3 裝純上瘾
張管家話音剛落,姚辭便猛地從沙發上坐起了身。
他揚起眉毛,面露驚訝道:“你說什麽?公海航行執照?”
接着換了否定的語氣:“不可能,我好好放在房間裏,丢不了。”
神态動作轉換一氣呵成,自然流暢,對得起他科班出身沒缺過一節課,正經八百拿到戲劇學院學位。
張管家同他虛與委蛇:“二少爺,我也只是聽老爺夫人吩咐辦事,您不管信不信,跟我去一趟,我也好交差。”
“去就去,”姚辭繼續扮懵,“我倒要看看,是誰紅口白牙污人清白。”
他跟着姓張的去了姚震和姚夫人的套房,姚震沉着臉在客廳中踱步,看見他過來,厲聲道:“你知不知道公海航行執照是咱們姚家最重要的東西,我把他托付給你,你就這麽随手亂丢?要不是你母親找回來,一旦落到奸人手裏,我們整個姚家是不是都要跟着你倒黴?”
姚夫人掂着一本藏藍色封皮的公海航行執照,鎮定自若地唱白臉:“你也別說孩子了,小辭不是一貫萬事不上心嗎,何必給他這麽大壓力?要我說,這張執照還是放在我手裏妥當些。”
垃圾袋都沒你能裝。姚辭雖然這麽想着,臉上卻挂出了一副惶恐的表情:“我明明保管得好好的,怎麽就丢了呢?”
“還不承認!”姚震從姚夫人手中拿過執照,一把翻開要同姚辭對峙,“那你看看這是什……”
他的聲音像被誰憑空掐斷,神色變得十分詫異。
姚辭今天裝純上瘾,無辜地問:“父親要給我看什麽?”
姚震瞥了他一眼,把公海航行執照的內頁遞給他,也不知是在問誰,反正語氣放緩了不少:“這是怎麽回事兒?”
姚夫人原本設想的是姚震一定會重重責罰姚辭,就算不打得他皮開肉綻,至少也得讓他斷一條腿,眼下丈夫的反應顯然不能令她滿意,她忍不住走了過去,想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剛一看清航行執照的內容她就愣住了。
一張白紙被折得規規整整填進外皮,上面有一行張揚的手寫字跡——
“小毛驢駕駛證”。
下面還附贈幾筆畫成的一只醜驢。
姚辭從容不迫地解釋道:“父親母親,我也知道公海航行執照重要,怕它被別有用心之人盯上,所以才想了這麽一個以假亂真的方法,真品現下還在我房間,完好無缺。”
他特地将“別有用心”幾個字咬得很重。
姚夫人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這個一貫不學無術花天酒地的野種給擺了一道,如果不是因為這樣的印象,她也不會檢查都不檢查就把執照拿過來找姚震告狀。
她覺得對方一定是在胡說八道:“姚辭,你怕不是把執照弄丢了才想出這麽一招來充數吧,要不是今天被發現,是不是還打算一直瞞下去?”
這會兒又不叫小辭了。
姚辭注意到了姚夫人的變化,故意眼神飄忽不定道:“……母親怎麽會這麽想。”
他心虛,他裝的。
姚夫人見他反應,覺得自己猜中了,便道:“既然不是充數,那就把真的執照拿出來證明,現在你口說無憑,讓我和你父親怎麽信你?”
魚已咬鈎,姚辭便毫不猶豫地收了線,一口答應下來:“好啊,那就請父親母親到我房間來,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在撒謊。”
随即他又道:“不過母親這樣懷疑我,如果我所言不虛,是不是該給我道歉,還我一個清白?”
姚夫人露出了譏诮的神色,剛要說什麽就被姚震擺擺手制止了,他看向姚辭道:“那是自然。”
姚辭不動聲色地挑了一下眉毛,轉身就出了門。
一行四個人來到姚辭房間,姚辭走到書架前方,輕車熟路地取下一本厚重的戲劇集,抱在懷裏翻開,拎出了一張陳舊的紙芯,上面帶着國際海事組織的鋼印,迎着光看,還有船舵形狀的水印在微微閃亮。
姚夫人和管家臉色驟變。
姚辭将紙芯遞給姚震,合上書氣定神閑地倚在書架上:“這下可以了嗎?”
那張航海執照在姚震手中待過幾十年,他一眼就辨得出真假。
況且事到如今,到底是姚辭弄丢了航行執照,還是姚夫人設計陷害姚辭,他并非看不明白。
不過他不準備挑破,畢竟為了區區一個私生子鬧得夫妻不睦,犯不上。
于是姚震轉過頭,只簡簡單單地對姚夫人說:“跟小辭道個歉。”
姚夫人忿忿不平:“憑什麽?我要不是為了咱們的家業着想,犯得着天天盯着這張破紙嗎?我是他長輩,就算錯怪了他又怎麽?”
她話說得咄咄逼人,姚震卻也沒責怪,姚辭知道自己一味堅持下去也讨不到好,便說:“既然母親将長幼尊卑算得這麽清楚,那跟我道歉确實也有失身份,既然這樣,不如讓張管家代母親向我道歉,畢竟他只是個下人,是不是?”
姚震聞言看了姚辭一眼,他這個小兒子一向是個受氣包,今天不知怎麽性子忽然執拗了起來,或許是替嫁給病秧子實在委屈,便要找個出口發洩。
他懂得有張有弛堵不如疏的道理,便順着姚辭的話說:“那就按小辭說的辦吧,張管家,聽見了嗎?”
這是家主的命令,張管家不敢不從,只得低了低頭對姚辭道:“二少爺,我代夫人向你道歉。”
表情不到位,肢體動作缺乏,語氣空洞無感情。姚辭作為專業對口的演藝界人員,在心裏給張管家打了個不及格。
三個人都等着姚辭說句沒關系就算揭過,在這個家裏,沒有誰會為他準備足夠多的耐心。
“知道嗎,幸好你碰上的是我。”姚辭抱着胳膊走到張管家面前,嘴角還勾着點笑。
張管家敷衍道:“多謝二少爺寬宏大……”
清脆的一聲響打落了他最後一個字,張管家後知後覺地捂着臉,不敢置信地看着姚辭。
姚辭收回手,笑意瞬間收斂得一幹二淨:“要是別人,可能就原諒你了。”
“你幹什麽!”姚夫人尖聲喊道。
姚辭沒理她,冷冷地對張管家說:“這一巴掌是替母親打的,下人這麽不知禮數,如果讓外人看見,該以為母親是個刁蠻潑婦。”
打狗看主人,他今天偏就打了。
接着他靠近張管家耳邊,輕聲說:“磁卡該還我了吧。”
張管家立即又驚又懼地睜大眼睛,撲通一聲跪下了:“我向二少爺道歉,還求二少爺不要責罰!”
姚辭揚了揚眉:“不錯,改得挺快。”
他吃準了張管家怕這個,此刻姚震和姚夫人都在場,一旦他把磁卡的事情說出來,于姚震是姚夫人夥同張管家竊取航行執照,于姚夫人是張管家辦事不力,無論哪樁哪件,都夠姓張的喝一壺了,哪裏是僅僅挨個耳光這麽簡單。
其實他也可以不打張管家,但沒辦法,他這人就是受不得欺負的性格,之前當演員的時候,就是因為往想潛規則他的導演頭上砸了個茶杯,才導致他被封殺了那麽久。
張管家鮮明的态度變化讓姚震和姚夫人都呆了一呆,過了一會兒,姚震咳嗽一聲,帶了點警告意味說:“小辭,張管家已經做到這個地步,可以了吧。”
姚辭見好就收,朝張管家擡了擡下巴:“行了,起來吧,我這個人心善,別人一跪我就不記仇了,你要是沒事兒可以多來找我跪跪。”
姚震見姚夫人又要發作,不想平白惹起這麽多是非,在她之前開了口,叮囑姚辭道:“今天是日落玫瑰的首航日,零點之前會在甲板上舉行登船派對,你到時別忘了扮成小路的模樣過來。”
姚辭記得這段情節,每次船上有需要準新人出席的場合,他都要扮成姚路的樣子出現,姚震的計劃是等他跟那個病秧子在公海上舉行完婚禮再讓他暴露身份,到時木已成舟,他未婚夫又無權無勢,只能自認倒黴。
他點頭答應,姚震便吩咐姚夫人和張管家同他離開,讓姚辭休息一會兒。
姚辭低頭将航行執照的紙芯裝進外皮,在三個人即将從他視線中消失的時候開口道:“張管家,把這瓶酒也帶走吧,不知道是誰溜門撬鎖送來的,我不喜歡。”
張管家身形一滞,聽話地轉過了身。
房間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姚辭雲淡風輕地将手一攤。
張管家明白他意思,滿臉不忿地拿出磁卡,交到了他手上。
姚辭一把握住,然後朝門口漫不經心地送了送下巴:“出去的時候別忘了關門。”
張管家咬着牙說知道了,二少爺。
姚辭等張管家出去以後便仰面躺進了柔軟的大床,沒防備口袋裏一樣東西硌了他的腰。
他摸索着拿出來,是一臺輕便的通訊設備。
海上信號不好,日落玫瑰為每位乘客都配備了一臺通訊器,可以互相添加聯系方式發送訊息。
姚辭點亮屏幕翻了翻,他這臺通訊器是姚路的,通訊錄裏除了姚家的各位牛鬼蛇神就是那位設定奇慘,又窮又醜還有病的未婚夫,名字叫裴贈。
這會兒姚辭才有空想想自己未來的出路,保住命以外他還要自由,殺掉厲以行之後他最好是能跟這個裴贈好聚好散。
所以要從現在開始搞好關系。
姚辭這麽想着,便主動給裴贈發了訊息過去:“晚上的登船派對你去嗎?”
裴贈回複得很快:“我不能受風,已經向姚伯父說過。”
姚辭覺得對方的回複有些冷淡,便決定先釋放些善意信號:“不去也沒關系,我家裏人你應該都見過了吧,我父母還有我弟弟。”
裴贈:“見過。”
姚辭若無其事道:“跟你說,幸好你不是跟我那個弟弟姚辭結婚。”
話不是白說,他準備從現在開始就給兩人和離做鋪墊,第一步就是先在對方那裏敗壞自己的名聲。
拿着裴贈通訊器的厲以行看到“姚辭”兩個字,眉尖微挑,問道:“他怎麽?”
姚辭用了誇張的措辭:“他不光好吃懶做,而且還特別好色,今天才登船第一天,我就聽說他在舞廳換衣間跟一個不檢點的Alpha厮混來着。”
厲以行重複了一遍:“跟一個不檢點的Alpha厮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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