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大駕光臨
就在厲以行沒握槍的另一只手已經壓上了門把手的時候,他看見姚路又把保溫罩松開了,霧狀的白色水汽消散在空氣中。
接着一只白色的餐盒也被擺上了餐車,透明的玻璃蓋下面透出花花綠綠的顏色。
厲以行怔了怔,意識到對方是來給他送吃的。
這位大少爺從上船起就一直在向作為裴贈的他釋放善意,今天又親自來了,似乎對這位未婚夫很是關心。
然而據他所知,姚路同裴贈在上船前是不曾見過面的,幾乎算是盲婚,而裴贈又沒有任何出挑之處,假如将這類包辦婚姻比作賭博,那姚路不說賠得傾家蕩産,至少也是血本無歸,沒想到居然還會纡尊降貴地主動同裴贈培養感情。
硬要用善良解釋也并非圓不過去,只是看姚震、姚夫人和姚辭這一家人沒一個善茬,姚路的遺傳基因不太可能那麽清新脫俗。
厲以行松開門把手,指腹與扳機之間空出了一道縫隙。
他看見姚路放下餐盒之後沒有直接離開,應該是想等他出來。
厲以行不是不能同姚路見面,只是上船之後他愈發意識到這次航程處處埋伏着兇險,他再謹慎也有可能百密一疏,能規避的風險要盡量規避。
他沒有開門,只是持續從貓眼中觀察情況。
門外姚路等了一會兒不見他出來,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伸手摸了摸餐盒,像是感受到了溫度的下降,便開始向衣兜內找什麽東西。
厲以行放在矮桌上的通訊器震了一下。
他将視線從貓眼中收回,走到桌前拿起裴贈的通訊器,低下頭打開。
姚路提醒他別忘了吃飯。
簡訊發出去之後姚辭又等了十幾分鐘,一直沒有收到回複,他覺得裴贈可能是不小心睡着了。
整天待在房間裏無所事事,換了他也會一樣通過睡生夢死消磨時光。
病秧子的日子不比他好過,姚辭自認還剩了幾分良心,便沒有繼續擾人清夢,把蔬菜亂炖留下就走了。
這個上午過得太跌宕,姚辭回到房間以後就癱在了床上,入睡之前強打精神聯系了一下厲以行,問對方晚上有沒有時間,兩個人能不能談談。
他漫長的午覺一直睡到下午四五點鐘,姚辭睡眼惺忪地爬起來,撥開蹭在臉上的碎發,拿起了放在枕邊的兩支通訊器。
厲以行和裴贈都給他回消息了,他輪流打開看,厲以行說晚飯後來找他,裴贈告訴他自己中午不小心睡着了,起床才看見他的簡訊。
姚辭在跟裴贈的聯系界面上打下一行字:“沒關系,我給你帶的飯你看見了嗎。”
裴贈:“你說那盒蔬菜?”
裴贈:“看見了。”
“你覺得味道怎麽樣,那是我親手做的。”姚辭說。
裴贈沉默了片刻,問道:“你聽實話麽?”
姚辭:“……”
姚辭:“不聽。”
“哦,那就還不錯。”裴贈說。
姚辭忍了忍,耐着性子道:“不好吃你也将就将就,多吃不同的蔬菜補充營養,我今天看療養餐廳的食譜上說每頓飯裏蔬菜的顏色越多,營養成分越全。”
裴贈沒有回複,姚辭便沒話找話:“你還記得我給你帶的蔬菜有幾種顏色嗎?”
這次對方倒是開口了:“五種。”
接着又慢悠悠地添了一句:“算上燒焦的部分就是六種。”
姚辭不想跟他說話了。
可不知怎麽,他聯想起上午自己問要是抑制劑把他搞死了怎麽辦時,厲以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說那你就從人證變成物證了的表情。
不知道裴贈長什麽樣子,他只有上船的時候見過對方,高高的衣領拉上去,兜帽幾乎遮住眼睛,完全看不到五官。
姚辭放下通訊器,穿上拖鞋去了浴室,将那些試紙、溶液和晶體顆粒的樣本一樣樣挪到了客廳的桌子上,布置得好似藝術展覽,只等晚上厲以行這位尊貴的觀衆大駕光臨。
這很可能是他作為炮灰的命運轉折點,只要厲以行買賬,一切都好說。
對方來之前姚辭甚至認真地挑選了一下着裝,太正式的不要,會把兩個人的關系拉遠,也不能不莊重,讓厲以行想起來他以前那副德行就心生厭惡。
在衣帽間坐着翻衣服的時候,他還遠程指揮李拜添去藏酒室順瓶好酒過來。
最後姚辭穿了一件樣式普通但質地上乘的白襯衫,扣子用水晶做成茉莉花的樣子,下擺松松地束進腰裏。
他正對着鏡子猶豫領口的扣子到底解開一顆還是兩顆,房間的門就從外面被敲響了。
這時候時間還早,應該是李拜添來送酒,他正好讓對方幫忙參謀參謀。
姚辭一邊開門一邊說:“你看我領子開到這兒好看嗎?會不會露太多……”
他突然卡殼了。
李拜添跟他身高差不多,他跟對方交談的時候平視是最合适的角度,但現在跟他目光平齊的地方,是一個人的喉結。
姚辭僵硬地擡起頭,對上了厲以行的視線。
厲以行垂眸掃了一眼姚辭白皙的脖頸:“沒有上次那條裙子露得多。”
姚辭喉頭一梗:“……我剛才不是問你。”
厲以行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他一番:“不是問我還穿給我看?”
姚辭張開嘴要說什麽,看到厲以行左手臂彎中抱着一瓶酒:“這個是李拜添給你的?”
厲以行猜到姚辭說的是常跟在他身邊的那個酒保,“嗯”了一聲:“剛才在過來的拐角碰見了,他問我是不是來找你的,我說是,他就把酒給我了,還說……”
姚辭直覺李拜添沒說什麽好話,警惕地問:“還說什麽了。”
“說讓我好好伺候二少爺,伺候好了重重有賞。”厲以行道。
姚辭聽了兩眼一黑,知道李拜添誤會了,對方應該是覺得他上午在外面随地發情,估計是實在忍得難受,晚上約了個Alpha上門服務。
他想把這話含糊過去,免得厲以行又覺得被他冒犯,就只幹巴巴地笑了笑:“其實也不用你伺候什麽。”
厲以行輕描淡寫地看着他:“是麽,可我怎麽覺得,他好像把我當成什麽人了,二少爺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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