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有顏色的夢

“什麽怎麽樣？”通天莫名其妙, 他擡了擡手，看了看自己和雲蘇十指緊扣的手指，看不出有什麽不一樣的，便笑了笑道, “你要是跟我比大小嗎？”

說完, 他抽出自己的手, 和雲蘇的手掌貼在一起, “這樣比，才能比出來。”

“蘇蘇，你的手比師父小了整整一圈，手型好看, 膚色也白, 像是玉石雕琢的, 不錯。”通天仔細觀察雲蘇的手, 還福至心靈的誇贊道。

雲蘇似乎聽到噗通一聲，是她高高懸起的心落到谷底的聲音。

她緩緩擡頭, 望向通天，笑了起來：“是啊，我的手比師父的小一圈，師父跟無當師姐也這麽比過手的大小嗎？”

通天搖頭笑道：“那倒不曾，無當從小就性子穩, 一心埋頭苦修，沒你這麽調皮。”

說完, 通天擡頭摸了摸雲蘇的額頭, 皺眉道：“蘇蘇, 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怎麽臉色這麽紅？”

“沒事, 我是熱的。”雲蘇哈哈笑起來, 她笑的很暢快，笑聲如銀鈴，笑的眼中都有眼淚了，她輕輕推開通天，一邊往外走，一邊繼續哈哈笑：“我真是個小調皮鬼，小調皮哈……”

通天皺眉望着雲蘇遠去的背影，他心裏覺得有些不對，卻不知道哪裏不對勁，跟着追出去幾步，遠遠喊道：“你去哪兒？天黑了，要用膳了。”

“等會兒再吃，我轉轉就回來。”

雲蘇的聲音在夜風中傳來，她窈窕的身影融入夜色中。

通天站在小樓二樓，看了很久，直到雲蘇轉回來，坐在湖心島的水榭邊玩水，他才安心回房打坐。

他不用吃飯，特意把買來的飯菜都給雲蘇放在她的房間內，用法器一直保溫，這樣她什麽時候餓了都能吃熱飯。

通天閉上眼，覺得這樣的日子挺好的，最好以後都一直這樣，不要再有任何人來打擾他們師徒的平靜生活。

雲蘇坐在水榭邊，伸腳踢騰着湖裏的水，絕色的面容一絲表情都沒有，黑眸望着遠方夜空，幽深而深邃，仿佛正在思考人生大事。

雲蘇心中确實在想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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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是過于強求了？

剛才的試探慘敗，通天對她沒有一絲男女之情，兩人十指相扣，她激動的心跳都要停了，對他來說，只是握住小徒兒的手在比大小。

雖然她長大了，但在通天眼裏，她還是那個小娃娃。

誰讓自己是他親手孵化的，某種程度上，她真的就像他的孩子一樣。

這世上最難強求的就是感情了，雲蘇想，自己是不是該放棄了？

雖然說，幸福是要自己争取的，但有時候，鐵樹他不會開花。

通天對自己是有救命之恩的，還有孵化養育之情。

她這麽糾纏不清，是不是忘恩負義？

他想要一個貼心的乖徒兒，她為什麽就不能為了這救命之恩，滿足他呢？

普天之下，難道就沒別的男人能愛了？非要吊死在這一棵樹上？

雲蘇坐在湖邊想了很久，直到月上中天，差不多淩晨，她才回房，随便吃了幾口飯，她躺在床上閉上眼，決定放棄對通天的感情。

就讓兩人以後只是純粹的師徒關系。

想通之後，雲蘇很快睡着了。

然後，她做了一個夢，一個有顏色的夢。

夢裏，一向清冷傲然的通天不知為何，突然像變了個人一樣，仿佛霸總附體，眼神炙熱的盯住她，狠狠把她拽到懷裏，像狼一樣把她撲倒吞吃幹淨。

第二天醒來，雲蘇面紅耳赤的回味夢中的情景，想着想着不禁笑起來。

真是魔障了，通天怎麽可能會變身為狼，他這輩子大概連臉紅都不會。

把自己收拾妥當之後，雲蘇走出房門，下樓就見通天正站在小樓前的欄杆處，背着手望着湖水。

聽到動靜，通天回過頭來，笑問：“昨晚睡的好嗎？”

“很好，師父呢？”雲蘇回以微笑，好像正常的師父弟子之間的交流。

“也很好。”通天走過來，“走，師父陪你吃飯。”

飯菜是通天一大早去西京最有名的酒樓買回來的，琳琅滿目擺了一桌子。

雲蘇一邊吃一邊誇贊，臉上一直帶着笑，還給通天夾了小籠包，非讓他嘗嘗。

師徒十分融洽的吃了早飯，然後各做各事。

通天繼續靜修，他沒事的時候就喜歡閉關靜修，要不是雲蘇在身邊，他通常一次閉關就是幾年的時間。

如今，雲蘇陪在他身邊，他要操心小徒兒的吃喝生活問題，就只能忙完再去靜修，雖然效果不好，但他很滿足這樣的凡塵生活。

比以前自己一個人孤寂的歲月多了很多樂趣。

而雲蘇則去逛街，她一般都是早上在通天的陪同下吃過飯之後，就帶着銀兩出門去玩，半下午或者傍晚才回來。

通天不用吃飯，她自己就在外面吃過才回來，不過每次回來，都會給通天捎點小東西。

有時候是茶樓新出的新茶，有時候是她覺得好吃的點心幹果之類的。

如此，過了幾天之後，通天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總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他開始心煩氣躁，靜修也坐不住，總會突然睜開眼，從房間裏煩躁的出來四處走。

偌大的園子裏，被他用陣法隔絕在塵世喧嚣之外，甚至就連天庭衆仙都找不到。

本來，這是他覺得最好的生活方式了，和雲蘇幽居在只有他們兩人的地方，不被任何人打擾。

雲蘇也變得很聽話，乖乖叫他師父，貼心又懂事，雖然愛出去玩，但每晚都會準時回來。

對他這個師父尊敬愛戴，只差每天磕頭請安了。

到底還有哪裏不對勁呢？

明明過上了最想要的生活，為什麽他還是不開心呢？

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通天第一次在心裏問自己，這真是他想要的生活嗎？

又是一天傍晚，天邊晚霞鮮紅似火，雲蘇哼着小調，心情愉快的走入通天的視線。

她的懷裏抱着一壇酒，手裏還拎着幾樣打包好的小菜，遠遠看見通天，她就揚手笑着打招呼：“師父，我給你帶了杏花村的十年陳釀，特別香，我親自鑒定了。”

說完，她蹦蹦跳跳的跑着過來，揚起漂亮的小臉，把東西遞給通天，眼神黑亮發光，身上略帶幾分酒氣，看得出來，她很快樂。

“你喝酒了？”通天伸手接過酒壇和小菜，笑問：“自己喝的？”

“不是，跟朋友一起喝的，自己喝酒有什麽意思。”雲蘇搖了搖頭。

“朋友，誰？楊戬他們嗎？還是九嬰？”通天心中一緊，不應該的，他給雲蘇的那些首飾樣式的法器，都有屏蔽加僞裝功能，楊戬他們根本找不到她。

就算找到了，也認不出來雲蘇。

她現在，就是一個普通的姑娘。

“不是，我在酒樓茶館認識的幾個世家子弟，大家性情相投，比較聊得來，經常會約在一起喝酒品茶。”雲蘇笑着解釋，“不過師父你放心，我出門在外，都是扮男裝，他們不知道我是姑娘。”

“說起來，也挺奇怪的。”雲蘇低聲嘀咕，“這麽久了，九嬰也不來找我，還有楊戬他們，也不見人影了，過幾天，我去天庭找他們玩玩。”

“為什麽要找他們玩？你在西京住的不開心嗎？”通天神色微變，心中竟然生出了幾分慌亂。

“我為什麽不能找他們？他們是我的朋友啊！”雲蘇莫名其妙的看着通天，“師父，你不會不讓我去吧？”

“你，不是，我不是不讓你去找他們，是……他們居心不良。”通天難得磕絆了，随即義正言辭道，“他們對你不懷好意，之前你也聽到了，他們想跟你結親，想用結親把你困在天庭。”

“是嗎？你覺得他們能困住我？”雲蘇笑了，“除非我心甘情願，否則，誰也別想強留我。”

通天聽了雲蘇的話，心中微定，心裏還湧出一股滿足感。

雲蘇這話等于說，她是心甘情願留在他身邊的。

“好了，就這麽說定了，我這兩天準備準備，出一趟遠門，什麽時候回來還說不定，不過我會定期給師父傳訊的。”

雲蘇說完，轉身上樓。

“等等，你一定要去？”通天叫住雲蘇，心裏又開始不踏實，他直說：“一直待在師父身邊不好嗎？”

不要跟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人玩，就一直，一直留在他身邊，任何時候，只要他一睜眼，就能看到她的身影。

通天突然明白自己這幾天覺得不對勁的地方是什麽了。

雲蘇雖然認了他是師父，但她的心，不在他身上了。

以前，他能感覺到，自己是雲蘇的全部，她做任何事，都把他放在第一位，時時刻刻心裏眼裏都是他。

而如今，他不再是她的唯一。

離開他，她依舊笑顏如花，開心度日，結交新朋友，過的幸福快樂。

他對她，無足輕重了。

就算，她心裏還惦念着他這個師父，但只是順便，其中之一，不再是唯一，最重要的。

“師父，我只是你的徒兒，不可能一直留在你身邊的。”雲蘇站在通往二樓的樓梯上，居高臨下看着通天，絕美的臉上笑意依舊，“你好端端的，又不是不能自理需要人照顧，我一直留在你身邊有什麽意義？”

“無當師姐也不是一直守在你身邊的。”雲蘇繼續說，“就算我們住在無當山時，也是分開住的，無當師姐也沒有天天來看你。”

“師父是聖人，不用吃飯，一閉關就是幾年，又不需要人随侍身邊照顧。”

“如果你寂寞的話，就出去四處走走，西京這麽大，熱鬧好玩的東西多了，要學會自己排遣情緒。”

“我是個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不可能永遠留在你身邊。”

雲蘇說完，就轉身繼續上樓。

心裏憋悶了很久的一口氣終于出來了。

不是要當師父嗎？那就好好當師父，別再希祈多餘的東西。

通天不開心，雲蘇早就察覺了。

從他開始等她回來，她就知道，他心裏想要的絕不是簡單的師徒之情。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罷了。

但這些，跟自己有什麽關系呢？

給過機會了，是他自己沒抓住，非要當師父，那就繼續當師父吧。

雲蘇一向如此，拿得起放得下，傷過心，就放下。

通天站在湖邊，望着二樓的燈光，久久沒有動。

後半夜，他等雲蘇睡了之後，才打開雲蘇帶回來的十年陳釀，坐在水榭邊，對月飲酒。

心裏慢慢浮上苦澀的滋味。

有個繞不開的問題又浮上心頭。

他，到底想要的是什麽？

明明都是弟子，為什麽雲蘇在他心裏和別的弟子不一樣呢？

如果是無當聖母，或者其他他門下的任何弟子，說要遠游，甚至是嫁人，他都不會有任何反應，他只是師父，只給徒弟解惑，引入正途，其他一概不管。

但雲蘇，為什麽就不一樣了呢？

通天苦惱，不知不覺喝了大半壇酒，然後他突然轉身，就見月色下，黑衣的姑娘無聲的走過來。

“蘇蘇？”通天心中一喜，站起身正要走過去，卻發現不對。

這不是雲蘇，是——元鳳！

她的眸子是金色的。

“你怎麽又出來了？”通天心中一凜，手中捏訣，神情戒備，“蘇蘇呢？你把她怎麽樣了？”

作者有話說：

通天要開竅了，嘿嘿！

火葬場預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