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段聞停當時餃子差點兒卡嗓子裏把自己嗆死,心想這笠海怎麽還出賣人呢,估計是故意的。
他也沒回消息,把手機關了繼續吃餃子。
吃着吃着又想起來童遲氣呼呼的樣子,沒忍住又笑了。
“想什麽呢這麽開心?”楊剛嘴裏包着一大塊餃子,“上次那小孩兒?”
“嗯。”段聞停用餃子沾了下辣椒醬,這小子不喜歡醋。
“他住多久啊?”楊剛問,“你們擠在一起,你不嫌煩啊?”
段聞停說:“還行。”
“小停多吃點兒,阿姨煮了好多。”
一勺接着一勺的餃子使勁兒往段聞停碗裏盛,一頓中飯硬生生塞了将近二十個餃子進胃裏。把段聞停差點兒吃吐了。
吃完飯楊剛又打着講題的名號,把段聞停拉去卧室打游戲。
段聞停曲腿半躺在床上,楊剛把腿翹在書桌上,手機聲音放到最小,還得偷偷摸摸。
“我等會兒去醫院。”段聞停看了一眼時間,“再打最後一個小時。”
“你去醫院....”楊剛想問他去醫院幹嘛,結果擡頭瞄到段聞停腦袋上的紗布,“行吧。”
那個時間點,笠海正牽着童遲穿梭在商場附近的美食街裏。
童遲手捧一碗排隊十分鐘拿到手的炸土豆,眼睛還在轉,盯着二樓一家串串店,嘴裏土豆都嚼不動了。
笠海牽着人從大門進去,直奔串串店,路上又經過了冰激淩店。
小孩兒又走不動道兒了。
五分鐘後,童遲坐在一鍋還沒有燒開的紅油鍋面前,左手插了土豆,右手拿着香草冰激淩,眼睛盯着鍋裏的午餐肉。
笠海難得才出來一次,平日裏忙,沒時間去商場逛,更沒時間吃火鍋串串。也就是只有和溫辛在一起的時候才逛一逛。段聞停那小子是壓根不在乎這些東西,衣服吃食都無所謂,成天騎着車子亂竄。
鍋邊太熱,童遲的冰激淩沒一會兒就化了,他着急的吸溜着淌下來的甜膩冰激淩水,下一秒被鍋裏的熱蒸汽熏熱了眼睛。
手忙腳亂的在那兒搗騰。
童遲咬了一大口冰激淩,冰的牙齒顫,皺着小眉頭哈氣兒。
轉頭又咬了一口滾燙的午餐肉,燙的嘶哈斯哈的抽氣,沒吃兩口額頭上倒是滲出了不少汗珠。
一冰一涼還辣。這頓吃完百分百得鬧肚子。
童遲今兒太開心了,開心到笠海都不忍心攔着他,心裏琢磨着回去給小孩兒煮點兒白粥,估計還得搞點兒止瀉藥。
吃完飯回去的路上,果不其然童遲的肚子就像有拖拉機在挖地似的轟隆隆的響,出租車在等最後一個路口的紅綠燈的時候,童遲肚子的東西消化成了水,咕嚕咕嚕的翻騰。
這小孩兒緊張的縮在角落裏,渾身繃緊,瞪着雙眼睛用手捂着肚子,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氣兒漏出去。
“快了快了。”笠海轉頭看他。
童遲緊鎖眉頭,快速的點了點頭,不敢說話,上面漏氣下面估計也得跟着一起漏氣兒。
“到了啊。”司機一腳剎車。
“啊!”童遲整個人向前栽了下,差點兒沒憋住。
吓得打開車門沖了出去,站在診所門口縮着手原地跳,“快快,叔快...”
笠海慌慌張張的掏出鑰匙,門鎖一打開,童遲跟個小老鼠似的就竄沒了人影兒。
等笠海進門生火爐的時候,廁所裏咕嚕咕嚕的響,還夾着童遲的嘆息聲。
“我給你沖點藥小遲。”笠海敲敲廁所的門。
“好。”童遲小小聲兒在裏面回。
叮咚——
門口的鈴铛響了一下,有人進來了。
笠海剛準備轉身出去看,童遲突然在裏面喊,“哥,是不是哥回來啦?”
“不知道,我去看看。”笠海笑,沒明白童遲緊張什麽。
“叔你別說.....”童遲突然把聲音放低了,害臊似的,“別說我拉肚子了....”
笠海愣了好半天,等外面人喊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
這小孩兒自尊心還挺強,還怕段聞停笑話他。
“醫生,我今兒早晨起來有點兒發燒,走路也暈,你幫我看看吧。”
門口站了個上了年紀的大媽,身上裹着厚棉衣,裏三層外三層的裹得嚴嚴實實,偶爾吸溜一下鼻涕。
笠海拿了溫度計給她,順便把口罩衣服全部換了。
“我看一下。”笠海看了一眼溫度計,三十八度半。
“叔。”童遲從裏面出來,整個人看着精神了不少,跟在笠海屁股後面亂竄。
他隔着那道藥房玻璃門往裏看,看到笠海手裏的長針頭,吓得呲着牙在那兒嘶氣兒。
“這個戴上。”笠海打開門,一手拿着吊瓶,一手拿着一個口罩。
童遲接過去乖乖戴上了,口罩有點兒大,把他的半張臉都遮沒了。
今兒不知道怎麽了,估計是冬天流感傳染的厲害,病人一個接一個,不是發燒就是咳嗽。笠海太忙了,連坐在椅子上的功夫都沒有。
外面屋子的沙發和椅子上坐滿了人,沒空位置了。童遲被迫挪到了裏面的屋裏,坐在一個靠牆的小床上打盹。
後來外面人太多,挪進來了兩個病人,都是老人,倒是安靜。
就是咳嗽的時候把童遲吓醒了。
他睜眼瞧着人,慢慢又把腦袋低了下去。外面的咳嗽聲和注射藥物的撲哧聲此起彼伏。
童遲逛街逛了一上午,又吃了不少東西,這會兒太困了。
睜眼沒多久又暈了過去。
他這一覺睡得熟,外面不管什麽動靜兒都沒吵醒他。
從一開始的安靜平穩,到中途顫着睫毛說夢話。
他夢到了家裏人,夢到和父母坐在別墅的沙發上吃蛋糕,還夢到了樓下一群黑衣人莫名其妙抓走了他爸爸。
童遲越睡越傷心,小睫毛一直在顫動,後來竟然哭了。
邊睡邊哭。
口罩捂住了一大半臉,他又窩在角落,身上蓋着笠海給他的毛毯。
別人不仔細看也注意不到他。
童遲就那麽邊做夢邊流着眼淚,把口罩邊緣浸濕了一些,小小的聲兒在抽泣,一口氣憋着好一會兒也沒吐出來。
後來他感覺到了旁邊的一股冷氣,還有衣服沙沙的摩擦聲。
段聞停那會兒剛從外面回來,一進門被屋裏成群的病人吓了一跳。
直接跨步鑽進了裏面的屋子。
原本的兩個老人已經走了,裏面屋子沒有人。
他擡眼就看到了角落裏裹着小毯子看不見臉的小人。
他原本沒打算叫醒童遲,就只是想在旁邊坐會兒。
結果走近了才聽到斷斷續續低聲的抽泣,他彎腰低頭湊近了看,看到童遲眼角一道水,流到了耳朵根上。
段聞停反應了半天才看出來童遲哭了。
他用手戳了兩下童遲臉。
這小孩兒不醒。
段聞停小聲在旁邊喊了一句,“童遲?”
童遲抖了一下,眼睛還是沒睜開,段聞停直接上手了,對着童遲肩膀推了一下。
“啊。”童遲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眼睛前面挂了一層水霧,看不清人。
擡手揉了會兒眼睛,仰頭喊了一聲,“哥。”
“夢見啥了?”段聞停把外套脫了扔床上,一屁股坐在童遲對面的床上,準備拿出手機。
“我夢見我爸了。”童遲聲音很小,貓似的,胸口一起一伏的使勁兒喘氣兒。
做個夢把自己折騰累了。
他下床走到段聞停面前,腦袋往他哥懷裏一鑽,捂着聲音說,“想家了。”
段聞停也不知道怎麽辦,自認為能安慰人似的,手往童遲腦袋上一放,唰唰的揉了兩下。把人家小孩兒頭發揉的亂糟糟的。
“沒事的。”段聞停憋出來這麽一句。
童遲就趴在他身上,臉埋在段聞停胸前的衣服上一動不動。埋了有三四分鐘才把腦袋挪開。
段聞停感覺自己衣服全濕了,潮乎乎的,他用手輕輕在領口拽了一把,把潮熱氣兒散了。
“哥你身上都是藥味兒。”童遲眼睛稍微有點兒紅腫,轉身坐在對面那張床上看着他。
“剛去換藥了。”段聞停說完又打了個噴嚏。
笠海推門進來,“回來了。”
“嗯,怎麽這麽多人?”段聞停問。
“感冒傳染快。”笠海指指櫃子,“找個口罩戴上,別染上了,你帶小遲先回去吧,明兒還要上課。”
段聞停當時其實懷疑自己早就染上了。他偏頭看了一眼童遲,那家夥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還在回味自己的噩夢。
段聞停找了個口罩戴上,拍拍童遲的小腿,“起來,我們回家。”
他着重強調了那個家字,不知道童遲聽了會不會好受些。
回家的路上依舊很冷,童遲問什麽時候天氣才能真的暖和,段聞停說還要再過三個月。
“夏天的時候,哥你教我騎車吧。”童遲摟着他腰,腦袋又不小心蹭到了對方後背的傷口上。
“你腿太短夠.......”
“座位低一點嘛。”童遲急了,揚着調喊,小家夥受不了別人說他腿短。
“現在就教你。”段聞停随口答了一句。
“現在......”童遲抿嘴吭哧吭哧的憋了半天,耷拉臉小聲回,“現在腿....夠不到地.....”
段聞停笑的整條巷子裏都是他的聲兒,氣的童遲在後座呼哧呼哧的喘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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