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童遲話說完之後還在盯着那男孩兒看, 對面的人茫然的望着他,擡頭又無措的看向了後面的段聞停。

“走了。”段聞停轉身跨步朝路邊走, 童遲趕緊小跑着跟了過去。

等上了車, 他從窗戶裏面往剛才那個角落看,男孩兒已經走了,腳底下的塑料袋吱啦響了兩聲兒, 他偏頭去看段聞停, 那人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睛看着像睡着了。

他知道段聞停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童遲也覺得剛才那人可憐, 段聞停就是想幫幫他,人家剛受完欺負一臉真誠的看着人,誰受得了啊。他要是為這種事兒耍小脾氣不僅顯得太小心眼, 還沒什麽善心。

再說人家又不會真的給他哥打電話,打了電話他哥也不一定接。

童遲腦袋一偏靠在玻璃上, 把思緒拉到了零食上,又開始繼續琢磨回去先吃哪個。

車子停在小區院門口的時候段聞停才睜開眼睛,下車童遲抱着袋子問他是不是太累了,段聞停說不累。

童遲心想這怎麽可能不累啊, 六點多起來一直跟他折騰到天黑, 這會兒他都累了。

兩個人上樓開了房門, 笠海還有一個多小時才能回來。童遲拖着袋子拖到客廳桌子邊上, 跑去卧室拿背包。

“哥用你包行嗎?”童遲靠在門上問。段聞停的包比他的大很多,更能裝東西。

段聞停坐在沙發上點點頭, 童遲手上拿着黑色背包過來,從沙發上找了張小毯子鋪在地上, 盤腿坐在那兒翻騰袋子裏的零食。

拿出來一袋牛肉幹問段聞停吃不吃, 對面人有些累的搖搖頭, 童遲乖乖點了下頭說,“那就不帶了,我嚼着臉疼。”

段聞停支着腦袋靠在沙發背上看他,笑了下。

“哥你去睡會兒吧,我收拾就行。”童遲彎着腰腦袋快鑽到零食袋子裏面去了,說話聲兒都悶着。

段聞停沒說話,客廳裏就剩童遲翻袋子的聲響,他擡頭看看他哥,手裏面拿了條草莓糖,笑着開了一顆塞在嘴裏。

段聞停離得近,中途聞到了一股甜膩的草莓味兒。說實話他有點兒累,眼睛都快睜不開。童遲因為中午睡了一覺,現在精神挺好的。

“哥你去睡覺呀。”童遲邊嚼糖邊擡頭看段聞停,這人站起身兒準備走,“我小聲點兒,你睡吧。”

童遲剛把頭低下去,段聞停站在他後面突然停了下腳步。童遲感覺自己背上猛地被壓上了一個重物,溫度發燙,他愣那兒渾身突然僵着一動沒動。

他的背上突然傳出來段聞停發沉的聲音說,“我靠會兒。”

童遲那會兒手都不敢動,小心的偏了下頭,下巴蹭到了段聞停的發絲上。隔了幾秒,他能感受到後背沉重的呼吸聲,童遲一聲都沒敢出,乖乖坐在那兒,手輕輕的拿着一罐糖,緩慢的又塞進了自己的嘴裏,睜圓了眼睛靜靜的坐在那兒擡頭看着窗臺上的兩盆花。

他沒明白段聞停為什麽突然這麽反常,睡覺不去卧室,非要坐地上靠着他。

客廳裏很安靜,安靜到有些吓人。兩個人木頭似的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段聞停靠了有十分鐘,突然擡起了頭。說實話那會兒童遲的腿已經麻了,感覺後背滾燙的氣息遠離的時候他才動了下腿。

腿伸展之後,大腿上被壓了一大片紅色的印記,他用手搓了一把,轉頭看着段聞停,“哥你沒事兒吧。”

“沒,就是困了。”段聞停笑笑,探過身子伸手從童遲腿邊的糖盒裏挑了一顆出來,塞進了嘴裏。

童遲盯着他,突然擡手在他哥腦袋上摸了一把,“也沒發燒啊。”

“你收拾半天收拾什麽了?”段聞停沒精打采的勁兒突然消失,又開始嗆童遲。

“我這不怕吵到你嘛,坐着一動沒動。”他把腿伸出去,怪委屈的,“你看都壓紅了。”

段聞停低頭笑笑,坐旁邊幫着一起收拾明天的東西。

房門咔嚓一聲打開,笠海帶着溫辛從外面進來,心情看着挺好,“兩個人怎麽坐地上呢。”

“沙發熱。”童遲笑着擡頭回了一句。

“你哥心疼你,買了這麽多啊。”溫辛蹲在旁邊看了下,擡手揉了一把童遲的臉。

段聞停說:“攔不住。”他起身,“東西裝好了,你再檢查一下,我去洗個澡。”

童遲也從地上站起來,手裏捏了一袋原味薯片坐在沙發上和溫辛聊天。

這小孩兒以前說話就是直腸子,現在長大了還是那樣,偷摸趴在溫辛耳朵邊上問,“你和叔什麽時候結婚?”

溫辛聳聳肩膀,“不知道,他不主動呗。”

童遲看着他叔無奈搖搖頭。

笠海在廚房喝水,一轉頭發現兩個人都盯着他,一瞬間愣那兒了,“怎麽了?”

童遲腦袋一轉,笑着喊,“阿姨說你又帥了。”

“你又瞎說。”笠海笑的嘴角快勾太陽穴上去了,三個人在客廳笑了好一會兒。

廁所的水聲突然停了一下,門吱啦一聲打開,段聞停腰上裹了條浴巾直接出來了。夏天的天氣熱,光着膀子倒是剛好,他濕着頭發走到冰箱那兒去拿水,笠海剛好在邊上和他說話。

段聞停手上端着瓶水站在那兒,童遲當時嘴裏面塞着薯片,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他哥看,嘴裏薯片也不嚼了,小流氓似的。

笠海和段聞停不知道在說什麽,突然段聞停轉了個頭看童遲,把童遲吓了一跳,趕緊把眼睛挪了。

“湯面還是拌面?”段聞停問了句。

童遲那會兒盯着電視腦子裏亂糟糟的,不知道在叫他。

段聞停一個跨步突然沖到童遲面前,捏着他臉擡起來,“和你說話呢,你又裝聾了。”

童遲嘴巴被捏的像個挂鈎,盯着他哥眼睛,“我沒...裝聾。”

他剛是真聾了,啥也沒聽見。

“吃啥?”段聞停把手放開。童遲臉剛好對着他哥的腰腹,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面前的腰,瞪得可圓了,“吃.....吃,我和你吃一樣的就行。”

段聞停說好,轉身走了。童遲腦袋一偏,還盯着段聞停的後背使勁兒看,心裏面嘀咕了一句,我哥真是長大了啊。

笠海和溫辛在廚房聊天做飯,客廳就童遲一個人,他起身又走去了卧室,打開門的時候段聞停剛準備穿衣服,手裏拿着手機在看什麽東西。

他把手機扔床上,童遲坐過去,低頭不小心瞄了一眼。

段聞停微信新好友那裏有個紅點,上面好友驗證裏寫的是,今天謝謝你,我是小持。

童遲反應了半天才想起來是今天下午的那個男孩兒。

“你加他了啊?”童遲看着他。

段聞停套好衣服看他,“沒啊。”

童遲沒說話,沉默着拿出手機随便在刷朋友圈,眼睛看着屏幕腦子卻不在上面。他餘光瞄到段聞停伸手拿走了手機,站在邊上低頭在點什麽東西。

童遲腦袋那會兒已經聯想到一切可能發生的事情,越想心裏越煩躁,手不停的使勁在屏幕上随便劃拉。他好像意識到了自己的占有欲有多麽強烈,這麽小的年紀好像就到了極端的程度。

他受不了段聞停和別人有任何過度的接觸,尤其是他不熟悉的人。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占有欲,但也存在理智,它努力的壓着那些不合理的想法。但童遲年紀又不夠,他的理智沒有段聞停或者成人那麽強,因此表現出來的情緒更濃烈,體現在老是發小脾氣上。

“吃飯了。”段聞停叫他。

童遲也沒答應好還是不好,起身跟着就出去了,吃飯的時候埋着頭一聲不吭。

他和段聞停三天兩頭就能鬧小脾氣,莫名其妙的那種脾氣,段聞停剛開始是完全摸不着頭腦,後來摸到了,琢磨一下就能知道他在想什麽。

笠海他們是壓根察覺不到。

吃完飯童遲去洗澡,洗了二十分鐘出來,腦袋滴着水還沒來得及擦,在進卧室的第二秒被段聞停拽了一把手臂,直接按着肩膀壓牆上了。

段聞停皺着眉問他又怎麽了,童遲反應了會兒,嘴硬着不願意說,“我沒怎麽。”

“我都說了多少遍讓你把小脾氣收收。”段聞停啪的一聲把門關了,“你怎麽老喜歡瞎琢磨事兒。”

段聞停一兇,童遲眼淚就哐不住了,嘩啦啦的就開始往下流,從小就這樣。

“我也沒說什麽啊。”童遲啞着嗓子委屈死了。

段聞停盯着他,繃直了身子在那兒站了半天,突然轉了個身,“算了。”直接把門打開出去了。

卧室門帶出來的風扇了童遲一臉。

童遲自己坐在椅子上傷心了半天。

他開始覺得兩個人互相太了解也不是什麽好事兒。

他皺眉段聞停知道怎麽回事兒,不說話的時候也能知道他又情緒不對了,什麽東西都能看出來,童遲想藏也藏不住,有時候自己生個悶氣也能被人抓住。

段聞停非逼着他說,童遲小時候倒是願意說,不覺得自己小脾氣有什麽丢人的,現在長大了,說出來覺得丢人,顯得自己幼稚,閉着嘴不願意說。

他越不說段聞停就越生氣。一個生氣一個傷心。童遲委屈的鼻子都哭紅了,心裏面念了幾百遍他哥煩死了。

段聞停也坐在客廳生氣,眼睛盯着電視,臉上板着,手臂一抱什麽話也不說。

他就是氣童遲小脾氣多,生了氣也不說為什麽,非讓人琢磨。段聞停就是那種情緒和事情都必須放在臺面上說清楚,一點憋屈都受不了的人,童遲反着來。

一直僵持到晚上十二點多,這個點童遲差不多睡了。他那會兒才推門進卧室。

童遲果不其然已經躺下了,背對着門躺在最裏面。

段聞停掀開被子躺進去也不說話,偏頭看看童遲後腦勺。按平時這小子早就流着眼淚翻過身給他說軟話,今天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段聞停在想這小子是不是已經睡着了,他支起半邊身子想過去看看,隔了兩秒又默默躺了下去。

他氣兒其實已經消沒了。

童遲要是改不過來,他改也行。其實童遲想什麽他心裏知道,但他就是故意讓童遲說出來,怪難為人家的,每次這人哭哭啼啼的道歉他也受不了。

段聞停嘆了口氣,轉過身子,擡手放在了童遲腰上,身子靠過去從背後抱着人。

童遲明顯抖了下,沒睡。

段聞停貼在後面壓低聲音小聲說了句,“你要不願意說就算了,我不逼你了,你不說我也知道。”

“我就是覺得你說出來能好受點。”段聞停手指伸到他額角邊上,把貼着的發絲往上勾了下,額頭摸着濕乎乎的都是汗,估計剛才又把臉蒙到被子裏了。

“你說出來我又不會笑話你。”段聞停哄人似的輕輕在後面說,“你不就是怕我和別人聊天不理你了嘛。”

童遲腦袋往下埋了些,隔了那麽幾秒突然翻了個身子,鑽到段聞停懷裏抱着他腰,又開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憋不住了。

段聞停呼吸有些發沉的呼了口氣,抱着人,手慢慢揉着童遲後腦勺的頭發,“以後不想說就不說了,是我不好。”

段聞停又給他道歉了,長這麽大也就給童遲道過歉。

童遲放在他腰上的手臂突然使勁摟了下,但沒說話,腦袋就那麽埋在段聞停衣領上睡了,把段聞停的衣服哭濕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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