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大概是暑假過的太舒坦, 開學之後童遲明顯體力跟不上,操場上跑一圈就喘的像牛。每天早晨學校要跑操, 從起床開始童遲就耷拉着臉, 頭頂頂了一大片烏雲,扒在笠海卧室門口說自己肚子痛,頭痛, 感覺自己腦子暈乎乎的快暈了。這小子就是拼了命的想逃早操。

“別逃了。”段聞停每次都路過, 擡手在童遲胳膊上捏一下,一臉迷惑, “你是不是又瘦了?”

童遲眼睛一轉張口就來,“對啊,瘦死了, 再跑的話就剩骨頭了,肉全沒了。”

段聞停擡手就能在他腦門上彈了下, “胡說八道。”

“叔我走了!”段聞停撈了書包開了門,走到樓梯口的時候童遲趴在門上喊一聲路上小心。

段聞停快跑到一樓的時候答了一句好。

高中早自習時間早了童遲将近一個小時,他早晨起來還在刷牙的時候他哥已經穿鞋出了門。

沒時間送他,童遲車子現在也能騎順溜了, 就是剛開始的時候騎的歪歪扭扭, 每次到學校能騎出一身冷汗, 手捏着車把手恨不得給人家掰下來。

段聞停放學也比他晚, 晚自習回來将近晚上十點多,童遲一天都和他說不了幾句話。

所以周末的時候就使勁兒黏, 段聞停喝水他也要跟着。

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一直都在,只是從來沒有人說破罷了。

“叔, 我也走了!”童遲穿好運動白鞋, 低頭把腦袋埋在書包裏翻自己的作業。

他老是忘帶東西, 這小子記性不好,每次笠海都得追在屁股後面給他送。

“不吃早飯了?”笠海從廁所出來。

童遲笑笑,“路上買。”說完開門就跑了。

笠海這段時間經常和童遲爸爸打電話,他那邊的事情差不多都處理完了,在收尾。

巨額的欠款數字笠海想都不敢想,童遲爸爸花了幾年的時間處理完了。

童遲這幾年一直沒有見過他爸爸,每個月在電話裏視頻幾次,童遲每次都哭的稀裏嘩啦,後來他爸爸也不敢打了。他說小遲變了樣子,突然長這麽大,做夢似的。

可是還是動不動就愛哭,鬧脾氣就像小孩兒。

“童遲!”

童遲那會兒站在學校附近的街道邊上買包子,一條腿撐着地,探着身子往蒸籠鍋裏看,還在琢磨吃什麽餡。他被人叫了一聲,轉頭沖着旁邊看,笑的眼睛彎了,“林肖。”

林肖是他同桌,比他大一歲,童遲在班裏是轉學生,年齡也是最小的,個頭和林肖倒是差不多高。

“你哥沒送你呀。”童遲接過老板遞過來的包子,燙的手哆嗦。

“他高三哪兒有時間啊,你哥不也沒時間送你嘛。”林肖腦袋探過來沖着包子聞了聞,“什麽餡兒啊?”

“白菜和....”童遲愣着想了下,老板接了一句,“粉絲。”

“那我要豆沙和肉的。”林肖笑笑,他和童遲每次都換着吃。

林肖靠着單車,書包挂在車把手上,“我哥這段時間忙瘋了,他們開學考試多,他貌似連女朋友也分手了。”

童遲低頭,嘴裏嚼着熱騰騰的包子,腮幫子鼓得圓乎乎,“你哥還談女朋友了呀?”

“談了,好像是隔壁班的。”林肖挑了下眉,“他們班裏好像都談了,欸,你哥嘞。”

“他沒有。”童遲把最後一口吞了,把手裏的粉絲包子給林肖遞過去,跨上了車子。

林肖能邊騎車邊吃包子,童遲不行,他專心騎車都能撞石柱上。學校門口的鐵檔板凹下去一塊兒,就是童遲給撞出來的,學校難得沒讓他賠錢。

“不可能吧。”林肖望着他。

他見過段聞停,見了不止一次,有幾次他去家裏找童遲,童遲和笠海出去買吃的不在家。段聞停還給他倒了水。這小孩兒吓得坐沙發上一動都不敢動,手搓紅了童遲才回來。

趕緊抓着人鑽去了卧室,後來說再也不敢來家裏找童遲了。

童遲說是他哥太兇了嗎,林肖說不是,是他哥太帥了。童遲當時白眼翻得差點兒沒翻回來。

“他什麽事兒都和我說。”童遲在樹底下騎車,“他說沒有。”

“那還怪難得的。”林肖回,“不過談了也得分,他們現在好像也沒時間搞這些。”

童遲點點頭,他也這麽覺得。他不想段聞停談戀愛,以後最好也不要談,他就是想要他哥孤獨終老。

當然這話不能說出口,傳到他哥耳朵裏得生氣。

早晨照例要跑操,童遲逃不掉,跟着隊伍跑了五圈之後半條命都沒了,彎着腰滿身汗的跌坐在地上,眼神愣愣的看着遠處的房子。

“物理最後兩道題你寫了嗎?”林肖叉腰也是一副快要死過去的表情。

童遲沒出聲,一直愣愣的望着遠處。

林肖打了個響指,“你想什麽呢?”

童遲被吓得一哆嗦,“我....跑的魂沒了,剛回來。”

林肖在旁邊要笑暈過去了,說他跑步跑的人魂分離了,追都追不上。

“我做了,昨天我哥講的。”童遲這會兒才回答問題,慢慢從地上起來,覺得自己和跑步就是八字不合,他平時打球什麽都還算不錯,每次就栽在跑步上,跑得太少了。

“那你給我講講,我哥現在是壓根不搭理我了。”林肖的汗瀑布似的把後背全部浸濕。

一群烏泱泱剛跑完步的大部隊從操場上湧下來,林肖回頭看了一眼吓得拽起童遲就準備跑。

“操啊,趕緊走,等會兒樓梯擠死人。”他大跨步的又開始跑。

童遲那會兒都懷疑人生,這怎麽剛跑完還跑呢,大清早就把僅存不多的能量耗沒了。

要了命了。

他突然想起來段聞停中考那會兒早晨去學校跑,晚上回來摸黑還要跑的樣子。

段聞停在他心裏的位置突然又升高了不少,渾身閃着金光。

林肖跑在前面,跑進教學樓的時候突然回頭隔着老遠喊了一句,“小心!”

童遲當時光顧着跑壓根沒聽見,進了教學樓還開始加速。

樓裏鋪的全是瓷磚,早晨值日生趁着大家去跑步的空隙剛把地拖好。

瓷磚碰上水,滑冰場似的。

童遲在跑進去的第二秒就被滑了一下,一個趔趄撲在了樓梯扶手上,死死的抓住勉強沒摔倒。

這人吓得渾身出了冷汗,瞪着雙大眼睛咽了一口唾沫,沿着扶手慢慢的朝上走。

“童遲!”林肖在上面喊了一句。

“啊。”童遲仰着頭答。

林肖的腦袋從上面探出來,“生物作業......你寫了嗎?”

童遲愣了一下,大喊一聲開始瘋狂的朝上跑,“沒....沒有啊。”

他昨兒好像寫完物理之後光顧着和段聞停聊天,把最後一項生物直接忘到了屁股後面。

“等等我,等等我....”童遲邊跑邊低頭看了一眼表。

還有十分鐘打鈴。

童遲快跑到林肖那兒了,揚着嗓子喊:“你的作業...........”

話都沒喊完,腳底下突然一滑,踩到了一灘還沒來得及拖的水漬。

童遲身子猛地向後仰了過去,就那麽站在樓梯上直接後仰着摔了下去。

他感覺到一種強烈的失重,幾秒之後屁股和後背狠狠的砸在了樓梯沿上,砸的屁股快成了八瓣。

接着就是身子滾着翻了三百六十度,腦袋中途也在樓梯沿上磕了兩下,但不重。

林肖吓瘋了,在上面喊了一嗓子,結果被樓下的聲音蓋了過去,樓下剛湧過來的學生叫的聲兒比他還大。

童遲窩在地上想動一動,尾椎骨和手肘痛的他壓根直不起身子,一口氣差點吸不上來。

他感覺周圍的人越湧越多,老師打了醫院電話,童遲望着天花板疼的深呼吸,他那會兒才發現,原來學校樓梯口的天花板上,粘了那麽多的蒼蠅屎。

童遲同學成功的在這一天曠了課,丢了人,并且還做完了他最讨厭的事情——跑步。

笠海當時接到電話吓得差點兒把手裏的吊瓶摔了,關好診所門打了一輛車就奔去了醫院。

童遲做完檢查倒是沒傷着腦袋,就是把右手摔骨折了,屁股和尾椎那兒也摔得整片發紫,不能坐在椅子上,一坐就疼的嗷嗷叫。

笠海陪着他做了一通檢查,折騰完都太陽落山了。

段聞停中午吃飯的時候就知道這事兒,笠海發消息給他說了。

這小子沒有上晚自習,下了課拎着包就沖到了醫院。

病房的門猛地被人打開,童遲當時正趴在床上看電視劇,還以為是笠海,扭着頭喊了一聲叔。

看到他哥的時候吓得眼睛眼睛瞪得像乒乓球。

“哥你怎麽來了?”童遲脖子快扭斷了。

段聞停進來把門關了,“你上個樓梯也能摔成這樣,你怎麽那麽厲害。”

他走近了才看出來,童遲像個青蛙一樣趴在床上,胳膊骨折打了石膏,只能微微側着身子。

那個姿勢不平衡,老是兩邊倒。笠海又給他找了一些枕頭把左邊墊着。

童遲腦袋只能擡起來一點兒,仰着頭看他哥,“你不晚自習嗎?”

“晚自習哪兒又你好玩兒。”段聞停坐椅子上看着他笑,“摔成這樣也不容易。”

“你就過來看我笑話的。”童遲把頭一偏不理他。

“摔哪兒了?”段聞停起身。

童遲把腦袋轉回來,“手,還有...屁股。”

他這話說完,段聞停掀開被子說要看一眼摔成啥樣了,童遲吓得要暈過去,“你別動啊。”

嘴裏喊着,手上一點兒反抗能力也沒有,就那麽看着他哥把被子掀開,渾身一涼。

童遲當時恨不得鑿個洞把自己腦袋埋起來一輩子都別見人。

他自己還沒來得及看,笠海也沒看,也就醫生看過,給笠海描述了一下。

“你看完沒啊。”童遲羞得說話聲兒都啞,臉埋在枕頭裏面。

段聞停把褲子被子給他蓋好,坐回到椅子上沒說話。

童遲擡頭問他,“是不是摔得太嚴重了呀,我之前想坐起來都不行,可疼了。”

“嗯。”段聞停點點頭,意思就是确實有點兒嚴重,“青了。”

童遲側着臉,半張臉陷進枕頭裏,無奈嘆了一口氣。

“你臉挺白的。”段聞停在邊上突然蹦出來一句。童遲眨巴眼睛看他,沒明白。

段聞停頓了兩秒,“但不是最白的。”

童遲腦子嗡的短路了幾秒,感覺自己心髒突然也出了問題,使勁兒地亂跳,他差點兒一口血噴段聞停臉上去。

笠海從廁所出來,剛準備拉開病房門,裏面傳出來童遲不知道是憤怒還是羞的聲音,沖着段聞停喊,“哥你真的煩死了!”

他推開門,看見童遲整個人紅的像個剛煮熟的蝦似的,眼睛瞪着旁邊的段聞停。那人在旁邊寫作業,看都沒看他,但笑得肩膀一直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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