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1)

白木汐确實說過。

她那時提過的“如果”和“以後”都很多, 年輕熱忱的頭腦裏沒什麽困難坎坷的概念,于是想到什麽都立刻去和沈柊說,語氣永遠是輕巧的上揚。她在考試前說“如果這次成績好的話以後可不可以一起去游樂園玩”, 在沈柊說喜歡狗的時候說“如果你以後有狗了的話我可不可以經常去看它”,在沈柊終于開始獨立生活的時候說, 如果有機會的話、以後能不能一起住。

那時的話裏都有種得寸進尺般的孩子氣, 回想起來也覺得貪婪的不像話。而沈柊向來比她成熟很多, 面對這樣的問題也早就處理的駕輕就熟, 每次都把回應落在“如果”上。回答她說“那你現在要先好好複習”、“要等我真的養了狗再說”、“如果有機會的話”。

沈柊每次都回應的很淡然, 像是随口一說似的。但後來去游樂園的門票是沈柊準備的,在成績出來前就已經把去玩的攻略做好了。開始養哈魯後有段時間沈柊工作和私下都很忙, 白木汐想去見她又怕打擾她, 忍着大半個月沒去鬧她, 最後還是沈柊打電話來問她要不要去看狗。然後到現在, 也是沈柊來問她,要不要搬到這裏來。

明明沈柊應的時候從來簡單, 但卻總是對這些瑣事記得很清楚。時日過去那麽久,這種随口一說的東西連約定都算不上,也不知她是怎麽記住的。

甚至可能比白木汐自己還要更清楚也說不定。白木汐想。至少在沈柊說出來之前,她自己都把這件事忘了。

客廳裏充斥着《花季與你》節目的聲音, 白木汐正和沈柊并肩坐在沙發上看, 電視的屏幕比當時看上期時的屏要大上許多, 哈魯踱步到電視旁困惑地嗅嗅屏幕上的主人, 發出迷茫的咕嚕聲。

但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聲音了。白木汐冷靜地看着屏幕上滾過的“不知道怎麽說但這兩人的氛圍感實在很像暧昧期”的彈幕, 在心中估摸着應該已經有半個小時兩個人都沒開過口了, 她們現在的這氛圍感大概是實在很像冷戰。

果然還是找點話題吧。白木汐想。說起來, 她之前聽說有那種cp物料是會兩個人一起看雙方出演的劇或者綜藝, 然後錄下觀看的反應,好像是叫做reaction來着。像這樣雙雙沉默的reaction應該是不會有人看的吧,雖然她們現在也沒在錄就是了。

為什麽突然開始想這些有的沒的,總覺得腦子裏在咕嚕咕嚕的轉,至少得負起把氛圍搞成這種零下冰點的責任來吧,得快點想想能說些什麽才行。快點,好好想一想。

我們現在兩個人中間隔的距離好像能再坐下一個人,danger。哈魯好像比我上次見到它的時候瘦了一點,safe。《花季與你》裏你最喜歡哪個選手呢,safe。之前你說哈魯也想我,意思是在我們沒見面的這幾天裏,你自己同樣在想我嗎,danger,danger,danger。

怎麽辦。總是想到危險的選題。

大概是因為剛剛答完非常危險的問題吧。白木汐想。可是沒辦法,面對危險的時候就避開,這不是人之常情嗎。

剛才,在玄關的時候,沈柊直視着她輕聲問:‘暫時沒找到地方的話……那要搬到我這裏來嗎?’

像是對視游戲一樣的窒息感又湧上來,沉甸甸地墜到胃裏。但對視游戲是不允許觸碰肢體的,而現在她的手腕被捉的那麽緊,如同被死死铐住一樣的錯覺,讓人無路可逃。

沒有錯,這次沈柊确鑿無疑地越過界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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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木汐這麽想着,輕聲回她說:‘不了吧?’

一起吃飯然後來她家看哈魯可以,做她的老師教她彈吉他也可以,因為朋友也會這麽做所以是安全的。合作cp說實話有點微妙,但只要白木汐能清楚地認知到這只是份需要在鏡頭前作假的工作就可以,所以也勉強算是安全。

但無論怎麽想,搬到同一屋檐下住都是不行的吧。白木汐想。很危險。

自從和沈柊重逢之後,白木汐總會下意識地在腦中把和沈柊的所有相處都劃分成兩派,要确定這樣是安全的才可以繼續做,不想要重蹈覆轍。她這麽想着。

說實話,如果她能夠幹脆利落地把沈柊抛在腦後,從此一輩子都不再聯系她不再彼此打擾的話,那一定是條更加省事更加輕松的道路吧。

可惜她偏偏做不到,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死了的心老實放在朋友的位置上,然後小心維持着這個界限。她想這樣很快就會按部就班地走上正軌,四年多沒見,現在本來就是重構距離感的最佳時期,事到如今,白木汐也不再是當初那個告白失敗了就覺得天都塌了一樣的大一學生,她也确實沒有再想和沈柊在一起。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被火燙過的孩子當然會怕痛,這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不知道為什麽,沈柊好像突然開始想要闖進這層界限。

好奇怪。不明白理由。白木汐總覺得她和沈柊之間有什麽地方微妙地錯開了,像是彼此都在這場游戲裏僵持住,這樣下去的話,到底是試圖守着界限的她先忍不住移開視線像以前那樣逃走,還是試圖闖入界限的沈柊先清醒過來,不再像這樣莫名執拗地注視着她呢。

說到底,要怎麽樣才算是她贏下這場游戲呢。

綜藝下期的時間要比上期短一些,不知不覺中進度已經過半,白木汐只覺得自己半點沒看進去,心思不明就裏地圍着旁邊沉默的人轉。雖然不明白緣由,但總該說點什麽。

“沈柊。”于是她開口,打破僵持着的寂靜,“你在生氣嗎?”

沈柊不常生氣。因着她與生俱來那股生人勿近的氛圍,以前在不熟的人面前也不愛笑,她很容易被誤解成一直心情不好。但沈柊生氣的次數絕不算多,且屬于會傾向自我消化的類型。她本來就不太将感情外露,故而就算生氣時也難猜,也只有離得近的白木汐能察覺到一點端倪,每每都帶着甜食和千奇百怪的花樣去哄她。這種時候的沈柊也好哄,半強硬地揉一揉她的臉央她笑一笑就能讓她勾起唇角,嘟囔着去理二人在打鬧中弄亂了的頭發。

但對應的,某些時候沈柊也沒那麽老實。她有些時候是不會承認自己生氣了的,這種情況往往都似乎是對着些細碎又刁鑽的角度。

能想起來的是白木汐高一的那個情人節時,她在放學後被班裏品學兼優的男同學塞來一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男生漲紅着臉說想讓她幫忙交給沈柊,說完就害羞地匆忙跑掉了,連拒絕的機會都沒給白木汐,只能眼睜睜在校門口看着對方逃跑的身影幹瞪眼。在看到不遠處來等她放學一起回家的沈柊身影時下意識把巧克力塞進了包裏。

她那時還沒意識到自己對沈柊的感情,但心裏莫名覺得別扭,不想替人把這禮物給沈柊,又覺得收都收了不交出去不太好,回家的一路上都心事重重沉默寡言,讓沈柊都覺察出不對勁來問她怎麽了,被白木汐支吾着搪塞過去。

直到晚上快九點的時候,一整晚都心不在焉的白木汐才痛下決心要把巧克力送出去——雖然覺得情人節送巧克力真是太土了但這又跟她沒關系、只是幫人傳個東西而已有什麽好猶豫的——于是像捧炸彈似的捧着巧克力盒來到了沈柊門前,在敲門得到應允後小心地将門推開一條縫,吞吞吐吐道:‘……沈柊、你想吃巧克力嗎?’

剛剛洗完澡,已經換上睡裙的沈柊轉頭看來,清秀無俦的面上顯出些訝色,又很快變成隐約的笑意,說道:‘就因為這個,所以今天回家的路上都不怎麽理我的嗎?’

她說着向白木汐伸出手,白木汐別別扭扭地把巧克力交出去,沈柊看起來心情很好,一邊接過去一邊說,語氣綿軟柔和:‘确實是有點想吃甜食了。’

那盒巧克力一看就價值不菲,沈柊接過後應是也意識到了,她仔細看了看包裝,略帶疑惑地問白木汐:‘你什麽時候買的,我怎麽都不知道?’

在旁邊木頭似的站着的白木汐這才反應過來似乎被誤會了,忙擺擺手解釋道:‘不是、這不是我的,是我同學的。他說讓我幫忙給你。’

沈柊準備打開包裝的動作一頓,她沉默了半晌,然後安靜地把手上的盒子放到了一旁。

雖然沈柊事後根本不承認,但白木汐十分确定她那時就是生氣了。畢竟那一晚上乃至第二天沈柊對她的話都非常少,幾乎到了非必要不說話的地步,比剛剛和白木汐認識時還要更過分——至少那時沈柊還是在有禮貌的保持社交距離,而這次就能明顯看出這人就是心情差的不想理她。幾乎就差在額頭上寫上“生氣”兩個大字了,生怕她看不出來似的。

那次給白木汐吓得不輕。而她其實不太确定沈柊生的是什麽氣,只能猜測大概是因為她貿然收了別人的東西。到最後是以她真的去買來了巧克力賠罪、并再三保證再也不會收其他人的東西帶回家來告終。

到現在也是沒什麽進步,白木汐依然不太清楚沈柊現在在生什麽氣,而沈柊的否認也一如既往:“沒有生氣。”

白木汐開了腔膽子也大了,轉頭去看沈柊,坐的明明是同一個沙發中間卻隔了得有一臂遠:“那你怎麽都不說話?”

沈柊沉默半晌,也向她看過來,就在白木汐覺得她要說出句“木汐不是也沒說話嗎”來的時候,沈柊卻低低說道,“有點餓了。你要不要吃東西?”

“……”

說的話和上文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白木汐看看已經快九點的時間,愕然道:“……現在?”

沈柊點頭,淡淡道:“就在家随便做點東西。”

白木汐更吃驚了,一下子把之前那段沉默都忘到一邊,說話還不小心打了個絆:“在家……你、你會做飯?”

她這态度很明顯讓沈柊不太開心,沈柊看她一眼,倏地站起身來,把白木汐和趴在她腳下的哈魯都吓了一跳。她反手輕巧地用腕上的皮筋給自己紮了個高馬尾,垂眸看着白木汐,言簡意赅道:“會煮面。”

不得了。沈柊會煮面了。

不怪白木汐這麽動搖,畢竟沈柊盡管在諸多事上都是完美超人,但在她的記憶裏确實沒見沈柊做過飯。兩個人的家庭條件都不錯,縱然是白木汐的父母都不在家時也會安排阿姨來照顧她們倆的飲食起居,所以也沒什麽需要她們自己下廚的必要時候。

而沈柊當年大學剛剛開始獨自在外住的時候對吃的也很不在意,屬于能将就一頓是一頓。她自己沒覺得怎麽樣,反而是白木汐看不下去,破天荒第一次下廚,硬是笨手笨腳地給她煮了碗面出來。味道還是中規中矩的能吃,但很可惜的是第一次煮面沒能把握好面的分量,盛出來滿滿一大碗還冒尖,白木汐看着心虛,跟沈柊說吃不完就算了,結果一個沒注意沈柊不聲不響地把整碗面都吃幹淨了,撐得直皺眉。

現在看來,沈柊也同樣存在把握不好煮面分量的毛病,偷偷跟到廚房的白木汐眼疾手快捉住這人打算把半袋面條倒進鍋裏的手,友好地提醒道:“……多了。”

沈柊頓了頓,表情十分鎮定地說:“兩個人的份。”

……也不知道在嘴硬些什麽,白木汐硬是把面搶過來,指着包裝袋上的說明給她看:“‘一人份一小把即可’,你知道一小把是多少吧?”

她這話問的實在只是出自純粹的好心,但沈柊只保持着沉默,白木汐不禁擔心起她會誤解成自己在嘲諷她,于是不等她回答就自問自答地将手圈成一個小圈給她看:“就是這麽多。”

沈柊默默将目光落到白木汐手上,雖然這個詞用在沈柊身上有點奇怪,但确實看起來有種……懵懂的感覺。

白木汐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麽,她低頭看了看手上那已經打開包裝的面條,怎麽看怎麽覺得像是剛剛才撕開的。

“……沈柊,”下意識帶着面往後縮了縮,白木汐試探道,“你以前……煮過面嗎?”

“……”沈柊沉默半晌,泰然自若道,“煮過。”

她騙人!

白木汐震驚,想着沈柊現在竟然會說這麽明顯的謊,随即聽到沈柊輕聲補充道:“……之前有場戲要拍做飯,就在片場學着做過面。”

……錯怪她了,好像确實勉強能算是煮過。白木汐拖着長音嗯了一聲,目光掃過架起來燒着水看起來非常嶄新的鍋,又掃過一旁很齊全但根本還沒開封的油鹽醬醋們,委婉問道:“那在家裏有試過嗎?”

“……”

沈柊不說話,安安靜靜看她。白木汐默默點頭,又問道:“順便問一句,你當時在片場做的是什麽面?”

這個問題沈柊能答,應得很快:“雞蛋面。”

白木汐覺得聽起來挺安全,認同地點點頭:“那你家有雞蛋嗎?”

“……”

沈柊不說話,別過了頭。

白木汐也沉默,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遲疑了好半天才擠出一句:“……只吃白水煮面的話、是不是有點……”

她話說到一半,沈柊啪地一下從她手裏把面搶了回去,白木汐生怕她一揚手把整袋子全倒進鍋裏,好在沈柊沒這麽做,轉身就把燒着水的火關了,把面也放到一旁,轉身再向白木汐看來時很難說清她眼裏是什麽情緒,只看了一眼就悶悶移開了視線。

“……現在去買。”

白木汐愕然,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拽着離開了廚房,眼睜睜看着沈柊開始穿外套才難以置信地遲鈍道:“什麽?”

“雞蛋。”穿好風衣的沈柊轉頭看來,哈魯似乎嗅到了外出的氣息而精神起來,高高興興地在她腳下蹲着,而沈柊的眼神又恢複了一如往常的清冷自若,她淡淡一擡頭,道,“現在,一起去買吧。”

也不知道這算是個什麽情況。

在有點微涼的夜風裏,白木汐牽着哈魯站在小區超市旁,看着零星走過的人發呆,一人一狗相對無言。

白木汐有點坐立不安,她蹲下身去,哈魯很配合地看向她,黑亮的眼睛單純率真,熱情地想湊過來舔她幾口,被白木汐笑着制止住,抱住它的頭一頓揉搓。

笑鬧一會兒後感覺輕松不少,白木汐擡頭看看漆黑的夜空,有點茫然地輕聲說道:“……哈魯,沈柊之前也會這樣、說出來買東西就出來的嗎。”

哈魯忙着哈哈喘氣,沒理她。

“以前她出來的時候會帶你嗎?”自顧自地往下說,白木汐抿了抿唇,“但想想之前可不像現在這樣有人能在她去買東西的時候牽着你,那應該是不會帶着的吧。”

哈魯忙着聞旁邊水泥地夾縫裏長出來的一朵小花,沒理她。

簡單來說,現在沈柊正在旁邊的超市裏買雞蛋,而她在和哈魯一起等沈柊出來。

沈柊要出來買雞蛋的意願很強烈,白木汐根本沒攔住她,而哈魯想跟出來的意願也很強烈,白木汐只好負責牽住繩子。于是在禁止寵物入內的超市門口犯起難來。

最終是沈柊一副清淡樣子伸手過來拂過她的發梢,交代說:‘別亂跑,我一會兒就出來。’

說完就轉身進了超市,清瘦纖長的背影實在很适合在雜志或街拍裏出現,任誰看了都不會想到這人正在去買雞蛋的路上。

白木汐心裏是有些擔心的。就算沈柊把口罩戴的很嚴實,也和她說過這個小區住的藝人很多,安保措施很好,不會有人拍。但白木汐還是擔心,萬一沈柊碰到粉絲怎麽辦,她拎着雞蛋怎麽給粉絲簽名?傳出去別影響到她的形象吧?畢竟沈柊看起來就是那種冰山美人的形象,這麽一想她不會煮面也很正常——

……很正常,那為什麽沈柊現在突然想要煮呢?

困惑後知後覺地浮上心頭,白木汐愣愣回憶着剛才的一系列事情,怎麽想都覺得是齒輪錯位一樣的不契合。一開始還在因為她拒絕了搬過來的邀請而生悶氣,轉頭就又提議下廚煮東西吃,要說沈柊是在這段時間裏平靜地自我消化完不再生氣的話白木汐是不太信的,真要這麽容易,她當初就不會因為那盒巧克力吃了兩天的苦頭了。

但這麽想起來,又總覺得好像有一點脈絡可尋。白木汐想。住在一起,和一起煮面,好像有一些可以聯系上的地方。

“怎麽在發呆。”

身前傳來熟悉的清冷聲音,哈魯反應比白木汐更快,立刻豎起了耳朵站起身來,白木汐擡頭便看到沈柊向她走來,在夜色裏都顯得在發光的人,長長眼睫上像盛着皎潔月色,她停在半步之外垂眼看來,聲線柔和:“買了冰淇淋,回家吃吧。”

拒絕的話有千百種。三月份的天氣不算暖和,藝人九點之後不應該吃零食,自己的胃最近狀況也不太好,但白木汐一句都沒能說出來。她滿心只記得剛剛聽到的話,滿眼只看得到月亮一樣的人,她感受到困惑和遲疑,于是輕聲問道。

“……沈柊,為什麽你會突然想煮東西吃?”

她是下意識這麽問的,但沈柊的沉默卻顯出些不尋常。白木汐就這麽擡着頭看她,總覺得像是錯過了站起來的時機而無法動彈,那雙從高處投來視線的眼睛含着細碎的一輪月光,合着沈柊身上經年不換的桧木香氣,編織出一張綿密的網,很輕易地就能讓她動彈不得。

先動起來的人是沈柊。她不作聲地将手上的袋子往前遞出去,用晃動着的塑料袋淺淺貼了一下白木汐的臉,驚得她往後一縮:“……好涼。”

“因為是冰淇淋。”

沈柊答得一本正經,将幻夜一樣的氛圍打破,她說:“先回家,其他事吃完飯再說。”

白木汐還有點發愣,而上方緊跟着又輕飄飄落下一句:“還是說是胃又難受了,要我抱你才能站起來嗎?”

曾經無數次蹲着緩解胃難受時被眼前的人半環着站起身的記憶在腦中蘇醒,白木汐一躍而起,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自然道:“……走吧。”

沈柊不動聲色地眨眼,輕緩應道:“嗯,回家。”

沈柊這次出去把東西買的挺齊,食材和缺的廚具都補上了。但看她站在鍋前眉頭緊鎖如臨大敵的架勢,白木汐最終還是沒敢讓她動手,自己叮叮哐哐做了兩碗面出來。

被推去幫忙洗菜的沈柊有點悶悶的,盯着面前賣相不錯的面看了一會兒,問道:“你後來練過?”

不用去問也能知道她是在說哪個“後來”,在回憶方面能這麽快搭上線也不知是不是好事。白木汐默默夾起根青菜嚼嚼,咽下後含糊道:“……在國外的時候,多少會了點兒。”

沈柊于是陷入沉默。那段時間在她們之間是心照不宣的不去提起,重逢之後也很少聊。其實也沒有約定過不許去提之類的話,只是白木汐總覺得說不出什麽來,那四年對她們來說像是停滞的,滞澀不前的,不夠絕對的空白帶來半吊子的決絕感,讓她很難坦蕩地去和沈柊提起。

話題很快被岔開,沈柊開始問她一些回國之後的事情,白木汐覺得輕松,慢慢地回她。出門時暫停的綜藝重新點了開始播放,哈魯在角落裏和沈柊給它新買的玩具較勁,顧慮着兩個人的身材管理而沒煮太多的面在閑談的氛圍裏漸漸吃幹淨,是安寧的,令人舒适的氛圍。

吃完後沒拗過沈柊,将碗交給了她去洗。白木汐惦記着她沒做過這事,就不遠不近地倚在門口看,沈柊也不趕她,一點點将洗淨的碗擦幹,說:“白天的時候,叔叔阿姨聯系我來着。”

很快意識到是在說自家的爸媽,完全沒收到信息的白木汐稍有些意外地挑起眉,接道:“沒找我,是怎麽了?”

“說是過段時間他們會來南城玩,到時候有空請我吃飯。”沈柊轉身瞥她一眼,淡淡道,“然後說木汐在綜藝裏那樣子不對,讓我別往心裏去。”

“……”

合着他們還惦記着這事呢,白木汐啞口無言,幹幹道:“……有那麽不對嗎。”

“還好吧。”沈柊若無其事地應,“除了完全不肯看我,其他的都還算中規中矩。”

……明明那天錄制完還跟她說“大體上都表現的很好”來着。果然那時候是剛剛重逢的客套話嗎,還是說怎樣、“沒看沈柊”這件事就是導致她只能用“大體上”這樣的詞來評價的原因嗎。

白木汐覺得再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一定沒什麽好事,好在沈柊也沒繼續深追,很快洗完了碗轉過身來,溫聲問她:“冰淇淋要現在吃嗎?還是再等一下?剛吃完熱的就吃冷的,好像會對胃不太好。”

老實點了點頭,白木汐應道:“嗯,那就等下再——”

說出口的話太過自然,反而猛地讓白木汐意識到某種異樣。她下意識止住了話語,心頭慌張地亂成一片,愣愣對上沈柊微帶着疑惑的探詢視線時,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不對勁,這個氛圍、順着沈柊的步調走的太遠了。

一起做夜宵,發現沒食材了之後一起下樓去買,牽着狗在超市門口等裏面的人,等到之後她遞來在預料之外買來的冰淇淋,說回家之後一起吃吧。

那時候就察覺到異樣,但問出的話又被堵回來,沈柊說,先回家,其他事吃完飯再說。

回家。

含混又暧昧的字眼,又是沈柊刻意這樣去引導,很容易就讓人有種在這裏和沈柊共同生活着的錯覺。

最致命的是,她曾經真的和沈柊在一個屋檐下住過很久,很久。

“……”

白木汐定定望着沈柊,一旦察覺到異樣就會意識到,沈柊在今晚的所有看似的避而不談不過只是另一種形式的追問,關于最初在玄關時的那個問題,沈柊得到拒絕的回答,她當時什麽都沒說,但她似乎沒覺得應該、也不打算接受。

“……沈柊,”現在也算是順着她的意思,在吃完飯之後才問,白木汐輕聲道,“你在想些什麽?”

原本安寧又舒适的氛圍在她後退的這步裏重新凝結起來,她們重新回到泾渭分明的狀态。而沈柊定定看着她,眸光微動,不知是不是白木汐的錯覺,竟覺得從她眼中看出了一絲悵然的弱态。

“我在想,”

像是過了很長時間,白木汐才看到沈柊輕輕張開了嘴,她沒有移開視線,缥缈如霧般的目光只落在白木汐面上,薄唇微動着,輕聲說。

“……我在想,如果像這樣提前嘗試一下的話,你是不是就有可能會覺得這樣子也不錯、進而同意搬過來呢。”

如鲠在喉一般的阻塞感。白木汐抿緊了唇。

天方夜譚一樣的話,完全的示弱,這話說的多迷茫,多不像沈柊,白木汐覺得茫然,她下意識問:“……為什麽?”

對面的人仍然用那樣琉璃似的眼睛看她,白木汐莫名不敢對上眼神,但她意識到現在不該移開視線,于是壓着聲音繼續說道:“你不用在意這種事的啊。”

“沈柊,像一起住這樣的事……我以前确實是說過。”她嘗試去組織語言,笨拙地說,“但那只是當初年紀小說的傻話,我那時候、什麽事都很容易想當然。到了現在……你不用再當真的。”

時過境遷,曾經真心的願望到現在已經變成避之唯恐不及的猛毒。白木汐覺得有很多事情她想不明白,關于沈柊。而沈柊似乎也一樣,對關于她的事同樣沒有想的多清楚。

白木汐輕吸了口氣,輕聲道:“沈柊,你覺不覺得……你這段時間好像一直很着急?”

像是被什麽無形的事物追逐着一般靠近她,維持着的“恰當”距離被輕而易舉的打破,這樣沈柊卻仿佛還是嫌不夠,焦躁的,一反常态的,她注視過來,強求白木汐也一樣地注視着她。像是有鼓點在身後追,稍慢上一步就會失去些什麽的惶然樣子。

“……”

就像現在的沈柊,望過來的眼神隐忍安靜,像是不安的鹿,她低聲說:“……我不知道。”

“可是為什麽我可以不必當真呢。”沒給白木汐思考的時間,沈柊很快繼續說道,聲音似有些微妙的顫,“……為什麽不應該是木汐你、像以前的你那樣,把一起住這句話當真呢。”

聽到那個關鍵詞的時候,有種隐隐的暈眩。

她今天的身體狀态不錯,剛剛還吃了夜宵,胃裏是暖的。但不知為何,還是會覺得內裏有某個地方冷了下去,一點點地,不容置喙地,變得寂靜冰涼。

“……以前的我?”

夢呓一般,白木汐輕聲重複了一遍。

像是念了禁忌的咒文,然後有另一個自己抽離出來,比現在的白木汐更加稚嫩一些的,眼神更熱烈一些的,她安靜站在一旁,是流離的幻影,随着白木汐的聲音漸漸低下頭去。

“……抱歉,好像有點記不起是什麽樣子了。”

聲音很冷靜,白木汐這麽說。

準備離開沈柊家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白木汐把鞋穿好,沈柊在玄關看她,低聲問:“不可以送你回去嗎?既然已經在合作cp了,那就算被拍到也沒什麽吧。”

“說什麽呢。”白木汐戴上口罩,向她笑笑,“不管合不合作,在這個時間被拍到的話都不太好吧。”

這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淺顯道理沈柊當然知道,她顯然只是在憑着意氣說話。對面人此時的沉默中有點賭氣的意味在,白木汐其實覺得自己裝作沒發現才是最妥當的,但還是沒忍住開了口:“別生氣了。”

沈柊眸光微動,側過頭去淡淡道:“我沒有生氣。”

……簡直是手上拿着吃了一半的布丁被當場逮到還硬說自己沒吃的明顯謊言,白木汐不合時宜地想笑,幸好戴了口罩能遮住她此時的表情。

沈柊現在氣壓有點低,但白木汐反倒在把話說出來後感到輕松。她想既然話已經說到這裏了,那再說的明白一點也沒什麽,于是不客氣地向沈柊說:“我都還沒有生氣呢,你這人反而生氣了還不承認。”

見沈柊用“你生什麽氣”的眼神望來,白木汐看了半晌,冷不丁伸手去輕輕碰了碰她繃着的臉。

“要我像‘以前的我’那樣,這種話以後都別再說了,沈柊。”

“過去四年了,以前的話這樣子碰一下應該是很普通的事吧,但現在……我覺得這已經是極限了。”

被唐突觸碰到的沈柊似乎還沒反應過來,面上呆呆的,白木汐說着收回手,語氣放的随意,似閑聊般說道:“雖然現在來說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事情,你也可能沒放在心上,但別忘了,以前的我……”

她頓了頓,續道:“……在不同的意義上喜歡你。我是說以前。”

“所以我們都不要再去想以前的事比較好,都過去了,”白木汐輕聲說,有種如釋重負的釋然,“我們就把彼此當成是新認識的普通朋友,重新開始相處,我覺得這樣比較好。”

話音落下後沒有得到回應,沈柊只是安靜站着,目光垂的很低,眉眼也低低壓着,白木汐看不出她此時是什麽神情,耐心等了片刻後向她道別:“那我先走了?”

能看到對面人瘦削的肩膀随着她這句話稍繃緊了,像是想做出什麽反應,最終卻沒有動作。白木汐不動聲色地掃過沈柊抿緊的唇線,溫和地輕聲道:“那就再見了。”

她轉身離開,無聲地關上了門。

向被經紀人安排來接她的助理致歉說這麽晚真是不好意思,白木汐坐到車上,認真考慮着什麽時候得去買輛車,不然太不方便。

駕照還是高考之後的那個暑假考下來的,本來還想着上了大學之後可能有機會借爸媽的車載着沈柊去自駕游之類的,哪能想到自己上了大學沒多久就會出國。

也是時候要把買車提上日程了,最近晚上出來的勤,不然每次來沈柊這裏都要麻煩人來接也有點太——

……這麽說起來,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再來沈柊家。

也是有沈柊在她那一番話後醒悟過來的可能性的吧,白木汐想,意識到她已經不是之前的她的話,沈柊是不是就終于會從這場莫名其妙的對視游戲裏脫身出去呢。

之前還在想說沈柊想要的是什麽,現在看來也很簡單,好像是想要回到以前那樣的相處方式。非常單純的思考方式,想必沈柊是覺得既然白木汐已經回來了,又有想要重歸于好的意思,那就應當像以前那樣子,毫無阻隔的,親密無間的。

怎麽說呢,在沈柊眼裏,果然還是在把以前的那些相處當做是朋友之間的交際吧。

真遺憾,白木汐半靠在窗戶上,沈柊想要的是她手上沒有,也就沒辦法給出去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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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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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