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常駐綜藝不比曾經只來錄一期的輕松, 長線的工作占據了白木汐相當多的時間。就算是沒到場指導的時候白木汐心裏也會惦記着,被經紀人笑真有了幾分導師樣子。
因着要溝通綜藝錄制上的一些問題,她和沈柊的交流也越來越多, 有個可聊的話題就比之前的生澀更好些,至少不會淪落到面面相觑沒話說、都在絞盡腦汁想話題的地步。
順便一提, 網路上她們的cp依然如火如荼, 且随着白木汐要再回《花季與你》的消息傳播越來越廣而愈發有水漲船高的趨勢。白木汐聽着李明雨快樂地說着合作非常順利之類的話, 自己小心翼翼地去看了眼cp超話蹭蹭往上竄的排名, 衷心希望沈柊沒有再去翻東西看, 至少不要再用大號去看了。
姑且算是順利的一周,在各種各樣的方面都有長足的進展。
白木汐的父母在這樣的時間點來到南城。
到機場接機的感覺有點陌生, 以前都是擔任被接的一方居多, 很低調地站在接機大廳的白木汐挺不自在地把口罩又往上拉了拉, 并往角落站去, 畏畏縮縮的,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塞進地板的縫隙裏最好。
“你不要太在意, 不然反而容易惹來關注。”一旁的人如是說道,站的端端正正不遮不掩,只戴了個口罩算是擋了臉,完全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而且只是來接父母, 就算被拍到了也不是什麽大事。”
仍然不肯上前的白木汐看去一眼, 心道她來接父母被拍了是不算什麽大事, 但白木汐和沈柊一起來接父母聽起來就很容易變成非常大的事。
白木汐本來不想冒這個風險, 只打算自己叫個車來接機, 結果在上次和沈柊見面的時候, 沈柊冷不丁以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來和她商量:‘叔叔阿姨飛機是那天下午五點到, 我們三點鐘出發?’
她慌張起來,姑且試圖以“你工作這麽忙就別去接了被拍到了的話多不好”的說法抗争了一下,但沈柊眉稍一挑:‘你自己去接?你有車嗎?’
白木汐頓,慢吞吞地搖了搖頭。
沈柊轉過身來,淡淡擡眼看她:‘那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和叔叔阿姨那天晚上是要一起吃飯的?位置都訂好了。’
白木汐無話可說,沉痛地點了點頭。
于是這般,面對對被拍毫不關心的沈柊,白木汐根本沒什麽更有力的理由說服她不要一起來接機——說真的,她偶爾真的很恨自己沒有車——再者,白木汐的父母也都對沈柊的到來開心的不行,白木汐也沒法子去強行做這個攔着人家不讓來的惡人。
“一段時間不見,小柊又長得更漂亮了!”
好容易等到了人出來,剛從她爸手上接過個行李箱,白木汐擡頭就看到自己母親已經高高興興去和沈柊寒暄起來。而向來眉目清冷的沈柊此時也笑的格外溫良:“沒有,阿姨才是,看着越來越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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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見過沈柊這種在自己父母面前的乖巧樣子,白木汐一時沒能移開視線,而她爸對自家女兒的異狀毫無所覺,在旁邊十分疑惑地發表意見:“木汐你這頭發怎麽染一半?看着有點像你張叔叔家那條染完毛掉色了的小狗兒。”
……懶得反駁老父親的直男審美,最近深藍色發尾确實已經開始褪色了的白木汐忍氣吞聲,拖着行李箱催促他們:“快走快走,沈柊忙着呢!別耽誤人家時間!”
她說着就一馬當先往外走去,後面傳來父母真心擔憂地向沈柊詢問的聲音,并體貼地表示忙的話不用顧忌他們,而沈柊輕緩地笑笑,回應道是木汐怕被人拍到給你們添麻煩,我沒什麽事的。
這樣的氛圍太過熟悉了,很容易就能讓白木汐聯想回曾經沈柊在她家借住的那些日子。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一樣,和樂融融的氛圍,她真切地經歷過,也在過往的那些年裏無可避免地懷念過,她們畢竟相處了這麽多年。
所以此情此景也很容易會讓白木汐回想起來,在一切都在正常運轉的和諧裏,是她這顆齒輪出了問題,才導致日常坍塌,讓她這麽久沒再見過這樣的光景。
走在最前面,白木汐無聲地嘆了口氣,她或許算是幸運,至少還是有機會,沒到無可挽回。一切都在往正軌上走,像是過往的延伸一樣鋪開,仿佛只要不刻意去看就能讓這條路上曾經的狼藉不堪當做沒發生過,從頭到尾都是這麽條光明坦蕩的、相親相愛的道路。
至少這次她能夠做回正常的齒輪了,就這樣別無二心地、規規矩矩地轉。咔嚓,咔嚓。
沈柊先驅車到了吃飯的地方,她提前定了包廂,四人進去落座。
白木汐自打回國之後也只在家待過很短一段時間,再之後進了娛樂圈就沒再有适合的假期能回去,也算是和父母挺長時間沒見。她母親看看她又看看沈柊,看起來非常擔憂:“你們最近是不是都挺忙的?看着都瘦了不少。”
白木汐在這邊默默點頭,沈柊卻搖搖頭道:“不算很忙,最近沒接戲,打算把綜藝錄完再說。”
提到綜藝二老就來了興致,白父搶先說道:“是說你們那個《花季與你》吧?我們看了,還批評木汐來着。”
沒等那邊梗住的白木汐有什麽反應,白母就煞有其事地跟着點頭,安撫地拍拍沈柊的手:“還是小柊會關照木汐,我看網上也都誇你呢。”
白木汐聽的心驚肉跳,生怕這兩人在網上看到什麽不該看的消息還打算在飯桌上說出來,于是幹咳兩聲把話題從危險的地方岔開:“……我那就是好久沒見了覺得緊張,所以話說的少而已,不信等我們後面錄制的播出了你們再看看。再說綜藝裏好多地方都是剪輯出來的、你們倆不能全信……”
白母顯然不相信她的說辭:“難不成我們看你不怎麽和小柊說話,都是因為剪輯把你說的話剪掉了嗎?”
“那沒有。”旁邊安坐的沈柊适時插進話來,語氣十分篤定,“第一期的話,她跟我說的話都剪進節目裏了,沒有漏的。”
……不幫她說話就算了,這人怎麽還在旁邊補槍啊。
深覺這話題似乎沒人會站在她這邊,白木汐于是把希望寄托在沒發表意見的白父身上,結果他迎着她充滿希望的目光疑惑道:“好久沒見你覺得緊張?那你參加《為誰而歌》的時候跟那叫曲陽漾的小姑娘還是剛認識呢,也沒見你話那麽少。”
“……”白木汐覺得自己千萬不能繼承她爸這種沒有眼力見兒的本事,悶頭嘆氣道,“……是我跟曲陽漾一見如故行了吧。”
沈柊伸過來給她倒茶的手一頓,白木汐眼睜睜看着沈柊拿着茶壺的手硬是拐了個彎,什麽都沒幹就又把它放下了,看起來仿佛只是心血來潮想舉一舉茶壺。
白木汐十分迷茫,不過她向來貪涼,本來也不怎麽喝熱茶,正想老實地自己去拿點兒什麽涼的東西來喝,旁邊服務生就拿上來瓶紅酒,一看就是沈柊為了喜歡沒事兒小酌兩杯的白家父母點的。見獵心喜的兩個人一下子高興起來,給自己倒上後還不夠,又朝她們倆揚揚瓶子:“你們要不要?”
“怎麽還沒喝就說醉話,她等會兒可還要開車呢。”白木汐先是一口替沈柊拒絕了,又為了捧場而把自己的杯子往前推推,“我倒是可以陪你們喝點兒,我覺得我酒量還可以,先來半杯試試——”
杯子剛推出去就被沈柊輕輕按住,白木汐困惑地轉頭過去,對上她帶着些無奈的眼睛:“叔叔阿姨酒量好,你別陪着鬧。要喝也少喝點兒,紅酒後勁大。”
白木汐有點意外地眨眨眼:“……噢。我還以為你是想說叫我不要喝呢。”
“怎麽會。你都二十三歲了。”沈柊笑了笑,替她把杯子推到拿着酒瓶的白父面前,“喝點酒也沒什麽,又不是十八歲。”
“……”
心跳亂了一拍,白木汐沒有阻止也沒有出聲,只是懵懵看着杯子被推過去。見兩個人之間的氛圍有些古怪,白父看看沈柊又看看白木汐,總之先打圓場道:“這東西确實也不好多喝,你就嘗個味兒得了。”
他說着就幅度很小地往杯子裏倒了一下,白父一定不是故意的,但最終推回到白木汐面前的杯子模樣總覺得有點眼熟。
紅酒氣息馥郁,顏色豔麗,但只有薄薄一杯底。和她十八歲那年向沈柊告白前幾分鐘喝到的酒一個樣子。
……怎麽這種事還記得這麽清楚啊,哎。
白木汐默默把杯子推回去說我改變主意了你們幫我喝了吧,自己倒了杯茶喝。而沈柊顯然也看出了端倪,眼神不安地繞着她打轉,卻一直沒說話。不明就裏的白父白母看得憂心,總之在幾句來回後先把話題扯開。這段時間裏菜品也陸續上齊,長輩們關心小輩的近況,白沈兩家又算是故交,白父關心沈柊道:“小柊最近和你爸媽那邊關系還好吧?”
沈柊回過神來,勉力認真回想了一下,語氣沒什麽波瀾:“一年多沒見了,聽說身體都還不錯。”
她說的輕描淡寫,桌上的人卻沒多意外,白父長長嘆了口氣,道:“你爸爸那邊……他工作上确實也是很忙,我之前也勸過他幾次……但不管怎麽樣,為人父母嘛,他心裏肯定還是惦記着你的。”
沈柊點頭稱是,但白木汐一看她那樣子就知道是沒太認真落到心裏的。她面對長輩少有這種時候,但在談及自己父母時總會這樣,雷打不動的裝乖模式。
白木汐其實對她的家事知道不多,沈柊自己從來不提,她也只是曾經在沈柊不在家的時候偶爾聽父母提起過寥寥幾句。沈柊的家境非常好,父親是家族企業的繼承人,是個相當有本事的人物。但與之相對的,他和沈柊的母親是商業聯姻,并沒什麽感情。所以對沈柊來說,名存實亡的家庭,忙于工作的父親,不聞不問的母親,總歸不是什麽傳統意義上幸福美滿的一家人。
這些話語落到當時年紀還小的白木汐耳朵裏只覺得遙遠蒼白,她自己的家庭關系融洽,很難想象出父母話語裏那樣冷硬的家庭是什麽樣的。而她真正第一次對沈柊的家庭關系有所認識的時候,是在沈柊高三那年的某個晚上。
那天沈柊本來是回自己家去了的,說是約好了要去就大學志願的問題回家商量一下。她走前沒多說,白木汐卻看出她的表情并不輕松。她那時候不知道內情,只當沈柊是對志願還有躊躇,于是很認真地安撫她,說去和爸爸媽媽好好商量吧,沒事的,我在家等你回來。
但不知怎麽的,或許是心有所感,白木汐那天晚上睡得不安穩,昏昏沉沉地突然就醒過來,她覺得自己聽到樓下有動靜,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裏,白木汐也不知哪兒來的膽子就下床往樓下走,走到樓梯下時看到蜷着靠坐在大門前的沈柊。
客廳沒開燈,只有從窗外隐約透進來的一點路燈的昏黃光澤,沈柊把臉埋在膝蓋裏,白木汐慢慢靠近過去,像是怕吓走了落下的鳥兒似的,她小小聲地喚本不該在這個夜晚出現在這裏的人的名字:‘……沈柊?’
聽到她的聲音,沈柊動了動,卻沒擡頭。白木汐覺得朦胧,她那時腦子裏還是懵懵的,也不知道為什麽沈柊會深夜突然回來,但沈柊蜷起來就只有小小一團,只是看着就顯得單薄又寂寞。
白木汐有點着急,又莫名覺得不能讓睡着的爸媽發現,就悄聲靠近過去:‘怎麽坐在地上呀,會冷的——’
她這樣說着俯身過去的時候,沈柊突然擡手攬住了她的脖頸。白木汐被猝不及防地拽下去,她下意識擡起手把投進她懷裏的人攬住,猛地感覺到沈柊身上很冷,也不知道是在這裏坐了多久。
沈柊身體本來就沒多好,她覺得擔心,但懷裏的人卻只把臉埋在她脖頸間不肯出聲,在微微地抖。白木汐小心地抱好她,笨拙地輕輕拍她的頭和後背,這樣子不知過了多久,在她的眼睛熟悉了黑暗,可以看到一點輪廓的時候,沈柊才終于開口,向來清冷的聲音悶悶的又濕漉漉,她說:‘我沒有哭。’
白木汐心裏一下子揪起來,懷裏人不規則的抖和肩頸處的濕冷都在昭顯着一個事實,她慢慢地順沈柊的背,心頭莫名的酸比話語更早湧上來,白木汐顫抖着回:‘……嗯,是我在哭。’
安靜了一會兒,埋在她懷裏的沈柊試探着摸上她的臉,白木汐隐約看到一雙含着露水一樣的清亮眼睛,沈柊一寸寸摸得很認真,語氣是還沒脫出哽咽的纖弱綿軟,她說:‘怎麽哭了呢。你哭什麽呀。’
白木汐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麽,但她就是難過。她一下子哭的比沈柊還慘,反而是沈柊來安慰她,她擡手去幫沈柊擦眼淚的時候手抖得不成樣子,被沈柊笑着兇別亂動,白木汐帶着哭腔說讓我幫你擦嘛,沈柊也就随她去,任由她笨拙地在夜色裏把自己的眼淚抹掉,指尖比眼淚更熱些。
深夜了,她們倆就坐在門前,沈柊沒松開攬着她脖頸的手,被她半環在懷裏。沈柊破天荒第一次絮絮地說這麽多關于自己的事情,白木汐聽到她說她爸爸想要她去學金融,但她不想,她想去學表演,為什麽不可以呢,為什麽她的人生已經被定好了非要去走那條路不可呢。
白木汐剛剛止住眼淚,聽着又覺得鼻酸。沈柊說一句她就忍不住回一句,她說不是的,可以的,我相信你的。沈柊是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的,想學什麽都可以,你去學表演,想演什麽就演什麽,你是自由的,會有很多人愛你。
她說的颠三倒四亂七八糟,滿心都覺得委屈。這可是沈柊啊,為什麽要這麽對沈柊呢,月亮一樣漂亮溫柔的人,她多适合被愛包圍,當然應該被人毫不吝惜地給過愛去才配得上。而現在沈柊在夜裏流眼淚,如果她沒下樓來的話,是不是沈柊就獨自哭上一夜,然後轉天只當沒事發生一樣的閉口不提呢。
白木汐不記得那天折騰到多晚,也不知道那些話沈柊聽進去多少,總之最後還是沈柊把她從地上拉起來趕她去睡覺,她躺到床上的時候不肯放手,把沈柊也牽過來。時間很晚,哭得又累了,困意遲遲地湧上來,她迷迷糊糊地問沈柊,今天一起睡好不好,哭過之後好餓啊,明天早上吃面包和煎蛋,我把我的煎蛋給你。
她說話的時候半只腳已經踏進夢裏,但再睜開眼的時候沈柊真的就躺在她身邊,眼下哭過的紅還沒消去,卻睡得沉沉。白木汐發現自己不知怎麽的把人攬到了懷裏,想必是晚上睡覺的姿勢不安分。她醒了也不敢動,怕擾了沈柊的好夢,就虛虛環着,睜着眼睛想着沈柊怎麽瘦的伶仃,早上想辦法讓她多吃一點吧,面包也分她一半。
那次是沈柊第一次在她面前哭,卻不是最後一次。白木汐在那之後才發現她其實是個很容易掉眼淚的人,情感很豐沛,連看動物世界都會為裏面某一幕紅了眼睛,生理現象一樣的難以抑制。只是之前沈柊都礙着面子很注意不讓她發現,在這件事之後則像是破罐破摔一樣,不再在白木汐面前做隐藏。
白木汐其實見不得她掉眼淚,卻忍不住被嚴密冰層後只向她透出的那一線脆弱迷了眼似的,看的目眩神迷。
她那時還不知道,這不是件好事。
作者有話要說:
字數控制大失敗,嗚噗(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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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