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得知曲陽漾會來《花季與你》做飛行嘉賓時, 沈柊不算很意外。

畢竟她和白木汐的cp如火如荼,節目組顯然恨不得攪起些水花來。從這個角度考慮的話,和白木汐關系不錯、又是她粉絲的曲陽漾就是個非常能滿足節目需求的選擇。

所以在聽到經紀人告知她這件事的時候沈柊沒什麽波動, 卻沒料到會聽到後面這番話:“我估計她們公司應該會安排曲陽漾和白木汐表現的親密一點、畢竟汐陽是曲陽漾的大勢cp——也只是猜測,反正我就是先跟你打個預防針, 到時候如果真這樣的話、你得注意着反應別太大。”

沈柊沉默了半晌, 轉頭看去時沒什麽表情, 問道:“怎麽樣叫反應太大?”

“……”她看起來挺像是真心疑惑, 經紀人想了想, 言簡意赅道,“就是不能不讓人家親近白木汐。”

沈柊沒作聲, 經紀人不太放心地繼續叮囑她:“都是工作……而且曲陽漾跟白木汐關系好不說、又是你的粉絲, 你最好也表現的友善一些——”

“這件事木汐知道嗎?”

被沈柊冷不丁問的一愣, 經紀人沒反應過來, 沈柊又問了一遍:“要和曲陽漾親密的事,木汐知道嗎?”

說真的并不知道其他公司的做法, 經紀人姑且設身處地地想了想,斟酌着說:“要是我是她們倆的經紀人的話……我應該會只和曲陽漾說吧,就算要和白木汐說也只會提一嘴完事,不會讓她主動做什麽。畢竟白木汐在綜藝上給人的印象已經差不多定下來了, 讓她做些額外的事情反而顯得刻意……”

後面的話沈柊就沒再聽進去, 她很快否了去和白木汐商量這份“工作安排”的想法, 如果白木汐不知情的話, 那沒必要由她去告訴她這件事——當然, 白木汐自己提起的就另當別論, 但最好不要提。沈柊想。她不是很想聽到白木汐說要和其他人親密一些, 哪怕只是公司安排。

曲陽漾。

沈柊在心底默念了一遍, 心頭升起股微妙的情緒,盤桓不去。

平心而論,她不讨厭曲陽漾這樣的人,小大人一樣的女孩子,性情開朗活潑,換種方式認識的話,興許是可以順利成為朋友的。

沈柊在《為誰而歌》的綜藝裏認識曲陽漾。整篇看下來,除去對唱歌方面的印象外,沈柊關于曲陽漾印象最深刻的卻并不是白木汐幫着給她過了十八歲的生日——這其實不算什麽稀奇事,白木汐這樣的人,碰上朋友過生日去幫着搞驚喜慶祝是非常正常的事,更何況曲陽漾的生日還是節目組告訴她的,個中都坦坦蕩蕩的沒存着什麽說不出口的私情,換成是白木汐的任何一個朋友她大概都會這麽做。

沈柊印象最深刻的是曲陽漾許的生日願望。年輕的女孩子似乎并不相信願望說出來就不會實現的傳言,曲陽漾在吹滅蠟燭前就堂堂地把自己的願望說了出來,昭昭地宣之于衆:‘我的願望是:等綜藝結束之後,想要白木汐陪我去南城最大的那個游樂園玩。’

說完之後就毫不猶豫地吹滅了蠟燭,速度之快讓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願望裏被提到的白木汐都沒能反應過來,白木汐在旁邊捧着彩紙,懵懵眨了兩下眼才将彩紙往天上一揚,哭笑不得地說:‘這種事哪至于用你的生日願望來說、你直接來找我我也會陪你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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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陽漾眼睛還紅紅的沒消去,在鏡頭前故作兇狠地哼了兩聲:‘我不管,我現在就想許這個願望,現在大家都聽到了、你不陪我去的話就死定了白木汐!’

這段影像在汐陽cp粉裏大概是像聖經一樣的存在,不知道是出于什麽樣的心理,沈柊去微博看過幾眼,反響果然很熱烈,愛好浪漫的粉絲們常說的不外乎“我的生日願望理所當然要與你有關”和“聽說十八歲的生日願望會影響未來一生,也算是許下了以後每個生日都有你的願望”雲雲。沈柊冷眼看過去,囫囵翻過幾條就退了出來,一下子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十八歲的生日願望會影響一生嗎。莫名把這句話記了下來,沈柊很努力地去想,卻無論如何想不起來自己十八歲的時候許了什麽願望。她那時根本不信神佛,也對虛無缥缈的許願沒什麽興趣,大概率是裝模作樣地閉上眼随便想個什麽甚至空空等一會兒再睜開去吹蠟燭。

白木汐那時候才十五歲,小狗一樣地親近她,也不知道她那時候的願望有沒有和白木汐相關。如果說“十八歲的生日願望會影響一生”這個說法是真的話,那可能是有的吧,畢竟她這些年的願望都與白木汐有關。

意識到自己在出神,沈柊不動聲色地閉了閉眼摒去雜念。已經回到了家裏,那就不該再想些旁的事情,工作應該先放在門外,畢竟這樣的時間是很難得的。

沈柊擡眼看向飄窗的位置,她之前買了一大塊白色絨毛地毯鋪在那裏,又放了個矮腳茶幾,是個很适合坐在地上看看書或是曬曬太陽的地方。夜裏沒有太陽,但此時坐在那裏的人燦金色的發絲卻不遜色于陽光,她正盤腿在茶幾前坐着,懷裏局促地攬着吉他,分出一只手去對付看起來對吉他十分感興趣的哈魯,一邊把大狗往外推一邊好聲好氣地跟它說話:“不行不行、這不是玩具……等會兒陪你玩好不好?先讓我彈一小會兒……”

而薩摩耶并不怎麽聽話,沈柊看着白木汐攬着哈魯的脖頸來制住它想撥弄吉他的動作,無可奈何地任由它在頸邊蹭,她稍稍抿起唇,開口道:“需要幫忙嗎?”

白木汐應聲向她看過來,投來的目光含着種濕漉漉的無奈笑意,精致的眉眼在淺色發絲的映照下秀氣又剔透,她點一點頭,聲音是無意識的綿軟:“嗯,來幫幫我好不好?”

好,當然好。沈柊欣然應允,上前三兩下把哈魯拎開——它真的是很喜歡白木汐,最近越發有仗着人脾氣好而恃寵而驕的意思,毫不收斂想一起玩耍的想法。被沈柊點着鼻子輕斥了兩句後哈魯可憐兮兮地趴到不遠處,黑亮的眼睛卻還直勾勾地望着這邊,發出幾聲嗚嗚來試圖惹人心軟。

白木汐寵它,沈柊卻不為所動,鐵石心腸地轉過身去不看它,只将目光落到白木汐身上,伸手去慢慢理正她被哈魯蹭亂了的衣服。而白木汐正逼着自己硬起心腸不去看哈魯,沒有避開她的手。

沈柊其實一直想問白木汐,她後來有沒有和曲陽漾一起去游樂園。

她也不知道問這個做什麽,得到了答案好像也沒什麽用。她如果真想知道的話,去翻曲陽漾的微博才是更快的途徑,畢竟白木汐還有些和朋友出去玩的時候不會随便po出來的意識,但小朋友發的很勤。被粉絲稱作是“吃飯睡覺白木汐”的微博主頁,如果出去玩了的話,一定是能找到對應的微博的。

但沈柊沒有去翻。她覺得自己想問這個問題的原因似乎并不是為了得到答案,她好像就是想去問白木汐而已,重要的只是問的過程,簡直有些不可理喻的荒唐。

說到底,沈柊在感情這方面的理解實在乏善可陳。對自己的感情,對白木汐的感情,她總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走到這樣一個進退維谷的局面。

以前的白木汐想要一個戀人,沈柊沒能給她。現在的白木汐想要一個朋友,怎麽沈柊還是……給不了。

偏偏要等到失去之後才意識到自己想要的是那一份特殊。沈柊其實沒能分辨出這是一種自我意識過剩的獨占欲還是……還是愛情。能确定的只有一點,就是這絕不是朋友該有的感情。那麽……

那麽是件沒辦法對木汐說出口的事。沈柊想。

不知所措,無計可施,沈柊只能倉促地選擇維持現狀,但她同樣意識到這只是給自己設了緩刑,沒有辦法解決任何事情。如果她繼續帶着這樣的心情裝作什麽都沒注意到的樣子留在白木汐身邊,那麽如果、如果将來有比她對白木汐來說更特殊的人出現,沈柊會怎麽樣呢。

絕對不會是什麽開心的事情。

沈柊不知道該怎麽辦。在白木汐已經把她放在朋友的界限裏的現在,踏近一步會被拒絕并導致失去一切的恐懼感像荊棘一樣纏繞着沈柊,原本想要憑借合作cp來讓她和白木汐更緊密的打算其實算是有成效,她們被越來越多的人認知,默認關系匪淺,但白木汐的表現卻仍是模棱兩可的,沈柊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只把這當做是份工作。

她之前是想要慢慢來的,反正她已經等過四年多,現在的時間總不會再比那時更難熬。但是曲陽漾出現了。

那麽會是哪邊比較快,還來不來得及,沈柊遲遲地察覺到一些危機感,不止是曲陽漾、就像何顏說的,白木汐是很受歡迎的。

……但不管怎麽說,或許現在先保持現狀、不要輕舉妄動比較好吧。沈柊想。畢竟曲陽漾……看起來也沒有打算做什麽的樣子,興許只是她誤會了呢。

萬幸,她現在還是離木汐最近的人。在白父白母的影響下,白木汐似乎已經漸漸習慣了沈柊在她家出現,對沈柊的複雜心緒毫無所覺的人正将注意力轉回吉他上,而沈柊盯着她那塊兒原本被哈魯蹭皺了的衣襟,現下已經被她理的不能再平整,默默收回了手,視線無意識地落到白木汐搭在琴弦上的手上。

……如果現在突然去牽她的手的話,沈柊想,那木汐大概會被吓到吧。

回家,然後看到沈柊。

這似乎正在變成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比想象中更快地侵襲了白木汐的習慣。

新歌的歌詞進展還是不順利,曲子倒是定的差不多,她嘗試着彈過幾遍副歌,感覺腦中還是亂糟糟的一團。白父在沙發上坐着,憂心忡忡地盯着她那頭金毛:“染得這麽勤,這次顏色還這麽淡,怕是要傷頭發的吧,回頭禿了可怎麽辦,你爺爺頭發就不多。”

雖然發質确實是脆弱了許多,但白木汐可不想聽這些危言聳聽,被氣得不行:“那您不應該先擔心您自己嗎!我頭發多得很!”

“那也經不起總是染呀,”白父悻悻摸摸自己的頭發,就事論事,“也太折騰了。”

“我是藝人诶,”白木汐據理力争,“藝人就是要經常染頭發的!”

這場争論終結于沈柊的出手相助,她伸手很輕地摸了摸白木汐的發梢,說道:“我家裏有套很好用的護發精油,之後給你拿下來吧?”

白木汐轉頭去看她,還沒說話,那邊正在和哈魯玩的白母就替她先應了:“挺好,有小柊看着我就放心不少。”

她一邊撓着哈魯的耳朵一邊感嘆:“我今天看了你們倆的花絮,看到評論說‘哈魯狂喜,一家三口都是春天’我才知道,原來哈魯是日文裏春天的意思啊,我還說怎麽起這麽個名字——”

“……您別多看那些評論!”被“一家三口”四個字驚得差點從沙發上彈起來,白木汐嚴正地提出抗議,“而且什麽叫‘這麽個名字’!這可當着哈魯的面呢!它聽了不開心怎麽辦!”

“哎呀。”白母十分愧疚,拍了拍吐着舌頭完全沒有任何不開心樣子的哈魯的頭,站起身去把牽引繩拿到手裏,“那我去陪哈魯走走,當是給它賠罪了。”

于是白父白母帶着哈魯出門遛彎了,按下兩個比較不便出門的藝人在家裏歇着。白木汐心裏還梗在“一家三口”這塊兒沒過去。她和沈柊最近大的小的糖發的都挺多,但這次好像是粉絲們磕的最厲害的一次。白木汐覺得這都得歸在沈柊對那問題的說法上。

“因為一年四季裏最喜歡春天”,結合前面的話基本上就是“所以我也很喜歡她”一樣的直球——沈柊以前哪會說這樣的話,別說網友們了,連白木汐以前都沒聽過。

……雖然之前在曲陽漾問起來的時候對她解釋沈柊是單純地在誇人,但白木汐自己其實也說的沒什麽底氣。總覺得沈柊在營業這方面越來越直接了,之前還是暗戳戳地說着“有人”之類的,到現在就已經開始打前所未有的直球。

怎麽回事呢,白木汐想,感覺沈柊好像又開始急躁起來了。

有種故态複萌的感覺。但是之前沈柊會着急是因為想要恢複原本的相處狀态,後來都已經說開了,那麽現在又是為什麽呢。好像是從她搬家之後開始……沈柊的狀态就有點怪怪的。

這也直接導致了白木汐到現在都沒能和沈柊提起合作期限的事。哎,原諒她吧,白木汐實在不想面對太多變量。

“诶?”

正想着這些有的沒的,突然感覺手被人抓住了。

白木汐吓了一跳,擡頭時對上沈柊的目光,像是怯怯的鹿,安靜又溫和。

對着這樣一雙眼睛,白木汐連聲音都會下意識放的輕:“……怎麽了?”

“……”

沈柊沒有立刻回答。她從剛才幫白木汐趕走哈魯之後就沒離開,和白木汐一樣坐在了毛毯上,現在正稍稍俯身過來,牽過白木汐的手,像是确認着什麽一樣慢慢收緊一些。

她的手有點涼,白木汐卻覺得自己開始燙起來。

“……如果我說、我的生日願望是想要這樣和你牽手,”沈柊終于開了口,說的話卻讓白木汐始料未及,“你覺得可以嗎?”

“……”

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白木汐有點困惑地看她,覺得沈柊怎麽看都一臉認真的樣子。

而且沈柊的生日是真的快要到了,沒剩下幾天。白木汐怕她到時候真的拿寶貴的生日願望許這種無關緊要的事,回道:“……這種事不需要用到你的生日願望吧,如果只是牽一下手、那也沒什麽……”

她不解其意,絮絮地只勸沈柊打消這個念頭,而沈柊安靜聽了半晌,淺淺地笑起來。

“開玩笑的。”

沈柊輕聲說着,目光水一樣地徐徐圍過來,溫和而不動聲色。

“我會許其他的願望的。”

她說這話時眼裏只映着白木汐,被看着的人漸漸察覺到氛圍的古怪,不敢多看沈柊,目光躲閃着移開,含糊地應着說嗯許其他的願望吧,難得過生日。

沈柊稍稍抿起唇,她還沒有松開白木汐的手,白木汐顯然拿不準該怎麽辦,僵硬地任她握着,修長的手指不知所措地稍稍蜷起,但至少沒有從她手中掙脫走。

生日願望,沈柊想。

過去的幾年裏,她總是許同一個願望,今年終于能實現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差不多要正面碰一碰了(不是(怎麽說的像打拳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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