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判斷自己的狀态沒辦法很好地完成工作, 沈柊破天荒地告了假。
她沒有什麽心神能去思考其他的事情,不知道白木汐身處何處的事态讓她感到久違的巨大惶恐,本以為不會再體驗到的感覺。
但是飯還是要吃, 狗還是要溜。不知道算不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也可能是這次還沒有和白木汐完全失去聯系, 沈柊至少保持住了外表上的冷靜, 哈魯比她表現的更迷茫些,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大狗在電梯路過白木汐那層湊巧停下時熟練地想要往外走卻被牽住, 在散步時更是頻頻回頭看沈柊, 像是在困惑着為什麽今天還沒能見到白木汐。
是啊,為什麽呢。
還是沒有等到白木汐回來。
夜色再次降臨, 逃避着的事情漸漸在眼前成為無可辯駁的事實。發過去的信息全都石沉大海得不到回應, 沈柊不知道是白木汐在忙還是單純地不想回她而已, 她不知道, 也逃避着不想更仔細地去想。
不安堆積起來,好像再不盡快做些什麽的話就會無知覺地失去重要的東西, 被這樣的心情催促着,沈柊撥通林北的電話。
響了幾聲才接起來,對面的男聲透着顯而易見的躊躇:“……喂,沈柊姐?”
兩個人都心知肚明這個電話的目的, 林北沒有挑明, 那就只有沈柊來說。她開門見山地輕聲問:“林北, 木汐這兩天……有聯系過你嗎?”
“……”林北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似乎是在猶豫着怎麽回應, 最終放棄地嘆一口氣, “……是有聯系過, 但她不讓我告訴你她現在住在哪裏。”
直接封斷了沈柊的下一個問題, 沈柊抿緊了唇,聽着電話那頭的林北又繼續說:“她也沒怎麽仔細跟我說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是……木汐說讓我不要告訴你的時候真的是很認真的那種,所以就……對不起啊沈柊姐。”
沈柊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握着手機的手指不自覺地更加用力。想必是為了讓她寬心,林北盡可能地多說了些:“你、你也不用太擔心,木汐那邊還好,我拿了些她需要的東西過去,也看着她吃了飯的……”
他絮絮說了半晌,遲疑了一會兒後小聲地問:“……沈柊姐,你會給我打電話的話、是木汐現在……不回你消息了嗎?”
如鲠在喉的銳利刺痛,沈柊動了動嘴唇,垂下眼去,費力地回應:“……嗯。”
“……”
又是一陣沉默,電話對面的人顯然想要安慰她又不知道該從何下手。這番光景有點像是當年白木汐離開的時候,明明從來都是她和白木汐的距離更近,但能一直穩定地和白木汐保持聯系的卻是林北,是比她與白木汐相識更久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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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該生出這樣的情緒的,但沈柊确實,感受到了一點點類似羨慕的心情。
“……不管到底是怎麽回事,總之先不要太着急……”
這樣的安慰聽來也覺得蒼白,沈柊知道這是林北的好意,心情卻沒辦法松快半分,只能低低地嗯一聲算是結尾。
她本來已經打算結束這通電話,但林北似乎糾結着什麽,在電話的末尾才下定決心似的快速說道:“我是說真的、不要太着急,木汐很快……”
他很是艱難地斟酌了一番用詞,好不容易真的說出口時還是有些心虛地壓低了聲音:“……就是……很快就會有見面的機會吧,我是這麽覺得的。”
轉天。
“……這樣子不太好吧……”
以幫忙的名義跟着白木汐回到原住所的林北畏畏縮縮,在上電梯前表現出了試探的抗拒:“……不、不好吧木汐,搬家這種事、再怎麽樣也得先和沈柊姐說一聲……”
已經進了電梯的白木汐動作一頓,随即眼都不擡地按下關門鍵:“那你回去吧,本來我也是打算自己一個人來的。”
林北暗暗叫苦,手忙腳亂地趁着電梯門還沒完全合攏擠上電梯,看看他完全沒有改變想法的意思的友人,只能硬着頭皮在樓層到了之後跟着白木汐走出電梯,緊張的情緒在白木汐打開門時達到了巅峰,生怕房間裏面有個沈柊在等,會放哈魯撲出來咬他這個看起來像是要棒打鴛鴦的反派角色。
但沒有應驗,白木汐的房子裏空無一人,也不好說林北算不算是松了口氣。開門和進屋的動作都幹脆又行雲流水,白木汐看林北一眼,可能是看不下去他這樣高度緊張的樣子,姑且解釋了一句:“……她今天白天有工作,不會在這裏的。”
林北正有種做賊似的心虛感而恨不得踮着腳走路,聽了一愣:“你怎麽知道?你問過沈柊姐了?”
“……這種日程上的東西,你要是有心,估計也能打聽到。”似乎并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白木汐已經換好拖鞋進了自己的卧室,把剛搬來沒多久的行李箱重新往外拖,“而且我和她現在還在合作期間,打聽起來也更方便一點。”
大概是因為兩天過去,白木汐現在顯然比剛進酒店那天要冷靜的多,說起她和沈柊的合作關系也這樣輕描淡寫的。但這人對不想說的事嘴巴嚴的很,林北到底是沒能問出個所以然來,連今天能跟着過來都是他放心不下白木汐去她酒店看看狀況的時候恰巧撞上這人出門,不然現在恐怕就是白木汐一個人跑過來搬家,誰都被蒙在鼓裏。
其實他多少能猜到白木汐近期至少會回來一趟,畢竟這人去住酒店的時候兩手空空什麽都沒帶,要用的東西要麽是現買的要麽是他接濟的,但衣服這種的總不能全靠重新買。林北親耳聽到白木汐說過之後要回來拿點兒東西,這也是他之前和沈柊通話時為什麽會說那番話的原因——這件事他是沒和白木汐說,他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很有種當了間諜或是叛徒的心虛感。
于是他今天撞見出酒店的白木汐時還以為就是回去拿東西,哪知道随口一問竟然會得到“去搬家”這樣言簡意赅的回答,吓得林北根本不敢就這麽放她過去,攔又攔不住,只能死乞白賴地跟了上來。
……不管怎麽想,直接搬家都有點……
林北想着偷偷向白木汐看過去,看起來正在專心收拾的人并沒注意到他的視線。能看到白木汐淩亂的金發垂在頸側,襯着她比之以往還要蒼白的膚色和眼下沒能遮住的青黑,再加上她正在把東西笨拙地往行李箱裏裝,看起來像是第一次出門打家劫舍的瘦弱吸血鬼。
看來高檔酒店的床鋪并沒有給她帶來安眠。看着她這副樣子,林北原本想問的話就問不出來,轉而開始擔憂起白木汐的身體健康來。她去住酒店的時候理所當然地沒帶多少化妝品,現在沒有口紅修飾的唇色看起來實在不怎麽健康。
真的有好好吃飯嗎這個人,林北憂心忡忡,雖然在前天晚上他是逼着一天沒吃飯而開始胃痛的白木汐點了飯并看着她勉強吃掉一半,但昨天他由于工作就沒能好好盯着,發過去消息問的時候白木汐姑且都回他說吃過了,但天知道這人會不會随便含顆糖就當做一餐飯來糊弄他,類似的事之前可不是沒有過,他是說,白木汐當年告白失敗之後那段時間。
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開口叫住白木汐:“先別收拾了,吃點兒東西吧?我看你這樣子就不像是早上吃了飯的。東西收拾的都沒有氣勢。”
“……”白木汐是不知道收拾東西能有什麽氣勢,她看看自己行李箱裏絕對稱不上有章法的狀态,又默默看向林北,“那你來給我演示一下怎麽叫有氣勢吧,你非要跟過來的時候不是說是來幫忙的嗎?倒是來幫我啊。”
“我會幫忙的,但得在吃完飯之後,這不是眼看着就要到午飯的時間了嗎,”林北拿出手機作勢看了看時間又放回去,義正言辭地問她,“所以你早上吃飯了嗎?”
“……吃了。”
“你說謊!”
“我沒有,我喝了咖啡。”
“咖啡才不算早飯呢!你在小看早飯嗎!”
林北大怒,不去聽白木汐還說着“我喝的是加了牛奶的拿鐵憑什麽不算早飯”的狡辯,撸起袖子拽着人就往房間外走:“你趕緊吃點兒正經東西,你們家有沒有什麽吃的?”
他是認真要把人拽出來,白木汐一下子沒掙脫,像是只很不配合的貓一樣抓住門框不肯動:“什麽吃的……我今天來這裏才不是要做這種事——”
“有什麽關系!反正你不是都說了沈柊姐白天會去工作嗎。”林北理直氣壯,“那吃個飯怎麽了,浪費不了你多長時間好吧!”
他說着威脅似的眯起眼:“還是說怎麽,怕被沈柊姐逮個正着嗎?你也知道這樣子被撞見會出事啊。”
“……”
果然出門碰到這人的時候就應該随便找個借口走掉才對,白木汐默默皺眉,把話題扳回來:“……這裏沒什麽吃的東西。”
看着林北那副表情就知道他說不出什麽好話來,白木汐接着堵住他的話頭:“只有幾包糖,你要是願意的話,吃那個也行。”
林北已經走到了冰箱前,還沒打開就聽到她這副言論,以一種真心困惑的表情看過來:“至少屯點兒泡面啊……那叔叔阿姨走了之後你平時回家都吃什麽?不會都不吃飯的吧。”
說實話白木汐不是很想和他閑話這些家常,但更不想和他掰扯和沈柊相關的事,她于是半放棄地應道:“平時要麽是從外面買點兒什麽回來吃,要麽是……她以前雇傭的家政阿姨會來送飯。”
“她”字說的很含糊,林北打開冰箱門,毫不留情地點明:“也就是說,你平時得靠沈柊姐投喂?”
白木汐揉了揉痛起來的太陽穴,長長嘆一口氣:“……差不多吧,所以現在這裏沒吃的,你別翻了——”
“有啊。”
“……什麽?”
林北從打開的冰箱門後探出頭來,向着茫然的白木汐拿出一串葡萄:“冰箱裏有不少水果,你吃不吃?”
“……”
白木汐沒有說話,直到林北把瓜都拿出來她才緩過神來,去制止他:“等一下,這……這不是我買的。”
林北反應了一會兒,恍然地一挑眉:“……是沈柊姐之前買了放在你這裏的?”
“……”白木汐輕嘆一口氣,“大概是吧。”
連這人自己都不清楚的樣子,冰箱裏可放着不少呢。林北看看她,把水果放到餐桌上,嘟囔着說:“不管怎麽說……沈柊姐對你還是很上心的。”
白木汐沒有回應。她不承認也不否定,只是定定站在桌前,像是一尊不肯動作的雕塑。
林北看她這樣子就知道她不會輕易吃這些東西,他猶豫片刻,終于還是趁着這一絲松動去問:“……搬家的事,為什麽這麽突然?你真的考慮好了嗎?”
白木汐顫了一下,她沉默了許久,然後慢慢擡起眼,淺色的瞳孔似有種說不出的凝澀,目光和林北相對的時候卻像是空空的,茫然又不知所措。
“……林北,你知道對視游戲嗎。”
似曾相識的話語,林北怔了怔,花了一點時間才想起是曾經在白木汐和沈柊确定合作cp後她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那時這話就說的沒頭沒尾,說完之後又很快被沈柊打斷而挂了電話,他後來也抛在腦後,沒能問出個所以然。
“我之前總覺得我像是在和沈柊玩對視游戲,”白木汐慢慢說着,她的思緒似乎也并不算很清楚,只是盡可能地說着,“不可以觸碰到對方,先移開視線的人就輸了——這樣的簡單規定。”
“但是後來我發現,其實在這場游戲裏的人只有我自己而已。”
“這些規定也只對我生效,”她垂下眼去,細細地吸氣,“……對沈柊而言是沒有這些束縛的,她想看或是想要觸碰我、都沒有辦法算作是她輸了。”
“但我就不一樣,硬是逼着自己去和沈柊對視,賭着口氣似的。因為一旦移開視線就像是承認自己會心虛、承認我就是心存非分,承認我沒有那麽坦蕩。”
“不管怎麽樣,原因什麽的都無所謂,總之我現在承認我輸了。”
白木汐聲音放的很輕,喃喃着自言自語似的,“……最開始就沒可能贏,我是在自己和自己較勁而已。”
“事到如今,那至少要想辦法退的幹淨些。”
如釋重負似的,白木汐深深吐出一口氣,擡頭環顧四周,最後看向林北:“我考慮了很多,最後覺得還是要落在‘距離’上。”
“你也知道,我之前就輸過一次,那次其實已經很接近标準答案了,”回憶起了并不算愉快的往事,白木汐稍稍斂起眉眼,“可惜不夠幹脆,藕斷絲連一樣的狼狽。明明距離很遠的時候滿心都覺得自己已經放下那些念想了,結果真到了靠近她的時候還是會死灰複燃。”
“這樣是不行的,我不可以再和沈柊保持這種過近的距離了。”
終于聽到她肯吐露一點心聲,卻顯得沉重。林北看着白木汐,面上帶着某種隐忍的情緒,她慢慢地說:“想要的東西,看到的時候就是會激起想要的心情,更別提被允許靠近。距離太近,又唾手可得,會覺得忍不住吧。”
“可我雖然是想要沒錯,但是……”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我現在在做的事或許也只是讓大家都不好受而已,一點好處都沒有,但是……”白木汐似有倦意地垂下眼去,聲音低低,“但我想要的……是一份等價交換的禮物,而不是……”
她說到這裏就頓住,輕輕嘆了口氣:“……所以不管別人覺得怎麽樣都好,我以後想盡可能地減少和沈柊的見面。”
“今天是不可能真的搬完所有的,我也只是先拿走一部分需要的東西,之後我會發消息跟她說。”
白木汐伸出手去,将手指虛虛搭在葡萄的邊緣,指尖稍稍用力就染上深色的汁水,豔麗又粘膩。
“……見了面的話,感覺很多話就……說不出口了。”
她終于還是收回了手。
白木汐不肯吃沈柊買的水果,林北也拿她沒轍,只能打開手機點外賣。而剛剛一席話說的沉郁凝重讓林北十分擔憂她會哭的白木汐在他點外賣的期間面色如常地回屋去收拾東西了,并在他第三次打斷她的動作指着屏幕問她這個吃不吃的時候皺着眉擡起頭來:“我已經說了兩次吃什麽都行了吧。你這人不來幫我收拾就算了,根本就是一直在耽誤我的時間啊,你是不是就是來搗亂的?”
林北悻悻地說着那哪能呢,随便下了個單,深深覺得白木汐這人真是收放自如,也不知道是因為演技好還是因為剛才那番話她已經在心裏想過很多次了。
外賣到的時候,林北謹慎地讓人放在門口然後開門拿進來。大概是知道她再不吃肯定要被林北念,這次白木汐挺配合的,但在林北第三次開門拎進外賣的時候實在也是給她氣笑了:“……林北你有毛病吧,現在是點三個外賣的時候嗎?”
“啊,不是嗎?”林北十分無辜地眨眨眼,“可是你剛才不是說吃什麽都行嗎,我就都點了。”
白木汐無語,她這頓飯吃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她算是看出來了林北這人壓根沒打算幫忙,于是掉頭就走,放林北一個人在外面折騰。随便吧,白木汐梗着口氣,她是來收拾東西的,随便林北怎麽樣,她把這堆化妝品收拾完就走。
見此情景,本來在等外賣期間還在偷偷摸摸劃水的林北幹脆開始光明正大擺爛了,對着三份外賣悠閑地一點點挑着吃,白木汐真恨不得把他趕出去,在聽到門口又傳來動靜時深深嘆氣,忍無可忍地走到房間門口質問他:“你到底點了多少——”
她話沒說完,就看到林北站起身來,慢慢走到房門前,将手搭在門把手上,在打開之前轉頭向她看過來。
意識到了什麽,白木汐呼吸一滞,而林北小心地看她一眼,然後目光閃爍着低下頭。
“……我知道我這樣做很不好,之後你要我怎麽道歉就行。但是……”林北其實也為這樣子會招致什麽後果而擔心極了,心中的愧疚和忐忑混成一團,卻還是小小聲地對白木汐說,“……真的就這樣直接開始準備搬家的話、就算你今天不會全部搬走,也還是感覺……會出事的。”
“剛才那些話也讓沈柊姐聽一聽比較好……我是這麽想的。”
白木汐已經沒有餘裕回應他了,她也沒有辦法逃走了,她只能眼睜睜看着大門被打開,看着沈柊從門後走進來。
就像當年一樣,沈柊又追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林北的風評要跌了(。
總之是見了面,但能起到多少作用咱們再另說……
感謝在2022-08-24 20:21:15~2022-08-25 20:51: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吧唧吧唧瑪卡巴卡、女局all是好文明、柴勇今天吃玉米了嗎、十七愛吃魚、小郎中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待歲暮 54瓶;你、阿不廬 40瓶;吧唧吧唧瑪卡巴卡、化十、呆古米他爸的老婆 20瓶;努力掙錢 10瓶;不妙、好大一碗螺蛳粉 5瓶;女局all是好文明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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