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忐忑。

近些日子一直被類似這樣的情緒所纏繞着, 進而影響到她本就不佳的睡眠狀況。沈柊今天也是在窗簾外有隐隐的天光傳來時才囫囵入睡，工作的鬧鐘響起時頭針刺一樣的疼，她翻身而起的動作卻很迅速, 把所有的不适抛在腦後，洗漱的動作帶着不自覺的急切。

今天是《花季與你》錄制的日子, 是能見到白木汐的日子。

無數次地想要給白木汐發消息, 但都在想到今天就能直接見面後放棄——也有可能是懼怕在發出消息後得不到回應這樣的可能性, 所以才會放棄。獨自思考的時候沒有必要對自己說謊, 但沈柊确實對自己的心情把握的并不清晰。很奇怪, 明明覺得有很多事情想要對白木汐說，但認真去措辭又不知道該從何開口, 一片空白似的混沌思緒, 沈柊閉一閉眼, 知道自己的狀态無論如何都稱不上好。

像是手上的紙牌已經所剩無幾, 卻無論如何都想要在自己的這一回合裏達成勝利，由不得她不謹慎, 如履薄冰一樣的孤注一擲。

在聽過何顏那席話後，沈柊有了一個想法。

說實話，完全不知道能不能實現，但情勢已經由不得她再想什麽溫吞的辦法。到達錄制地後, 沈柊快步向裏走去, 心無旁骛的。沒有任何道理和證據, 但她就是覺得, 只要見到白木汐的話, 她這份焦躁和忐忑就都會迎刃而解的吧。

她走的很快, 終于遠遠地看到那抹亮眼的淺金色, 是白木汐。而她并非單獨一人, 林北陪在她身邊，兩人似乎正在聊天，白木汐面上很淡，話也說的少，而林北看起來則是話一直沒停，在率先注意到沈柊的到來後還半張着嘴忘了閉上，眼中明顯映出些慌張。

他們三個人上次見面的場景算不上愉快，在和她四目相對時，林北默默吞咽了一下，扯扯白木汐的衣服，對她小聲嘀咕着說了什麽，而白木汐垂着眼安靜聽完，不置可否地眨眨眼，卻似乎沒有要向她看來的意思。

一系列的動作都被沈柊看的清楚，慢鏡頭一樣地在她眼前重放。頭疼的程度比早上更加厲害起來，沈柊胸口的感情也漸漸累積，像是不知何時豢養起一頭連她都無法控制的怪獸，而白木汐在此時終于向她看過來，眼底有略微的藍，像是停駐的飛鳥，目光從容地、安靜地，水一樣地略過她。

“沈老師，”白木汐輕聲向她打招呼，嘴角上揚的弧度溫和，熟悉又陌生，“來的真早啊。”

她果然不喜歡這個稱呼。沈柊想。足夠客氣，又足夠疏離的，不想……不想要聽到它出現在白木汐對她說話的時候。

但不管她的情緒有多麽激蕩，在這種公共場合都不能夠表現出來。演技在這種時候意外地派上用場，沈柊得以面色如常地走到白木汐身邊。旁邊有三三兩兩的工作人員，路過時都向她們打招呼，并不知道她們之間在之前發生過那樣的事，有些人還在打趣：“木汐今天和沈老師是分開來的啊？”

沈柊就看向白木汐，看到她抿一抿唇又松開，回應的很輕快：“偶爾也會有這種時候嘛。”

偶爾嗎。如果真的只是偶爾的話，就好了。

沈柊心裏的煩悶滿的像是一張嘴就要溢出來，故而沉默着沒說話。而白木汐像是在和她打過招呼後就算是任務完成一樣，并沒有要繼續說些什麽的意思。橫在兩人中間的林北表情複雜且深刻，試探地往後退開一步：“……那個、要不然我就先——”

Advertisement

“先什麽？”白木汐不鹹不淡地應，擡眼看過去，“你不是錄制準備都已經做好了嗎。”

“……”

好像是不肯讓他走的意思。林北默默閉嘴。他自覺上次已經做過一次對不起白木汐的事，于是現在老實地留下，只暗暗叫苦，這兩人的樣子看起來根本就是什麽都沒解決，甚至似乎還比上次更惡化一些，哎。

之前她們那次聊天的具體內容白木汐惜字如金沒同他說什麽，只一副模棱兩可的樣子，以至于聊其他話題都興致缺缺的，只感嘆下次再去搬家怎麽也得過個幾天才行了。

……是說他現在該怎麽辦才好呢。雖然知道她們之間一定是發生了一些事情，但現在親眼看到的事态不是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許多嗎。林北一籌莫展，只能硬着頭皮挑起組織對話的大梁：“……你們怎麽都不說話，在想事情嗎？”

“算是吧。”對于他的努力，白木汐倒是沒有忽略，很快給出回應，微笑的弧度溫和地挂在唇角，“我在想今天的錄制要怎麽辦。”

但這後半句話一出林北心裏就咯噔一下，果然見白木汐将視線慢慢投向沈柊。

“雖然可能會比較困難……但我們總之就先盡可能地在鏡頭前保持住比較普通的樣子吧。”

意識到是在向她說話時開心了一秒，又很快在聽完全句後皺起眉，沈柊去看白木汐的眼睛，卻只看到隐約的藍，像是在看一片寂靜的海，根本看不出其下藏着怎樣的情緒。她只能機械地重複：“……普通的樣子？”

“嗯。”白木汐點頭，垂下眼簾，“偶爾交談，偶爾互動，然後……不要擺出類似現在這樣的表情。”

“在鏡頭前，一點點的皺眉都會被有心人放大去看，你也知道……”她頓了頓，“我們現在還算是在合作cp的階段，出了這種事的話會給公司添麻煩的吧。”

沈柊沒能出聲。她知道白木汐說的是對的，是有道理的，是非常正确的做法，但她卻感受到一種茫然的慌張。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沈柊想。她們兩個人之間明明有那麽多事還沒有說清楚，為什麽現在要用這樣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這樣處理殘局一樣的話呢？

不止是現在。從剛剛見面時她就意識到異樣，白木汐的情感表現的太過淡薄了。像是個只會嚴格執行輸入的算式的機器人，又像是在全身都裹上一層透明的膜，他人的感情波動無法影響到她，她自己的情感也滴水不漏地封在裏面，表現出來的外在就像是并不在意人心的，理智又無情的樣子。

脖頸被勒緊一樣的窒息感，沈柊抿緊了唇。

林北聽的心驚膽戰，又不敢再多說什麽插手她們之間的事，只躊躇地看看低着頭的沈柊，又看向白木汐，卻注意到白木汐正垂着眼，似乎看着某個地方。

林北順着她的視線方向看過去，目光所及之處是沈柊的手，無意識地緊緊攥着拳，因用力而輕顫着，力度之大會讓人擔心她會在掌心留下印記。

白木汐看了半晌，輕輕閉一閉眼。

或許只過了一秒，又或是一個世紀，沈柊終于聽到白木汐的聲音，平靜的，沒有含着任何不适或顫抖。

“那就這樣，其他的就先不說了，感覺會影響我們等下錄制的狀态。”

如同只不過是心血來潮才改變了主意似的，沈柊看到白木汐露出安撫的笑意。

像是隔着銀河一樣，如此遙遠。

錄制的時間變得非常難熬。

沈柊開始讨厭起綜藝節目的錄制來。和以前演戲的時候不同，參加綜藝的話無時無刻都在鏡頭下，像是無形的枷鎖一樣限制住自由。她不能像自己心裏真的想要做的那樣一直轉頭看着白木汐，也不能因為私人的事情中斷錄制，和白木汐單獨談一談，卻讓這麽多的人等着她們回來。

在鏡頭前做出普通的樣子，這樣連身為演員的沈柊此時都覺得無比困難的課題，白木汐卻做得很好。偶像歌手像是真的無憂無慮地全身心投入在錄制中，一如既往地和練習生們聊天，幫她們打磨表演，眼睛彎彎笑容明亮，怎麽看都是和平常別無二致的白木汐。就算沈柊忍不住向她看過去，也只會得到一視同仁的目光作為回應，而在她看的出了神的時候會收到輕聲的一句“怎麽了嗎沈老師”之類的無意義的閑談，像是隐晦的提醒。

沈柊覺得渾渾噩噩，對綜藝錄制和練習生們的尊重驅使着她逼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她們身上，這樣的副作用就是精力的消耗不知道比平時多出幾倍，內心的焦躁不知不覺中已經積攢到了快要無法抑制的地步，岌岌可危地梗在喉頭。

而好不容易到了休息時間，沈柊只是一錯眼的工夫，白木汐就已經不見了。

內裏的意思不用說出來都已經能夠知道，到這種地步……

沈柊木木地想，是不想要再和她多談些什麽的意思吧。

說她是逃走大概也不算錯。

白木汐漫無目的地走着，她也沒打算回休息室，雖然還在錄制中概率比較小，但萬一沈柊現在真的想要找她、那最先會去的地方就是她的休息室吧，所以她還是別回去的好。

以此類推，她也沒去找林北一起，說白木汐是自我意識過度也好，總歸只是想減少被沈柊找到的概率罷了。

如果不做到這種地步的話，如果再次和沈柊獨處、又聽到她說些什麽的話。白木汐想。那大概會比上次更不好辦吧。各自意義上都。

對自己的意志堅定上也沒有多少信心，白木汐挑着偏僻的地方走，想找個沒人的角落待過休息時間再回去。結果不知是身體記憶還是怎麽的，一個不注意卻走到了稍有些熟悉的地方。她看着四周，還沒反應過來這裏是為什麽會覺得眼熟，就突然看到遠處有個身影一閃而過，并沒注意到她這邊，似乎是快步離開了。

看起來有點像是言星。白木汐恍然地一挑眉，猛地察覺到了前面那裏是什麽地方，可不就是她頭一次撞見程漫和言星、上次又剛剛出過事的那個拐角的小陽臺嗎。

自上次親臉的事件之後，她們兩撥人都是有些尴尬的，白木汐在那以後和程漫言星她們說話互動之類的都比之前要少些。如今偶然路過舊地，又看到獨自離開的言星，白木汐有點躊躇地想着不會吧，腳下猶豫了半晌，還是慢慢走到那個小陽臺探頭往裏一望。

裏面孤零零坐着個人，正是程漫。

“……”

不好的預感似乎成真了，白木汐猶豫着是不是安靜離開比較好，而程漫此時卻像是心有所感似的回過頭來，在看到她後明顯一愣，不怎麽自在地喊她：“……是白白啊。”

大概并不是白木汐的錯覺，在看到是她的時候，程漫的眼神确實黯淡了下去。

……真是糟糕，她自己的事情還一團糟，怎麽好像又撞見了別人的心事。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今天沒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2-08-27 19:47:12~2022-08-28 21:26: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三田吃酒沌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餘夜星痕 201瓶；芝麻、KECpu. 20瓶；天使天才天王寺 10瓶；是阿琅啊 8瓶；愛吃橙子 6瓶；酒窩配上蒸蛋 5瓶；空灬擘、我不是你、樂音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