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五月
立夏這日的晚風分外的涼,絲絲縷縷貼着皮膚擦過,我揉了揉有些冷的胳膊将手中的扇子遞給老媽。
小區裏盡是乘涼的人,圓溜溜的小朋友吵吵鬧鬧跑來跑去。
我擡起頭打量橙色月亮,雖不甚明亮,朦胧如同一片薄薄的霧影。秋千架空了下來,我看着無人就毫不客氣坐上去。
小時候雙腳夠不到地面,現在坐在秋千上,腿腳卻沒處放。雙腿慢慢蹬地晃蕩着,想着不知所謂的心事。
有人從我背上推了一把,我驚呼了聲,秋千高高的蕩起來。
我扭過臉去,方清硯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騷包的大褲衩,蹬着兩只拖鞋咧着嘴朝我笑。我沒好氣的白她一眼,如果現在蘇朵站在這裏見到他這個樣子,不知道還會不會那麽魔怔的喜歡他。
他把旁邊秋千的小孩子哄走,一屁股坐上去。長手長腳的礙眼的很。
"方清硯,跟小孩子搶秋千你真是有能耐。"
他嘿嘿一笑,兩條修長的腿屈起蹬地,秋千極高的蕩出去。他惬意的朝我笑,"墨寶,你覺得剛才你眼巴巴的盯着人家小孩子我看不到麽,人家小孩子是不好意思跟你争。"
"那也比你強。"我哼了一聲,"你不在樓上複習功課跑下來做什麽。"
"墨寶。"他伸過手拉住我的秋千一塊兒蕩起來,"你想好去哪所大學了麽。"
"反正不跟你去同一所。"兩鬓垂落的發絲随着秋千前後飄搖,癢癢的掃着臉頰。
"你就這麽讨厭我?"他拉着我秋千的手慢慢收回去,夜風将他尾音吹散成淡淡的落拓。
我側臉看他,笑了笑,"明明是你先讨厭我的,我讨厭你好像也沒什麽不對。"
他仔細端詳我,我不禁有些懷疑我臉上是不是要長出一朵花來的時候,他狡黠一笑,說,"原來你還挺記仇,我不就是--"
"方清硯。"我惱羞成怒撲過去捂住他的嘴,"不許說,你要是再提我就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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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嘴唇灼燙幹燥,軟軟貼着我的手心。一雙漆黑的瞳孔明滅着流轉的燈光,睫毛清疏卻長,碎落的光點落進我眼睛裏。
他握着我手腕的手微微用力,氣氛詭異的可怕,手心滾燙,我倏然推開他,掉頭就往家跑。
身後是方清硯陰謀得逞的大笑,我攥緊拳頭,直想回去賞他一對熊貓眼。
趁着課間的空當,我喝了一大口水站在走廊裏伸了個懶腰。蘇朵拿手指掐了我腰側一把,把一只小布丁貼在我曬得通紅的臉上。
我拆了包裝紙,咬了一口,"好熱,啊,好涼。"
"知道熱還站在太陽底下,就算你長得白也不好這麽炫耀吧。"蘇朵拿着墊書板扇着風。
"唔,我在進行光合作用。"我舌頭被凍的發僵。
蘇朵嗆了一口,"墨寶,你當你是棵樹麽,還光合作用,日光浴還差不多。"
我一本正經的說,"朵兒,你不知道麽,這植物進行光合作用能制造氧氣,這人也是一樣的。我做題做的大腦缺氧了,曬曬太陽補充補充。"
"真--的?"蘇朵猶猶豫豫的問。
我極真誠的點點頭。
"缺氧?"方清硯從洗手間過來,一腦門冰涼的水珠,他閑閑的說,"我看你缺鈣還差不多。"
蘇朵拿着墊書板掩唇溫柔的笑,我一口融化了的雪糕哽在喉嚨裏上下不得。
我大着舌頭,哆哆嗦嗦的說,"也比你這個除了心眼啥都不缺的人強。"
方清硯斜着眼挑眉,"光合作用這種事,也虧得你這個心眼健全的人想的出來。"
"我文藝,我樂意。"我扭過臉對着熾熱的陽光抒情的說。
揉了揉曬得發癢的胳膊,我暗呼一聲熱。板着臉說,"充氧完畢,做題去。"
方清硯橫過一條長腿,先我一步孔雀一樣昂着頭走進教室。我憤憤拿起水杯灌了一口水,攤開試卷捏起筆杆子。
江城遞過一支冒着絲絲冷氣的棒冰,我美滋滋的接過來。江城見我一副樂颠颠的樣子,将我上課做過的數學卷子推過來。
我看着一邊山河杜鵑花開的壯景,哀嚎一聲将額頭擱在試卷上。
"江城,我為什麽這麽笨呢?"我悶聲悶氣的說。
"墨寶,你現在已經很好了,至少高考的時候不至于給你拖後腿。"江城把寫的工工整整的筆記拿過來,手指頭彈我額頭一記。
我捂着額頭擡頭委屈的看着他,"你都不知道失落的人需要安慰的。"
他好笑的拿過紙把滴到我手上的冰水擦掉,"趕緊吃完把這個好好看看,下次要是再錯就沒得商量了。"
我咯吱咯吱将棒冰吃掉,身體頓時像個大冰箱,我緊閉着嘴,怕一張口就絲絲直冒涼氣。
頭頂上的電風扇呼呼直轉,窗外是大片白的過分的陽光,天氣悶熱的厲害。各科老師都熱的不願多說,只抛下卷子讓我們做,自己坐在教室門口陪着我們。從書牆上偶爾擡起頭來,同學們都是俯首疾書,後背的衣裳被汗水*。
我擦了擦額上的汗,隐隐覺得胃部綿延開疼痛,我不作聲揉了揉,繼續用汗津津的手握着筆杆子做題。江城鼻尖上也覆着一層細密的汗珠,斂眉認真寫字。
我收回目光,咬咬牙繼續與數字大軍對戰。
日漸炎熱的夏日,窗外馥郁的花香偷偷掀起窗簾跑進來,日後回憶起此時的時光,焦炙的夏日空氣,似乎滿是烤的暖烘烘的甜香。于是那些汗水澆築的備考歲月,也顯得浪漫起來。
直到下午放學,自胃部發起的疼痛已經轉移陣地,我手抵在腹部,哀哀呼痛。江城見我蒼白着一張臉,放下手中的試卷,輕聲問我。
"沒,沒事--"我呼了口氣,"大概是涼的東西吃多了。"
"我送你去醫務室。"江城将我和他的書包挽在胳膊上,過來扶着我。
這時教室裏大半的同學還未走,此時見了我和江城如此親昵的靠在一起,有男生吹着口哨起哄,女生意味複雜的看着我倆。
我疼得沒空理會,江城只是小心扶着我往外走,到樓下時,我隐隐覺得不對,停住了腳步。
"怎麽了。"江城見我不動,輕聲問,"疼得很厲害麽,要不我背着你。"
"不,不用去醫務室,我要回家。"我臉燙的厲害,大致已經猜到是怎麽回事。
"墨寶,咱們先去看醫生。"江城将手貼在我額頭,"你發燒了。"
我掙紮着搖搖頭,"沒事,回家就好了。"我掙開他自顧走着。
"墨寶,墨寶你--"江城幾步追過來,雙手控着我的肩膀迫使我停下來。
他臉色莫名浮起幾抹羞澀,讷讷的問,"你是不是--"
我腦袋幾乎垂到胸膛上。
他從書包裏翻出校服,披在我身上。江城長的高,長長的校服直垂到我大腿上。我任由他低垂着眉眼幫我穿好,跟在他身後一步一步往家走。
懊惱的捧着臉,呼吸都是灼燙的。我看着江城僵着的脊背,忽然心情就大好,原來江城他,也是會害羞的。
【小征:好熱好熱。今兒32攝氏度。晴。萬裏無雲。
小征乙:你在進行天氣實時報告麽。
小征:我還想再吃一只冰糕。
小征乙:反正你又不是白墨寶那個傻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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