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清晨入古寺
我不清楚方清硯的适應能力怎樣,但等他能泰然自若跟我和林亦然湊一起吃飯,已經是大二的事了。
我對他提出質疑,他無辜表示曾經勢如水火的兩人如今安穩相處,讓人接受是需要時間的。
林亦然眉眼是極淺的笑意,卻是真的開心。
我邊揀出拉面裏的香菜,第無數次申明我對香菜的深惡痛絕。
"一展念間你就錯過美味了墨寶。"他探過筷子把碧綠的香菜撥到自己碗裏,吃的津津有味。
"那麽怪的味道,我不喜歡,何談錯過。"我說。
林亦然秉承食不言的原則,拿我們兩個的拌嘴當做調味菜。
"五一的時候我們去清山寺,墨寶你去不去。"方清硯突然說。
我咬着勺子想了想,說,"是你們系組織的麽。"
"是,不過別系的也可以報名,反正你在白哥家也是宅着,不如跟我們一起出去走走。"他繼續說,"組團的話,票價很便宜。"
林亦然忽然接話,說,"墨寶,一起去吧,不介意的話,可以叫上江城。"
我有些愣神。
方清硯神色如常,他說,"外校生的話,也可以的。"
我笑了笑,說"好,定下來的話,就麻煩你幫我訂票了。"
方清硯趁火打劫,"可以是可以,我可是要回報的。"
"談錢傷感情。"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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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看起來面熟,林亦然,你認識麽?"他一本正經的問。
林亦然搖了搖頭。
我在桌下用力踩了他一腳。
下課後一直記挂着這件事,便打電話問江城。他答應的爽快,于是去往清山寺的行程确定下來。
回宿舍後衆人見我喜上眉梢,便忍不住問,結果就是出行的人數又加了莫小棋和馬雙雙馬骁骁兩姐妹。
如果有所期待,那麽等待的日子便惡作劇般漫長而又滿是躍躍欲試的忐忑。等出行那日在蒙蒙亮的清晨往校門外走時,又萬分怨念的察覺睡眠受到嚴重的影響。
昏昏欲睡的大腦在看到方清硯時?那清醒,他今天穿了一件火紅的外套,雖張揚,卻不花哨。
"怎麽,看傻了?"他斜挎着一個大包,站在我面前輕聲笑說。
"方清硯,你是出去玩還是去結婚。"雖好看,但我我實在受不了他如此?紫嫣紅的模樣。
"佛曰,不可說。"他諱莫如深的說。
我冷哼了一聲,"你能有什麽秘密,你想說我還不想聽,別過一會你跟在我後面求我來聽。"
他眉眼彎了彎,眸子落了幾片清涼的薄光。他緩聲說,"墨寶,這招對我不管用,你戰術太老套,多久沒升級了?"
我一時想不出合适的話來反駁,我自顧張口結舌,他卻心情甚好的往車旁走,熱絡的往車上招呼人。
莫小棋和馬家兩姐妹樂滋滋的觀瞻了方清硯的儀态後便跑到車上占位置,我站在大巴車旁等江城。等看到遠處漸漸靠近的身影,我才發現江城竟是騎着自行車來的。
這大概是第一次見江城騎自行車,我恍然發現,很多浪漫的橋段都是發生在自行車上,但我從未體驗過,由他掌舵的感覺。
天色陰沉晦暗,他在我面前利落停下。
"有那麽好笑?"他被我打量的有些赧然,"這車是宿舍老六的,集合的早,沒有公交車。"
我笑眯眯的點頭,把車推進校門找個角落鎖好便一同上車。
方清硯堵在車門口,見我和江城一起上車,淡淡的打個招呼。
莫小棋早就占好了位置,在稍靠後的地方朝我揮手。我迎着一路的打量硬着頭皮和江城并肩坐下。
車裏斷斷續續坐滿人,之後方清硯他們系的學生會主席開始點名,除卻臨時取消行程的兩人,人數到齊,車子抖了抖,緩緩動身。
車中的人一開始有些拘謹,到後來慢慢熟絡起來。我早飯沒吃,此時胃裏空的厲害,勉強就水吃下兩三塊餅幹,只是覺得難受,有些暈車的症狀。
江城早有準備,從包裏摸出一個藥瓶,竟是暈車藥。
"江城,這是你的專業使然麽,你會不會像哆唻A夢那樣,我要什麽你都會給。"我緩聲說。
他眉眼浸了笑,有些就蔓延到唇角。
"還有力氣說話,看來是不夠難受。"他瞥我一眼,倒出幾顆藥在掌心裏。
我抓過來扔進嘴裏,接過他遞來的水沖服下去。
"藥效要等等才管用,你先睡會兒。"他說着稍稍調整了下坐姿,讓我的腦袋能舒服的枕在他肩上。
清山寺遠遠離了市區,坐落在青山碧水間。我不知車行過何處,道旁風景如何,只是昏沉蒙昧的靠在江城的肩上,隐約聽到車廂裏交談聲,笑鬧聲,還有車載電視裏播放的電影片尾曲的聲音。
半夢半醒間聽到一支熟悉的曲子,零碎的片段湧進耳朵裏,太陽穴處困擾許久的疼痛似乎也漸漸被安撫。慢慢睜開眼睛,先對上江城含笑垂下的眼眸,身上的外套往下墜了墜。
他探手往上拽了拽,他手指有些涼,碰到我的下巴時竟是他的手猝然退了一下。
一時怔忪間所有破碎的記憶竟漸漸理清,我問聲擡頭,才看到車廂前面拿着長笛吹奏的女孩,她吹奏的曲子正是《天空之城》。
曲子熟悉,但那一頭烏黑長發的女孩子,看起來也是有些熟悉。我一時想不起從那裏遇到過,頸項間因長時間保持同樣的姿勢而酸痛僵硬。
我轉了轉脖子,說,"真好聽。"
江城目光淡淡,此時車廂裏極為安靜,回蕩萦繞的只是這支曲子。他不說話,在我猝然捉住他的手掌時有?那的疑惑。
"你不冷,但我熱。"我把他冰涼的手指籠在手心裏,外套給了我,在疾馳的車上,他只穿了單薄的長袖襯衫,說不冷是騙人。
此時曲終,那個女孩微微擡眼,臉頰有些紅,我聽她緩緩開口,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她說,"方清硯,這首曲子,你覺得好不好聽。"
車廂裏陷入一?那的靜寂,随其掀起沖天的呼聲和口哨聲,我看不到方清硯的表情,只是那個女孩子仍舊是故作鎮定的看着他,神情有些矜持的殷切。
起哄聲漸漸平息下來,衆人都在等方清硯的回答。
"方清硯,是個男人幹脆點,何田問你話呢,好不好聽你給個話。"
"這小子不會是樂傻了吧。"
斷斷續續的起哄聲裏,我聽到林亦然恬淡的聲音,不疾不徐的說,"何同學恐怕是吹錯了幾處地方,好不好聽怎麽是清硯說了算的,這話應該問大家,你說對不對。"
"哎,林大美人吃醋了,大家鬧着玩,別介意,別介意--"一個白淨的男生打圓場。
車廂裏安穩了會兒随即又熱鬧起來,似乎忘了剛才的事。
我後背出了一層薄汗,雙手不知什麽時候被江城牢牢握住。他此時正望着窗外,無數細小的水底撲在車窗上,漸漸彙聚成小股的水流緩緩從車窗上*來。
"下雨了。"我說。
"有些麻煩。"他說,"等去了之後別亂跑,這雨恐怕一時半會兒停不下。"
"我保證不亂跑,緊緊跟随江城同學的領導。"我豎起指頭保證。
他屈指敲了我一記,說,"現在說的好聽,到時看不住的人不知是誰。"
抵達山腳下的時候雨果然沒有絲毫要停的意思,有些同學沒帶傘,三三兩兩湊在一把傘下往山下的旅館裏跑。江城撐着傘,唇角笑意隐然。
"我的傘,借給別人了,我不是忘了帶。"我小聲嘀咕。
"唔,我知道。"
"你看,就是那把淡藍色的,莫小棋打的那把。"
"墨寶。"左手猝然被他握住,他唇角的笑意再也遮掩不住,"難得見你不好意思,我知道你的古道熱腸。"
兩人之間的距離因為牽手走着而縮短,幸而無風,到也不必太擔心被飛濺的雨水打濕衣裳。
因為下雨的緣故,領隊表示看看雨勢,等吃過午飯再做決定。
吃過飯雨勢仍不減,雖此時上山有些危險,但每個人心裏都躍躍欲試,故而決定冒雨前往。江城眉頭淡淡的皺着,只是一再叮囑我不能離開他身邊獨自行動。
山上四時之景不同,這山雖不甚高,但古木參天,植被豐富,倒也是?紫嫣紅一山好景。
我老老實實點頭答應,他這才放心。一衆人人便三五成群的往半山腰的清山寺進發。
雨水洗的山路有些泥濘,臺階處光滑的無處落腳,我方明白江城暗中的擔憂,不免覺得此時趁雨訪古寺意境絕佳,但也不是明智的選擇。
但衆人興味正濃,英雄情結在此得到極為淋漓盡致的發揮,起初有些女孩子的抱怨聲,此時落到耳朵裏便成了嬌嗔。
方清硯在我們之前走着,極為紳士的為林亦然撐傘,護駕左右,俨然是顧慮周全體貼備至的模樣。先前叫做何田的女孩子身後自然也有人護着,但目光似有若無,總是帶了惆悵,望着前方一處火紅。
我一走神,腳底一滑,手卻被江城緊緊握住,我驚出一身汗。
有些心虛看了看江城,他神色沉靜若水,卻是在我耳邊輕聲說,"別看我,看路。"
他說完忍笑看着腳下的路,溫熱的氣息仿佛黏在了耳朵上,我覺得臉似火燒,試圖掙開的手被他握的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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