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章

柳統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雕花木質大床上，周圍是古香古色的布置，一瞬間，他差點以為自己穿越了。

然而，等他擡頭望去，頓時否認了自己的猜測。

因為，一個穿着白色短袖的少年，染着棕黃色頭發，低頭垂首立在桌子前，好似一副乖乖認錯的模樣。

另一個青年則身着黑色運動服，抱着劍坐在桌前，桌子上擺着幾根逗貓棒和一盆貓薄荷，少年低頭賠不是，試圖辯解，而青年面色不虞，低聲說着什麽。

我是誰

我在哪

這是幹什麽

柳統無奈的揉了揉額頭，掀開被子，他猜這裏是顧家老宅。

于是，他開口問道：“打擾一下，請問顧姜在哪裏？”

少年驚喜的擡頭：“你醒了！”迅速轉頭對青年說，“你看，我早說了，他肯定能醒，沒有貓能抵制貓薄荷和逗貓棒的誘惑！”

青年深吸一口氣，心想祖宗你能不能消停點，如果讓顧姜知道你敢動他的人，你還有命活嗎？

少年聽不到顧寒的心聲，喋喋不休的講述他的心路歷程：“我覺得新的app可以添加貓薄荷，把APP弄成逗貓棒的樣子，這樣能夠增加匹配成功度，要知道，沒有貓能夠拒絕貓薄荷和逗貓棒。”

顧寒只能冷着臉打斷：“顧煙你閉嘴。”

少年委委屈屈的閉了嘴，眼神根本不服氣。

柳統已經大概知道事情發展經過了。

估計顧姜有事離開，這倆來看望他，少年知道他有貓的血統，忍不住拿出逗貓棒和貓薄荷。而青年則擔心顧姜遷怒，于是趕在柳統醒來前制止少年。

“請問，顧姜在哪裏？”柳統又問了一遍。

身為一只混血貓，在顧家老宅待着，總感覺自己是一個玩具。

“哥他出門了，”少年自來熟，“他讓我看着你，順便改良一下APP，哦，就是這個——”少年從兜裏掏出一塊馭貓牌，這個馭貓牌是淺黑色，色澤和材質都比顧姜的差很多，少年注意到柳統的視線，嘿嘿笑了一聲，有點不太好意思，“我這個有點醜，哥他那個是顧家最頂級的，我天賦不夠，只能用普通的，”少年點了一下頁面，“你應該在我哥那兒看過這個軟件，你看，”少年點了一下其中一頁，“我剛剛運營了一下，添加了你的血統數據庫，”數據庫頁面轉了半天，轉出一個分類——混血貓，“這樣就不用擔心卡機了。”

“等我哥回來，我給他添加一下數據庫，你應該就能知道自己父母是誰了。”少年想了想，補充道，“三界六族，除了神和仙，其餘所有的活物數據庫應該都有。”

“不用了，”柳統拒絕道，“我知道自己父母是誰。”

“咦？”少年驚詫的站起來，與顧寒交換了一個詫異的眼神，心想，這人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為什麽不肯告訴顧姜。

柳統看出他們的疑問，于是說道：“他也沒有問。”

“對了，”柳統又問道，“我能不能跟你們打聽一件事。”

“什麽？”顧寒問道。

“顧姜，他，以前喜歡的人，什麽樣子？”

顧寒與顧煙面面相觑，心說，他以前喜歡的不就是你嗎？

顧煙比顧寒低兩級，比顧姜低四級，當年上學的時候，全校的人都知道顧姜和宋問是一對，天天發狗糧，膩都要膩死了。

“不能說嗎？”柳統看兩人沉默不語的樣子，心想，果然我是替身吧。也不能為難人家，于是柳統換了個話題，“顧姜他什麽時候回來？”

顧煙趕忙說：“他去找老祖宗了，說是看看你身上的封印，你別擔心。如果你覺得我們倆兄弟不好玩，你可以玩逗貓棒和貓薄荷，那啥，都給你準備好了，”顧煙指了指桌上的逗貓棒和貓薄荷。

柳統有點無語：“我不喜歡。”

“那你餓不餓，我還有進口貓糧——唔唔”少年被青年捂住嘴拖了出去。

青年回來解釋：“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沒關系，”柳統說道，“他也沒有惡意。”

青年贊同的笑了笑：“他叫顧煙，是我們這一代最傑出的馭貓牌制作者。其實本來馭貓牌傳承千年，很多東西都落伍了，用起來累贅又不方便，頂多只能記錄一下自己貓的數量，連貓的天賦都檢測不出來，顧家一開始打算淘汰掉，他不肯，又哭又鬧又打滾，非要改良一下試試，當時大家都以為他小孩子玩鬧，沒當回事。沒想到三個月後，他居然真的能把編程融進去，添加了數據庫，不斷改良，反饋修改，才有了現在的馭貓牌。”

柳統理解的笑道：“看的出來，他心思單純又善良，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青年又自我介紹了一下，簡單的很：“我叫顧寒，拿我倆當自家弟弟就行。不用客氣。”

*****

顧家老祖宗拄着拐杖進來，瞧見的就是顧寒和柳統相談甚歡。

“咦？”老祖宗有點疑惑的望向顧姜，“這不就是那個什麽——”老祖宗想了一會兒，說道，“你初中同桌？”

柳統迎上去的腳步頓在半空：我就說！我是一個替身！

“你們又在一起了？”老祖宗困惑的轉頭，沒有深究後輩們的感情問題，反倒語重心長的叮囑顧姜，“顧姜呀，你以後可不能再欺負人家了。決定了要在一起就好好的，可不興那些什麽你追我我追你的東西。”

“沒，您誤會了，”顧姜扶着老祖宗坐下，“我當年沒和他在一起。”

柳統頓在半空的腳：居然承認我是替身了？！

這是什麽神仙劇本！

老祖宗擡起拐杖敲了顧姜一下：“當年誰不知道啊，你們兩個，武陵聯校模範情侶！谷梁斐和符杭都快被你們壓過一頭了。”老祖宗想起谷梁斐和符杭，又來了精神，“對了，這倆老東西還活着嗎？”

顧姜：……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

修真界三大謎題：谷梁斐什麽時候死；顧姜根腳是什麽；武陵聯校什麽時候倒閉

顧煙從外面探出一個腦袋，熱心的替哥哥回答問題：“活着呢，我小外甥入學的時候，我還看見谷梁斐發表講話了。”

老祖宗嗳了一聲：“老了。老了。我們都是老東西了。”

老祖宗又擡頭看了柳統一眼，說道：“你媽媽最近怎麽樣？”

顧姜一愣，心想老祖宗可別是老糊塗了，問錯人吧。

宋問不是父母雙亡了嗎？

顧寒也以為老祖宗問錯了人，于是拍了拍顧姜的肩膀，對老祖宗說：“老祖宗，顧姜在這兒呢。您問錯人了。”

老祖宗又嗳了一聲，滿臉嫌棄：“我問他媽幹什麽，我巴不得他媽早點死。”

顧姜：……

祖宗，這話我沒法接。

顧姜只能幹咳一聲。

“老祖宗，顧姜他媽媽早不在人間了，死了兩千年了。”顧煙又探出一個腦袋，熱心的說完了其餘人想說不敢說的話。

老祖宗沒搭理這個活寶，繼續問柳統：“你媽媽最近怎麽樣？我得有一百年沒見着她了。唉，誰知道那一面就是最後一面了。”

柳統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應該挺好的吧。”

顧姜頓時覺得老祖宗不會聊天了。

這都死了一百年了，還問。

有什麽可問的。

柳統能跑到地府去替你看看他媽嗎

等等……

顧姜算了算年份，又想了想柳統的年紀，這不太對啊。

柳統今年也就二十幾歲，如果他媽媽死了一百年，那他是怎麽出生的？

也是鬼胎？

“你媽這個人啊，就是死犟死犟的，”老祖宗嘆了口氣，“當年谷梁斐和符杭都給她鋪好路了，她不肯，非說要讓你爸爸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身邊，唉，都是命啊。”

柳統嗯了聲。

“你這封印，是你媽給下的吧。你也不容易。你們母子倆都是被你爸拖累的，”老祖宗拉着柳統的手，拍了拍手背，“我當年就不喜歡你爸，一條魚，就一條魚，就拐走了我們人間最優秀的天師。唉，都是命。”

柳統沉默不語，這段他不知道。

不過他爸他媽經常帶他出海抓魚。

他爸吃的最多。

“我當年就跟你說，沒事多往顧家轉轉，你不聽，”老祖宗嘆了口氣，“顧家百年前護不住你媽媽，百年後護着你還是綽綽有餘的。”

柳統開始有點懷疑。

老祖宗知道他父母是誰，難道他真的不是替身？

柳統擡眼看顧姜。

顧姜皺着眉似乎在思考什麽人生大問題。

果然，自己還是替身吧。

顧姜心裏默默盤算了一下老祖宗的年紀，又算了一下老不死的谷梁斐和符杭的年紀，最後琢磨了一下，顧家護不住的人，最終得到了一個非常震驚的答案——

這也印證了喬天通的一句話。

顧姜你以前救過他。

救人不是第一次見面，而是在七年前。

顧姜不禁有些後怕。

如果自己當年沒有因為無辜為九尾貓翻案，自己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宋問了。

很快的，很多事情都有了解釋。

比如馭貓牌中柳統的母系為什麽是宋，而後又變成柳。

因為宋問的母親姓宋。化名大約姓柳。

怪不得上學的時候，全校的人都好奇宋問父母是誰，卻始終查不到。

因為沒有人會想到一個本來應該與貓妖同歸于盡的人居然還活着。

不僅活着，還生下了一個孩子。

再比如，馭貓牌中對柳統的天賦檢測，為什麽從三跳到七又跳到九。

因為宋問是九尾貓，從地府出來，每年增長一條，現在應該是七尾，但由于靈力不足，可能實際只有三尾。

怪不得那麽多人咬定九尾貓妖，原來他是妖王和宋绛的孩子——咬住這個孩子這相當于同時掐住了宋家和妖界。

但是，當年宋家為什麽沒有出手救人？

妖界的人他碰到不少，但是宋家的人，至始至終都沒有人露面，似乎打定主意要讓這只小貓妖自生自滅。

不，不對。

顧姜忽然想起來。

他在地府任職的時候，查遍所有案例，試圖找到宋問的去向，卻始終沒有一個消息。

遞上來的九尾貓卷宗自始至終都沒有透露出宋問一個字，仿佛這個貓和宋問不是同一個。

顧姜不由去想，如果自己當時沒有翻案的話，會發生什麽。

應該會判剔骨。

強行去掉妖界的血統，本來是死刑，但因為宋問是混血，所以相當于只留下人族的部分。

也就是變相的脫去妖籍，并入人間。

雖然受了苦，但命還是能保住的。

顧姜忍不住想笑。

看來，地府真的成了篩子，随便誰都能在裏面動手腳。

既然這樣，為什麽還要繼續原本的堅持，如果維持原狀只是讓地府的漏洞越來越大，那就毀掉一切，重新建造。

總不會比之前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