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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修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他知道這個問題是躲不了的,倒不如說,他還奇怪唐叫竟沒有在醒來後的第一時間就提問。
“那天……”青年仰着頭, 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腦中再一次浮現出當時的畫面。
看到去小廢屋拿DW的唐叫被A級的觸手纏住,他不假思索地沖了出去, 以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靈敏身手爬上了屋頂,試圖将少女救下。
然而她很快就被帶到了一個讓人無法企及的高度。他沒頭沒腦地沖着A級的觸手打出了一梭子彈,但那些攻擊全部被觸手的那種柔韌質地消化,沒能傷到A級一絲一毫。
就在那個時候,他感到有液體噴濺到了他的臉上, 還帶着溫度。用手一抹, 一股淡淡的鐵鏽味便發散了開來。
他擡起頭, 看見身體被洞穿的少女,聽到一聲近乎非人的慘叫, 伴随着那個凄厲的聲音, 少女的身上出現了難以描述的條狀光紋。接着, 一切就都結束了。
“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唐叫縮在被子裏, 不自覺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肋骨,“我……我趕走了那只A級。”
艾德修不出聲地側過頭,看向鄰床的少女。已經适應了黑暗的雙眼能夠清晰地看見她臉部的輪廓, 可以看見她臉上困惑不已的表情。
在幾分鐘之前, 艾德修還在考慮, 如果她問起當日的事,他應該怎麽回答。是DW發揮了功效?那他就無法解釋沒有屍體的事。
或者說因為注射的劑量不夠, 所以那只A級在死亡之前就逃跑了?
再或者說, 是希望小區的全體成員齊心協力, 雖然沒能獵殺A級,但卻成功将它趕走,保衛了這片家園?
這三天裏,希望小區的居民們也曾經探讨過這個問題。
這個從小就在邊境長大的女孩兒,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她可以對蟲族産生影響?她知道這件事嗎?如果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她?
艾德修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鄰居們內心都有所動搖。
人群是很容易産生排異心理的。尤其是像他們這種,在幾乎是單一人種的星艦裏生活着的人,對異類的态度尤為敏感。
而唐叫用她的表現證明了自己毫無疑問是一個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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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未知的、無法判斷危險性的、具備力量的異類。
讓艾德修感到意外的是,這種動搖的持續時間并不長久,居民們在會議的開頭,就決定對唐叫持以一種信任與寬容的态度。
這讓艾德修不禁覺得,這個希望小區裏,不僅僅只有唐叫一個異類,這裏所有的人都有着難以捉摸的思考回路。
陳侃和胡一山都認為應該對唐叫隐瞞真相,前者擔心這位充滿好奇的姑娘會為了解開真相而不顧一切,釀成不好的後果;而後者則單純地不希望自己的愛徒胡思亂想。
成盒給出了保留的意見,認為應該等唐叫醒來後,根據她的精神狀況再做決定。
葉天意支支吾吾,想說什麽,但總是欲言又止,直到讨論會結束也沒有提出具有建設性的想法。
最後,他們将決定權交給了艾德修。
“畢竟你是最有可能直面這個問題的人嘛。”胡一山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是你的話,就算撒謊,小叫也有可能會相信的吧。”陳侃将一只手墊在下巴下面,做思考狀,“如果選擇告訴她實情,由你來說的話,感覺她會能能接受一點。”
成盒看了一眼小廢屋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艾德修,沒有說話,似乎在等待艾德修自己的決定。
而葉天意則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
在唐叫主動開口問這個問題之前,他一直在謊言和真相之間搖擺不停,但當她一開口,一個決意便在他心中塵埃落定。他将當時的所見所聞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她。
“你是不是,又在擔心,自己,會不會是,蟲族?”
艾德修将視線落在唐叫的眼睛上。從窗外照射進來的虛拟月光在她眼中形成倒影,讓她的雙瞳看上去水光粼粼。
他之所以敢這樣大膽地直視少女的眼睛,是因為他清楚月光從他背後而來,他的臉在陰影的掩護之中,她不會看清他的表情。
“如果真的是呢?”唐叫将手從被窩裏伸了出來,就着月光細細地打量起來,好像在判斷她的皮膚與血肉是否有變成木藤的潛能。
艾德修沉默了一會兒,說:“明天,我會把試劑做出來。”
“試劑?”唐叫一時間沒有想起來他指的是什麽。
“DA試劑,”青年輕聲道,“就是我之前說的,可以測試蟲族融合痕跡的試劑。”
“如果試劑在你身上沒有發生反應,就可以證明你和蟲族沒有關系。”
葉天意失眠了,自打唐叫醒來之後。
她躺在床上,一閉上眼睛,腦子裏就會浮現出那日的畫面。
巨大而醜陋的A級,密集的藍色觸手,少女身上的光紋……那只青綠色長着觸須的腦袋回過頭來,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那張詭異的臉在與她對上視線的一瞬間,變成了唐叫的樣子。
真是惡趣味的幻想。可她就是怎麽也沒法将那個奇怪的畫面從腦中揮去。
她睜開眼,翻了個身,打開終端,在論壇上找到了自己的帖子,又看了一遍她那天寫的日記,發現自己的口吻竟然如此冷靜,沒有把A級的來襲當成是一件可怕的事,倒不如說,這種危險的突發狀況讓她覺得很新鮮。
她親切地用“我的朋友”來指代唐叫,或許是因為她在不知不覺中,真的産生了這種錯覺。她不讨厭被唐叫調侃,而且很享受被她照顧的感覺。她以為她們之間應該是有一些同性的友誼的。
可是在那場唐叫缺席的座談會中,她的心中突然産生了不明緣由的恐懼,也因此再也無法像看一場科幻電影一樣去回顧那天的事了。
她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世上有能夠控制蟲族的人類存在。在她的知識範圍之內,可以處死低級蟲族、號令高級蟲族的只有它們的女王,傳說中的S級蟲族。
難道說……
這種事情真的有可能嗎?
說不定呢,畢竟人類對高級蟲族的了解并不多。不知道它們會做什麽,就意味着它們什麽都有可能會做。
她看了一眼帖子下面的新回複。除了一些對邊境生活感到好奇的,竟還出現了一些關于劇情的讨論。
“好奇樓主的朋友究竟是什麽身份。居然能把一只成年的A級逼退。”
“感覺這個朋友肯定跟蟲族的女王有關系?腦補一個現任女王為了改善族群基因,把女王候補的卵藏到了星艦上,讓她長大以後勾引男人,等候補繼位之後,就可以生下帶有人類基因的卵,蟲族的外貌逐漸趨近人類的劇情。”
“這個想法可以有!樓主你那個朋友長得怎麽樣啊,只要長得好看,是蟲子我也可以!”
“(星際粗口)受不了了,樓上精蟲上腦我要報警了。”
“前面猜女王候補的!筆給你,快寫!餓餓!”
……
看來這些人已經完全把這個帖子當成故事來看了。
看到這些充滿調侃意味的留言,葉天意忍不住皺起了眉。城裏這些人壓根就沒有意識到,他們過着平穩安全生活的同時,邊境人在面對着怎樣的危險,還有心思開這種玩笑。
她将垂在眼前的頭發撩到腦後,喚出虛拟鍵盤,在腦中整理了一下思緒,打開了回帖的頁面。
“在目睹這一不可思議事件的當時,我心裏只有劫後餘生的喜悅和對朋友的擔心。我的朋友在那之後因為失血過多而陷入昏迷,在處理好她的傷勢之後,我和我的鄰居們召開了一場讨論會。”
“我是在那個時候才意識到害怕的。我的朋友究竟是什麽東西,為什麽會擁有那種能力?她與蟲族究竟有什麽關聯,還是說她自己就是蟲族?我以為我的鄰居們也會和我一樣困惑不安,我試圖從他們那裏尋求安慰。”
“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鄰居們的表現都很冷靜,在提及了我朋友是蟲族的可能性之後,他們表示依然願意像過去那樣對待她。她的仆人更是如此,不僅沒有對她産生抗拒,還因為怕她醒來後會胡思亂想而坐立不安。”
“我被鄰居們意見的統一性給吓到了,不敢提出自己真正的想法。我原本寄希望于她醒過來之後,能告訴我們她可以驅趕蟲族的原因,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這讓我的疑慮變得更深了。”
“我還能把她當成朋友嗎?或許我應該盡快趕回城裏,在真正的危機降臨之前。”
将心中的想法吐露出來後,葉天意終于覺得好受一些了,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在她還沒結束這個深呼吸的時候,新的評論就出現了。
“盲猜到最後樓主發現自己的鄰居裏面沒有一個是人,都是女王派來保護候補的騎士蟲。如果不小心劇透了可以删。”
看到這條評論,葉天意剛剛放下去的心又立刻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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