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樹精

阿楓此刻看着他，真真的面目可憎，就像屠夫家的牛娃子，一開始欺負她，長大之後就開始笑她。

四空驟然停下腳步，阿楓順勢停下來，盡管差點撞上去。

他轉過身來，仍是一臉笑意，“我只是奇怪，你父母為什麽要讓你讀書，一般不都是男子求取功名才走的路嗎？當然這不是重點。”他一邊說一邊環繞着阿楓打量，極力忍住笑，“問題是，你既然上了十年學堂為何如今還是這般傻乎乎樣子，可惜了這一副好皮囊。”

阿楓氣得剛要說話，被他搶白，“還有，你居然在那個叫什麽鳳林的地方看了将将十年的日落，一個地方一看十年，”他把臉靠近，一臉認真的疑惑，“為什麽？”

阿楓一時也想不到為什麽，有一種被人看破最終發現那個秘密令人恥笑的窘态。

最後，她低下頭，壓下怒氣，淡定地說：“與你無關。”

轉身近乎逃似的走掉，四空突然覺得一點也不好笑了，她這般回避一定和葉秋白有關，便再也不想問下去。

阿楓一路陷入胡思亂想，一般對一個地方執着對一件事情執着都會和一個人或者幾個人有關，可從小她便是那樣，也許和夢中的自己有關。

行走多時，終于走到一條岔路，一左一右，左邊比較靠南，這一條一旦走過去，就不像先前的路那般好走了，一踏上這條路，四空放慢了腳步，和阿楓的距離拉近了些。

果然不同凡響，眼前玉樹承天，遍地奇花瑞草，靈獸仙禽無數，此地靈氣僅次雲雀山，只是那裏的靈獸仙禽已成氣候都藏了起來，這裏都是些幼崽正在成長，可也有些大家夥躲在暗處。

阿楓見此忍不住驚嘆，耐不住好奇心，腳步趕上去，左看右瞧，興致正酣。

四空反而放慢腳步，細細觀察，集中精力感受周圍氣息的變化，不遠處正有無數藤蔓摩擦地面的聲音，疾步向前蹿動，“阿楓！”伸手抓她手臂，才挨到衣袖，一條長長的藤蔓如蛇般纏住阿楓另一只手臂，電光火石間，阿楓驚喝一聲，雙手被綁，挂在一顆高大的樹上，懸在半空。

四空飛身，揮動禪杖斬斷藤蔓，哪知四處飛出無數條藤蔓快速裹住阿楓的身體，綁在樹上，手腳皆被纏住，無法動彈。

粗壯的樹幹上冒出兩只黑色如聚的眼睛，幹癟的嘴，先是大笑，看到四空黑色的眼睛冒着精光。

“活了這麽長時間，還沒見到過如你一樣的‘人’？”

“若想留條靈根，我勸你還是放了她。”

Advertisement

“她是你什麽人？”

“她是誰與你何幹？”

“哈哈哈！無非就是紅顏知己，要麽就是結發之妻，我活了幾千年，見過很多人，男人和女人，無非就是這些。”

“哈哈哈！你活了這麽多年難道不知道安心修煉可以活的更長久一些嗎？”

樹精深吸一口氣，粗大的樹幹上兩片粗糙的嘴唇張張合合，看到四空，他似是更加興奮，“你元陽純正，看來是你的紅顏知己。在變成你結發之妻以前，你只要送我一滴血，我就放了她。”

四空看了眼綁在樹上的阿楓，冷笑一聲，“既然這樣，我把她送你。”說完轉身就走。

樹精愣了一下，這片刻時間，四空已經走了。

“和尚！和尚！你真要走了嗎？”阿楓掙紮着身體，大喊。

和尚如沒聽到，不回頭徑直走了。

“你怎麽還要丢下我，你回來！這次...這次我不會再原諒你！”

四空早已消失在叢林裏。

“他不是和尚。”樹精說道。

“他就是一個和尚，是萬國寺的和尚。”

“不管什麽寺，反正他不是和尚，哎！以前的人可不是這樣的，男人拼死也要救自己的女人。”

“我不是她的女人，你把我放了。”

“再等等！若他不來就放了你，閑着也是閑着我們說說話打發打發時間。”

“你要他的血幹什麽？”

“哈哈哈！這幾千年我第一次遇到這樣的肉身，只要一滴血，不枉我幾千年的修為，幻化成人，自然享人間之樂，就像你這樣的小娘子我也可以享用了。”

言罷，藤蔓将她的身子勒得更緊，阿楓氣極，大喝道：“死樹妖，你幹什麽。”

“你的身體如此敏感，我都舍不得放你了，你看你男人不顧你死活，不如在此陪我。”

“你！你你，放開我，他不是我男人，都說了他是和尚。我才不要在此陪你。放開我！快放開我！”

“你知道我多久沒跟人說話了嗎？我自己都不記得了，好不容易遇到你這貌美的女人，實在舍不得。”

“你眼睛瞎了嗎？快放開我！”

“你的身體好軟，還有.....”一只指頭粗細的藤蔓爬進她的領口，貼着肌膚向下，她忍無可忍，內心泛起羞恥的憤怒，哭喊着，身體仍被滿身的藤蔓緊緊地纏着，手和腳無發動彈，但凡一掙紮，被藤蔓硌得生疼。

一滴眼淚劃過臉龐，滴在那顆藤蔓上，瞬間像觸到什麽毒汁一樣，縮了回去。

“好可惜，好可惜，馬上就......我做夢都想知道，幻化成人會是什麽樣子，說不定我比你男人更俊美。在我只有意識沒有法力的時候，不知多少男女在我身邊行樂，女人靠在我身上，那時候，我發瘋一樣想變成一個男人。”

阿楓不停扭動身體，勒着自己的藤蔓越發緊了。

“如今，我還沒有變成一個真正的男人，上天卻送我一個女人，你和他塵緣已盡。終有一日.......”

“和尚！四空！四空！你快回來！快回來救我！嗚嗚.....只要你回來，我以後再也不纏你了！你回來！”

“你喊破嗓子他也不會回來，男人就是這樣，走了就不會回頭，有多少男女相愛的時候要死要活，分開的時候因愛成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還不如耐心等我，等我幻化成人對你這樣美麗的女人絕對不會始亂終棄。”

“放開我！快放開我！”

樹精發怒，一個手臂粗細的藤蔓環住阿楓的脖子緊緊勒住，她一時間無法說話，漸漸地連呼吸也困難，身體上的藤蔓也越勒越緊，無法動彈。

突然樹精大笑，比之前笑的更嚣張得意，“你身體裏有他的味道，剛才貼着你肌膚的藤兒太細沒嗅到，天助我也！哈哈哈！我會把你這美麗的皮囊勒成肉泥，你的血滴到地上被我的根吸食，我就成功了，雖然舍不得，可是我太想成為人，不要怪我！要怪就怪那個負心的男人。”

阿楓太長時間沒有呼氣，脖子仿佛被藤蔓擰斷了，疼得沒有知覺，腿腳抽搐起來，可此時除了等死別無他法。

眼睛漸漸睜不開，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突然一道銀光閃過，那根手臂粗細的藤蔓從地上的根部斷開，脖子瞬間失去束縛，阿楓深深吸了一口長氣，接着猛烈咳嗽。

砍斷藤蔓的是一把匕首，并不是銀色禪杖。投來匕首的人卻無蹤影。

“何人壞我好事？豈有此理！”

話音剛落，百丈高的樹梢湧出無數條手臂粗細的藤蔓環住大樹周身，地上同時湧出手指細的藤蔓與垂下來的藤蔓緊緊纏繞，阿楓如置身一個藤蔓做成的籠子。

阿楓透過藤蔓的縫隙看來人是誰，條條藤蔓相織緊密看不清任何東西，那把匕首飛來之後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看來只能把你的身體撕裂開來，你不要怨恨我，你我相逢必是注定要助我一臂之力！哈哈哈！”

話畢，身體上纏繞的藤蔓速速縮了回去，手臂粗細的藤蔓纏住她的胳膊和腿上下拉扯。她痛呼一聲，幾道銀光閃現，手臂粗細的藤蔓被割斷，細的藤重新纏上她的身體。

四空拿着屠龍杖坎着藤蔓，兩邊的藤蔓被他砍的稀爛，砍出一個缺口，縮身跳進籠子。

阿楓看到他，內心五味陳雜，四空絕對是她在世上最恨的人，最恨的沒有之一。

他看起來很狼狽，白色的僧袍上有塊大大黑色污跡，臉上也有。

他氣定神閑地站在那裏，淡淡看了她一眼，對樹精說道：“放了她，不然不僅毀了你的修行，連你這樹身都燒的幹幹淨淨。”

“呵呵呵！好大的口氣，你不是不要這小娘子嗎，如今為何又折回來？”

“廢話真多！你放還是不放？”

阿楓覺得四空此時與往日不同，雖說以前也遇到過這樣的險境，之前可都比這次有耐性。

“哈哈哈！小哥哥你盡管放馬過來。”

四空連連點頭，輕笑，表情：這都是你選的。

只見他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嘴裏念着什麽，接着手掌慢慢分開，兩個手掌中心一團發着紅光的火焰出現。

“等等...”

不待樹精說完，四空猛地分開手掌，伸展手臂，一瞬間那團火焰幻化成無數團火焰落在藤蔓上樹上。

他疾飛而上，斬斷阿楓身上的藤蔓，抓住她向外飛，用屠龍杖斬斷燃燒的藤蔓，砍出一個出口，飛出火籠。

一落地，阿楓腿腳酸軟跌在地上，回頭看那大樹，早已變成一團熊熊大火。那悔恨不甘的嘶吼在林中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