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奴才們見過皇上。”
“臣妾見過皇上。”明妃。
“臣妾見過皇上。”蓮妃。
“都起來吧。”皇帝的聲音涼涼的,似冷非冷,帶着淡淡的壓迫。
正要起身的伊恩,身子剎那僵硬,手中的華服翻落在地,很輕的落地聲,在這主殿上卻如驚天之雷。
這個聲音,是伊恩一輩子的夢魇,伊恩恨之入骨卻又藏匿至深。
不敢回想的過往。
那一夜,自己的清白被毀。
只因那一夜,娘親因此而離去。
“大膽奴才。”
“伊恩?快跪下,伊恩?”
“叼奴,竟敢直視皇上,還不快跪下?”
伊恩已經聽不清周圍的人在說什麽,緩緩的直起身子,目光的焦點定在了那個一身明黃的人臉上,深邃如夜空的眸子隐藏了記憶中的銳利,卻依然叫人不敢直視。
這是一張能叫人輕易動心的臉。
可對伊恩而言,是妖孽,是魔鬼。
記憶如潮水而至,點點滴滴,越發清晰。也帶起了伊恩隐藏在心底深處,刻意淡忘的恨。
只是伊恩萬萬沒有想到,那個毀了自己清白,間接害死娘親的人竟是當今皇上,年僅二十七歲的肅帝。
一個伊恩恨不起的男人。
伊恩的震驚與不信可想而知,但這個聲音與相貌,千真萬确,是那個毀自己清白的男人。
握緊的拳頭,指甲幾乎陷進肉裏。
那人高高在上地坐着,只是冷冷地掃了伊恩幾眼便自顧自地喝着宮女送上的茶水,仿佛根本不認識伊恩。
“你們還愣着做什麽?還不将他拉下去?”明妃氣得不輕,香肩也隐隐顫抖着。
兩名宮人一左一右地架住了伊恩,拖着伊恩就往外走。
伊恩強行扭轉脖頸,如果目光可以刺穿人的身體,只怕上面那位已經死在忍下無數次了。
淚水奪眶而出,那夜,伊恩無法為自己失去的清白讨回一個公道,就算找到了罪魁禍首,該如何向一個上青樓尋歡的男子讨公道?
伊恩并非軟弱之人,但這個男人,竟會是天下至尊,所料不及,所有的苦恨也只能往肚子裏吞。
可是,天下至尊又如何?就算他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伊恩也同樣能恨他。
“皇上請恕罪,伊恩進宮不久,還不懂宮裏的規矩,請皇上從輕發落。”蓮妃連忙跪下替伊恩求情,聲音淡定從容。
“慢着。”皇上突然開口,起身走到了伊恩的身邊,居高臨下的望着伊恩,神情冷漠,“你恨朕?還是,這是你為了引起朕的注意所使用的手段?如果是,你成功了,演得很逼真。”
手段?演得很逼真?這個男人竟然以為自己在演戲?以為自己這麽做是想引起他的注意?伊恩冷冷地望着眼前的皇上,生平第一次,有想揍人的沖動。
這個男人竟然不認得自己,一個曾被他毀了終生的人。
“皇上是要收了他嗎?”明妃明明在皇上身後冷怒地瞪着伊恩,說出的話卻嬌柔無比。“若真是如此,臣妾可要恭喜皇上了。”
“他是引起了朕的注意,可朕是不會将像他這樣的人留在身邊的。”皇上朝架着伊恩的兩名宮人揮揮手,“帶走。”
“皇上,一切都是臣妾的錯,是臣妾教導無方,您要降罪就降在臣妾身上吧。”蓮妃仍舊是平淡無波的聲音,如果不是說出的話,根本不會讓人覺得他是在給人求情。
“蓮妃娘娘,他為了博得皇上注意而玩弄心計沖撞了皇上,你身為他的主子,不好好反省,竟然替這個叼奴求情?”明妃偷看了一眼皇帝的臉色,見皇帝無動于衷,喝道:“來人,将這個叼奴拉出去。”
“臣妾是伊恩的主子,深知伊恩不是那樣的奴才。還請皇上原諒伊恩這次的不懂事。“在伊恩即将被拖出主殿時,蓮妃突然道:“皇上,這是免死金牌,您賜給臣妾免死金牌時說過臣妾可以任意使用這塊免死金牌救任何一個人。臣妾現在願意用這塊免死金牌救伊恩。希望皇上赦免伊恩”
蓮妃娘娘?伊恩心底一陣感動,一向少言冷語的蓮妃竟然替自己求情?雖說自己呆在他身邊已快一年,但是蓮妃對自己一向都是主子對奴才的态度,為何竟然對自己這樣好?
“你将朕賜給你的免死金牌用在這麽一個宮奴身上?”皇上冷冷得瞥了伊恩一眼,嘴角挑起一個譏諷的笑,似在嘲笑伊恩眼底流露的感動。
“是。”
“那好吧,朕就當此事從未發生過。”
“臣妾謝皇上恩典,雖說皇上當此時從未發生過,但臣妾怕其他人惹起無端是非來。”眼角餘光看到明妃一臉鐵青,在皇帝面前卻又不得不裝出一副柔弱的模樣,柔聲道:“蓮妃娘娘可真會多想,既然皇上已說當此事從未發生過,其他人又怎敢違背皇上的意思?”
“既然明妃娘娘這麽說了,本宮這心也就放下了。臣妾代伊恩謝皇上恩典。”蓮妃磕頭謝恩,“臣妾先行告退。”
太陽光很是耀眼。
蓮妃什麽也沒有問,只是靜靜地在前頭走着。
伊恩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心底沉重萬分,重的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來。
已經快一年了,那一夜的屈辱伊恩一位自己已經藏匿下心底慢慢淡化了,可沒有想到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時,一切都亂了,藏匿的記憶再次痛苦的展現在眼前,那一刻除了恨別無其他。
明明知道那人是皇帝。
明明知道惹了皇帝是會沒命的。
“別想了。”走在前面的蓮妃淡淡開口,“不管曾經發生過什麽事,都将它忘得一幹二淨,這裏是皇宮,你只是一個在這裏拿俸祿做差事而已。”
“娘娘,謝謝您。”伊恩再次濕了眼睛,免死金牌,那可是天大的恩賜,蓮妃娘娘卻用在了如此卑微的自己身上。
“從小到大,每一個在我身邊做事的人,本宮都是靜靜的觀察他們,這麽多年來,你是唯一一個做事認真,不懶不拖,一年如一日本本分分做事的人。”蓮妃轉身,笑望着伊恩;“就連想抓你短的機會都沒有。這樣的人又怎麽會耍什麽心機呢?”
“娘娘,我。。。。。”
蓮妃輕輕搖頭,“本宮對你在宮外發生的事并不感興趣,本宮剛才說過了,不管發生過什麽事,都将它忘得一幹二淨,這裏是皇宮,你只是在這裏拿俸祿做差事。你做得到嗎?”
聽到蓮妃的話,伊恩有些發愣。
做得到嗎?那一夜所受的痛苦和屈辱,娘親的離世,一切的仇恨都将消失。
做得到嗎?把這一切都忘記,不是深藏心底,是真正的忘記。
這裏是皇宮,那個毀了自己的人是皇帝。
做不到又能如何呢?自己已經被毀了。
蓮妃看着伊恩緊握成拳的手,暗自嘆了口氣。
伊恩黯然的望着地面,咬緊下唇。
做不到,就算那個人是皇帝,自己也做不到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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