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南蕭質子 [V]

慶和四年,南蕭國戰敗求和,不僅讓了五座城池,還派送了本國的七皇子入慶和為質子。

“尹安,可到上京城了?”

一輛破敗的馬車在路上行駛着,裏面傳出來一道溫潤的嗓音。

“殿下,快了。”侍從尹安擦了擦頭上的汗,這幾日連着趕路都沒好好休息過,他看了一眼破舊的馬車,護送馬車的也只有十多個人。

誰讓他的主子是個不受寵的皇子呢。

馬車一路颠簸,車裏的人卻正襟危坐,他生的很白,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袍,頭發就用一根同色的帶子束在腦後,額頭上有一點朱砂,面容沉靜,滿身溫柔,似神明降世。

只是那雙眼睛沒有任何的色彩,一直目視着前方,空洞異常。

南蕭國誰都知道七皇子溫淮是個瞎子,天生眼盲不能視物,一出生就被奉為不祥之兆,出生之時不僅克死了生母,還害得南蕭國幹旱了六年。

南蕭國國君便把他送上了金陵山,帶發修行。

只是這次,南蕭戰敗,需要皇子過去慶和當質子,所以就把溫淮從山上接了下來,草草的安排人把他送來了慶和。

上天對他不公,可是在溫淮身上卻看不到一絲戾氣。

佛經裏面有雲:“生而為命,何不向善。”

……

馬車進了皇城,在大朝央停了下來,尹安扶着溫淮走下馬車。

慶和不同于南蕭的溫潤,吹過來的風幹燥異常,溫淮伸手摸了摸臉頰,随即又整理了一下衣袍,随後把別在自己腰間的那個陳舊的木笛取了下來遞給尹安。

尹安接過,他知道殿下懂禮數,去見慶和王不會帶着如此廉價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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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慶和的侍衛看到南蕭七皇子一身的窮酸樣,都忍不住嗤笑了幾聲。

堂堂一個皇子,竟然穿的連他們慶和的百姓都不如。

尹安聽見心裏很不是滋味,但自己身份低微又不能發作,在他心裏,他的殿下很高貴,穿的衣服雖然便宜,但卻是幹幹淨淨的,上面沒有沾染一絲灰塵。

溫淮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自己沒事,眉目依舊溫和如初。

微風吹起溫淮的發絲,白衣黑發的俊人立于風中,宛如一幅畫。

走過三十三層臺階,來到了勤政殿門前。

沈北城坐在上座眯着眼睛,看着門口進來的人。

他早就聽說南蕭七皇子溫淮是一個眼盲的廢物,這樣的人必定天生膽小,性格暴躁,想不到南蕭國會這麽的敷衍自己,用一個沒用的皇子來當質子,真當慶和好欺負。

溫淮在尹安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沈北城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此人身上有一種如同佛門人士一般的沉穩之氣,他也微微坐直了身體。

溫淮跪在地上,行了一個禮:“拜見慶和皇。”

許久,沈北城都沒有開口,而溫淮也磕着頭行禮沒有起來。

旁邊尹安額頭磕在地上,汗水也不自覺的流了下來,初來乍到的,慶和皇這是要幹什麽?

香也已經燒斷了一截,沈北城像才回過神一般,慢慢的說道:“免禮,平身。”

“謝陛上。”溫淮慢慢的站了起來。

“你就是南蕭七皇子。”

“是。”

“你們南蕭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拿一個瞎子來糊弄朕。”這句話聽不出有多生氣,更多的是嘲諷。

溫淮輕輕笑了一下,不緊不慢的說道:“陛下,我身為南蕭七皇子,有這個責任。”有這個責任為國付出。

“朕聽說你一直住在金山寺,那你可怨?”沈北城聽說這個七皇子過的并不好,連自己皇宮都沒有回過就被送來了這裏。

南蕭王都已過花甲之年,可還是沉溺于酒色之中不可自拔,對于膝下這些兒女也無甚管教,可能這次要送質子過來才想起自己原來還有這麽個兒子。

溫淮搖搖頭:“無怨。”

“哦,為何?”沈北城看着他鎮定的模樣,似乎是來了興趣。

“其一,溫淮乃無用之人,不能為父皇分憂解難;其二,還是那句話,身為南蕭皇子,有這個責任。”

“好一個責任。”沈北城突然大笑了起來。

尹安在旁邊聽着也不是滋味,殿下為了國家百姓來到慶和,可那些百姓卻視殿下為不祥之人。

“先退下吧,出了門之後有人帶你們去寝殿。”沈北城揮了揮手,之後才意識到溫淮看不見。

溫淮微微施了一禮:“謝陛下。”

沈北城望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可惜是個瞎子。

出了勤政殿的門,溫淮輕喚:“尹安。”

尹安會意,他拿出木笛遞給殿下,溫淮摸了摸笛子,随後別在了自己的腰間。

門口的小太監看着這個落魄的皇子,語氣甚是傲慢:“你們沿着這條路一直往前走,自然就會看到晚餘宮,你們自己去吧,我還有事。”小太監打着哈欠。

尹安氣不打一出來,這什麽态度?

“你怎麽這樣?”

“你說什麽?”

兩個人正要吵起來,溫淮道:“謝謝這位小兄弟,尹安,我們自己走吧。”

尹安憤憤不平的瞪了那個小太監一眼,狗眼看人低,一輩子就是個奴才。

溫淮心裏又何嘗不知一個小太監能如此狂妄,背後必然有人指使。

在這慶和皇宮,不知道又要過一段什麽樣的日子。

……

“公主,您慢點。”綠芽一臉擔心的喊道。

沈寧安挽起衣袖,手裏拿着風筝線繞着草坪一圈又一圈,可風筝就是飛不起來。

又一次失敗了,一個燕子形狀的風筝掉了下來,沈寧安蹲在地上看着那只燕,戳了戳,你咋就飛不起來呢?

不都說陽春三月是放風筝最好的時節嗎?她感受着身旁的微風,不過今日這點風确實小了些。

綠芽也在沈寧安身邊蹲了下來:“公主,要不我們等風大一點的時候再放?”

“行吧。”沈寧安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粘的雜草。

心裏祈禱:老天爺,你就來一陣大風吧。

不料沈寧安心裏剛剛說完,就開始刮起了風。

她一臉震驚,神了呀。

“綠芽,你幫我托住風筝,我說放的時候你就放。”

“好。”

趁着這股風力,沈寧安一鼓作氣,拉着風筝線飛快的跑起來。

“綠芽,放。”

風筝漸漸的越飛越高,沈寧安把控着風筝線,慢慢的放。

“公主,它飛得好高啊。”綠芽看着天上飛的那只“大燕子”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想不到小泉子做的這個風筝還挺好的嘛。”沈寧安興致勃勃的放着。

但是一誇完,手中的線扭斷了,沈寧安一愣,真是不經誇。

綠芽剛剛還在拍着手,這時手僵在半空,小泉子做的風筝怎麽還有質量問題呢?

風還在呼呼的吹着,也不知道要把風筝吹到哪裏去,沈寧安在後面跟着跑。

綠芽也在後面追着沈寧安。

沈寧安一直擡着頭望着天上那只風筝,也沒怎麽注意路上。

“公主小心。”

“殿下小心。”

“砰”

猝不及防的,綠芽就看到自家公主撞到了前面的公子身上。

溫淮往後退了兩步,穩住身形,扶住身上的人,但感覺是個姑娘之後又忙放開了手。

沈寧安的額頭撞到了他的下巴上,她捂着有些紅腫的額頭,撞的還挺疼的。

尹安在一旁目瞪口呆,這姑娘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雖然吧,殿下長的是好看了些,但也不至于這麽投懷送抱呀,慶和的國風可真是開放。

沈寧安擡起頭想道個歉,畢竟是自己先撞上人家的。

可是身前之人先開了口:“姑娘,可還好?”

咦,這聲音有點好聽诶。

沈寧安擡起頭,愣住。

前面的少年玉面清袍,眉心點朱砂,俊秀非常,似……似一坐小菩薩。

沈寧安回過神,她臉有些燙,前面的人完全長在了自己的審美點上。

“這位公子,對不住了,你還好嗎?”沈寧安抱歉的說道。

溫淮笑了笑,搖搖頭:“無妨,姑娘沒事便好。”

那個風筝就落在他們旁邊,沈寧安撿起風筝,拍了拍它上面的泥土。

“那個,我剛剛追風筝沒有看到你,你下巴撞的疼不疼?要不要請太醫看一下?”沈寧安把風筝抱在懷裏,看着他。

“謝姑娘,不用麻煩。”

剛剛有些激動,此時鎮靜下來,她發現有些不對勁,這位公子的眼睛怎麽感覺不聚焦呢?

他難道是盲人嗎?

她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溫淮沒有任何反應。

尹安連忙阻止,在他看來,這個動作就是在侮辱他們殿下。

還真看不見呀。

沈寧安把手放下:【系統,你認識這個人嗎?】

系統:【不認識,不過長的倒還挺好看。】

沈寧安心裏狂點頭,系統終于審美在線了。

“你們要去哪?”

“晚餘宮。”尹安搶答,語氣并不是太好,這姑娘莫非真看上他們殿下了。

晚餘宮,好吧,她也不知道在哪。

她讓到一邊:“公子,我就不耽誤你們了。”

溫淮點點頭,尹安扶着他慢慢往前走去。

因為看不見路,走的也不是很準确,剛剛路過沈寧安的身邊,溫淮身上的木笛卻絆住了她的腰帶,稍微一用力,木笛就掉到了地上。

溫淮一頓,停下腳步,彎下身子摸索着。

沈寧安一把撿起,這木笛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公子,給。”沈寧安把它遞到了溫淮的手裏。

“謝謝。”溫淮接過。

沈寧安盯着他的手,這雙手美麗的少見,秀窄修長,指甲白皙又帶着光澤。

對了,她有一點手控。

“姑娘?”溫淮發現她拽着木笛并沒有松手。

“啊?”沈寧安連忙放手:“不好意思。”

“無妨。”

系統:【主人,你犯花癡啦?】這裏美男千千萬,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主人犯花癡。

沈寧安:【欣賞美而已。】

“這位公子,你看我們這麽有緣,可否告訴我你的名字。”沈寧安聲音賊甜,交個朋友也行。

系統:……完了,還搭讪了。

溫淮把木笛重新別在腰間:“鄙人姓溫,單名一個淮字。”

“溫懷?”沈寧安喃喃:“是溫暖的溫,懷抱的懷嗎?”溫暖的懷抱,這名字真好聽。

溫淮笑着搖了搖頭:“是淮水的淮。”

自他出生之後,南蕭淮水河就幹旱了六年,他便為自己取名“淮”,希望淮水能重新流起來,這樣百姓就不用再受幹旱之苦了。

溫淮能夠平靜的說出自己的名字,可尹安卻心裏發酸,殿下本沒有名字,這還是殿下自己為自己取的。

溫淮,這名字也不錯,沈寧安點點頭。

“姑娘,告辭。”溫淮微微欠了欠身。

“溫公子,慢走。”

系統:【別看了,人都走遠了。】

沈寧安:【為什麽不讓我攻略他?】

系統狐疑:【主人,你也不是一個以貌取人的人啊?】前面的聞景、杭雪拎出來都是人中佼佼者,但主人從不多看一眼。

沈寧安:【清風霁月,給人感覺很好。】

系統一想,宴九寒給人感覺永遠是一種陰沉之态,原來主人看重的是感覺,它就說嘛,主人怎麽可能是好色之徒。

“公主,風筝破了。”

沈寧安低頭一看,這風筝什麽時候被自己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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