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女紅 [V]

自從不去宮學,沈寧安已經快一年沒有見到宴朝洲了。

滄瀾有規定,大臣子女不能擅自進宮,有昭令除外。

沈寧安手裏拿着魚食坐在涼亭裏,河面上波光粼粼,偶爾有幾尾小魚躍出來争奪着食物。

這尾魚叫金離,她以前在阿宴的宮裏見過,亮晶晶的小魚甚是好看,她便也買了幾尾來養着。

“別搶別搶,都有份。”她看着跳躍的小魚不禁笑出了聲。

“小姐,披上披風吧,莫要着涼了。”侍女拿着一件披風提醒。

“今日日頭挺大,用不着披風。”沈寧安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皺。

“寧兒,你又貪玩了,昨日嬷嬷讓你繡的花可都繡好了嗎?”娴夫人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

沈寧安轉過身,抱着娴夫人的手撒嬌:“嬷嬷讓我繡的花太複雜了,寧兒不會,可以不繡了嗎?”

娴夫人點了點她的額頭:“女孩子女紅得樣樣精通,這樣才可以找到一個好夫家,夫家才會瞧得起你。”她自己雖然是将門出身,可是女紅從小都沒有落下過。

沈寧安撇撇嘴。

“你爹非要送你去什麽宮學,女孩子有沒有學問倒是次要,但是女紅一定得好。”娴夫人語重心長的說。

沈寧安點點頭,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今日你到我院中來,繡完昨天嬷嬷拿給你的樣板。”

沈寧安:“母親,我今天感覺有點頭暈,我想先回屋躺着。”她踉跄了兩步。

娴夫人就這麽定定的看着她,她的女兒她還不清楚,這小姑娘又在演了,每天要她繡個花就跟逼她要幹什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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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暈完了嗎?暈完就走吧。”娴夫人慢悠悠的開口。

沈寧安立刻停住了腳步,還想掙紮一下:“母親。”

娴夫人沒有理她,而是擡腳往前走去,沈寧安也只能無奈的跟上去。

……

面對着桌子上一堆花花綠綠的線,沈寧安是真的頭暈了。

娴夫人就在旁邊看着,時不時的提醒幾句:“嬷嬷,小姐有什麽做的不對的地方你盡管教就是了。”

嬷嬷手把手的教沈寧安。

“小姐,今日就繡這朵傅山牡丹吧。”老嬷嬷穿好了針線,遞給沈寧安。

沈寧安道了一聲謝,縱然萬般不願意,可還是一針一針繡了起來。

刺繡是一件耗時間的事,眼看着茶都涼了好幾杯了,可牡丹花的雛形還是沒有出來,娴夫人在一旁眉頭皺的越來越緊,好好的去學什麽宮學,別人姑娘都是六七歲就開始接觸刺繡,她的女兒直到去年才摸上了針線,落後了別人一大截。

沈寧安腰坐的有些僵,她用手捶了捶。

“小姐可是累了?”嬷嬷開口詢問。

“有一點。”

“那我們休息一下再繡吧。”

沈寧安連忙放下了針線,可還不過兩秒,就聽見了娴夫人的聲音:“別停,繼續繡。”

“母親~”

“寧兒,今年你都十三了,還沒有別人九歲的姑娘繡的好,這叫娘以後怎麽為你物色人家?”娴夫人眼裏滿是擔憂。

看到母親悲傷的神色,沈寧安默默拿起了針。

“物色什麽人家?”沈北城跨着大步走了進來。

娴夫人沒有什麽好臉色,沈北城立刻坐到了她的身邊,扳過她的肩膀:“全王府就只有你敢給我臉色看。”這句話并無責怪的成分,相反充滿了溺愛和憐惜。

“哼,好好的女兒都讓你給教壞了。”娴夫人拍了一下沈北城的大腿。

“女孩子有點學問總是沒錯的,這些女紅以後也可以慢慢學。”沈北城哄着她。

“慢慢學慢慢學,後年都要嫁人了。”娴夫人語氣帶着怪嗔。

沈北城見此路不通,轉過頭來看着沈寧安:“寧兒,你怎麽又惹你母親生氣?”

沈寧安愣愣的擡起頭:“爹爹,女兒沒有。”

沈北城走過去看沈寧安繡着的那朵牡丹花:“我覺得繡的挺好的。”

娴夫人睥睨一眼:“花不像花葉不像葉,什麽好不好。”

“依我看,你就是對女兒太嚴苛了。”

“妾身就這麽一個女兒,我不多教導教導她,誰來教導?”娴夫人想到以後女兒要嫁人,也不知道婆家會怎麽待她,萬一因為這些小事落人口舌,得不償失。

“寧兒也是本王唯一的女兒,自然還有本王教導她。”沈北城走過去攬着娴夫人的肩:“我看今日就到這吧,咱們一家三口好好吃個飯。”

娴夫人沒有說什麽,沈寧安終于可以停下手中的針線活了,她揉了揉有些僵的手腕,父親來了就是好。

飯桌上,沈寧安小口小口的吃着飯,父親在給母親夾着菜,特意挑出了母親不喜歡吃的蔥花。

嬷嬷跟她說過,母親和父親是一起長大的,感情頗深。

“明日太後七十歲壽宴,我想帶着寧兒入宮。”沈北城夾了一筷子酥肉放到了娴夫人的菜碟裏。

“你帶寧兒入宮,大夫人心裏定會不高興。”

“管她做甚,你剛剛不是說要為寧兒物色婆家嗎?我瞧着幾位皇子都還不錯,如果有機會的話,我看看能不能請皇上賜婚。”

“老爺,妾身只有一個要求,寧兒絕對不能為妾。”她放下筷子,看着沈北城一字一頓的說道,她自己就是別人的小妾,深知妾室有多擡不起頭,自己的女兒一定要當別人的正妻。

“我明白。”

沈寧安豎着耳朵聽着,要入宮了?那是不是又可以見到阿宴了,也不知道他長高了沒有,萬一他認不出自己了可怎麽辦?

正在她胡思亂想之際,沈北城開口問她:“寧兒,明日早起些,父皇帶你入宮去給太後賀壽。”

“好。”沈寧安開心的點了點頭。

當晚,南郡王宿在了娴夫人的院子裏。

……

第二日,清晨。

沈寧安和沈北城同坐一輛馬車,車內,沈北城拍了拍她的手:“寧兒,想什麽呢?”

沈寧安回過神:“已經很久沒有去過宮裏了,心裏有些緊張。”

“寧兒,爹爹問你,你在讀宮學的時候和哪位皇子的關系最好。”他聽說是九皇子。

“九皇子,因為女兒有些笨,夫子上的那些難課女兒不懂,都是他後面教我的。”說起宴朝洲的時候,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沈北城若有所思的點頭,九皇子乃淑妃所生,淑又是大理寺卿的嫡長女,九皇子能文能武,長的也一表人才,确實不錯,不過據說現在也沒有通房丫頭,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隐疾。

按照滄瀾皇室規定,每位皇子到十二歲的時候就會找一位精通人事的丫鬟教他們魚水之事。

但如今九皇子的房裏卻一直都是空的。

馬車慢慢的駛向了皇城。

沈寧安今日穿了一身水藍琉璃裳,頭發梳了兩個飛雪髻,看起來活潑俏皮。

今日皇宮裏熱鬧非凡,沈寧安的心情有些激動。

……

此時,禦花園的一個小角落裏。

“賤人,你當我的一條狗都當不好。”

“謝大小姐說的是。”

“謝大小姐,這裏的土可多着呢,還可以繼續扔。”

“……”

幾個穿着錦衣華服的小姑娘叉腰站着,她們面前是穿着樸素抱着頭不斷求饒的謝惜月。

為首的謝明月又往她身上砸了一塊土:“剛剛你竟然說你是尚書府的庶小姐,呸,你不過就是我的一個丫鬟。”

接二連三的土塊又往她身上砸了去,謝惜月躲閃不及,發絲衣服上都粘了不少。

“大小姐,求您饒了我吧。”她一個勁的磕頭。

謝明月蹲下身打了她一巴掌:“一個騷貨生下來的賤貨,怎麽有臉來參加太後的生辰宴?”說完又踹了她幾腳。

“我們走。”謝明月招呼她的小姐妹往外面走去。

謝惜月艱難的爬起來,眼裏閃過不甘心,今日爹爹帶她來皇宮的時候她還高興了好一陣子,從箱子裏面翻出了她最好的一套衣服,哪知爹爹卻是讓她當大小姐的丫鬟。

憑什麽?到底憑什麽?

她蜷縮在假山後面,忍不住的哭泣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旁邊響起了一道低沉的少年音:“別哭了。”

她心裏一驚,怕自己的哭聲打擾到了什麽貴人,連忙擦幹了眼淚擡起頭。

先入眼的是一塊潔白的手帕,在往上,原來是一位俊俏的小公子。

她瑟縮了一陣:“奴婢知錯了,打擾到了公子,還請公子恕罪。”

“你今日莫要在皇宮裏哭,皇奶奶今日壽宴哭不得。”他彎身把手帕放到了一旁的石頭上,沒有再看她一眼,轉身便走了。

謝惜月悄悄的拿過那塊手帕,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上面似乎還有剛剛少年的氣息,她把這塊手帕撰的緊緊的,望着他的背影,自己長這麽大以來,他還是第一個跟自己說“別哭了”的人。

系統看着大反派幫了謝惜月,摸着良心說,它覺得這個時候的大反派真的是一位很不錯的少年郎。

這段時間系統一直都是跟着他,從他的七歲到現在的十四歲,見證了他從一個小孩變成了一位小小少年,他身姿愈發的挺拔,眉目漸漸鋒利。

在這期間,它一直在嘗試着努力喚醒大反派,可都無濟于事。

但是跟在大反派身邊的這些年,大反派生活着實枯燥了一些,不重權不重色,生生地把自己活成了一個和尚。

記得還有一件很搞笑的事情,大反派12歲那一年,淑妃在他房裏塞了一個大丫鬟,那丫鬟身姿妩媚,就那麽□□的躺在了大反派的床上。

那日大反派練完劍回來,看到了自己床上躺了個女人,他吓了好大一跳。

随後他把那個女人轟了出去,連床都給換了一張,他的生理潔癖着實有些嚴重。

為了這件事情,他還和淑妃吵了一架,最後,淑妃妥協,答應不再往他房裏塞丫頭了。

宴朝洲的枕頭底下一直放着一只草做的螞蚱,草已經枯黃了,看得出這只螞蚱做了許久,他那一日看到那個丫鬟躺在他床上的時候,他除了震驚,更多的是憤怒,他怕她弄髒了他的小螞蚱。

記得那一次,沈寧安偷偷曠了兩堂課,回來時被夫子抓了個正着,夫子罰她站了一堂課,下課的時候,沈寧安回到座位上,他剛想跟她說幾句下次別曠課了,誰知一轉過頭,就看到了一只可愛的小螞蚱。

沈寧安捧着螞蚱:“這小東西可是折騰我半個時辰呢,送給你的。”她傻傻的笑着。

宴朝洲吞下了在嘴邊的話,看了那只螞蚱許久,伸手接過,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掌心,嬌嬌軟軟的,他心跳突然加快。

……

沈寧安跟着父親往慈安宮走,路上碰到了正在鬧着脾氣的洛凝公主,洛凝公主今年六歲,性子驕縱無禮,此時她正對着一個破了洞的風筝又吵又鬧。

旁邊的宮人都束手無策,沈寧安看了那個風筝一眼,她蹲到了公主的面前:“參見公主,公主可以讓臣女看看嗎?”

洛凝公主看着面前的大姐姐,語氣甚是傲慢:“你可以幫我把風筝修好嗎?”

“先讓臣女看看。”

沈寧安拿過風筝,發現風筝的翅膀上面破了一個洞,她想了一會,對後面的宮人說道:“去拿一碗米漿,一張白紙,一盒顏料和一把剪刀過來。”

沈寧安以前在宮學時性子可野了,有時候會和大家一起溜出去玩,回來的時候阿宴就會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色看着她。

對了,他從來不跟自己一起胡鬧。

宮人們取來了東西,她先在白紙上用顏料畫了一只漂亮的蝴蝶,再把蝴蝶給裁了下來,最後用米漿把蝴蝶糊到了風筝破爛的地方。

洛凝公主在一旁呆呆的看着,這只蝴蝶好漂亮。

沈寧安正在用嘴吹着風筝的米漿,希望它快點幹。

“你糊風筝的手藝還是沒有退卻分毫。”

等等,這聲音。

沈寧安猛然回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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