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南蕭 [V]
一路南下,他們十天後到達了南蕭。
南蕭國邊開滿了栀子花,起初沈寧安看到的時候只覺得南蕭這邊的自然環境真不錯,山水相間,有花有草。
可是走了一路,栀子花也開了一路,它不像野生的栀子,倒像是有人特意種上去的,不過能種這麽多,也得花費很多時間吧。
南蕭王派了人來城門口接沈寧安。
沈寧安坐在馬車上,馬車駛進了永安城,她掀開簾子往外面望去,卻不想原本應該熱鬧的大街此時卻蕭條一片,她有一瞬間的疑惑,這真的是皇城大街嗎?怎麽這麽冷清,甚至連出攤的人都屈指可數。
“為何大街上的人這麽少?”空曠曠的街道只見偶爾有一兩個孩童跑過,幾個老人在路邊擺着攤,唯獨不見青壯年,沈寧安看着來接她的那個将軍問道。
那将軍嘆了一口氣,但似乎又不想多說:“回慶和公主,我南蕭大街向來如此。”
向來如此?沈寧安可不信,這不是一個正常大街該有的樣子,不過此人明顯不想多說,她問了估計也是白問。
她又看了看街道兩邊,倒是随處可見栀子花,有些沒有開門的茶樓飯館等,門口也都放着幾盆栀子。
“栀子是你們這兒的國花嗎?”
将軍搖了搖頭,目光裏面似乎閃過一絲無奈:“回慶和公主,貴妃娘娘極其喜愛栀子,陛下便命令舉國上下都種了此花。”
沈寧安聽後心裏大驚,貴妃娘娘應該就是張嬷嬷跟她說的周貴妃了吧,想不到周貴妃的受寵程度竟然到了如此境界,她應該是個挺厲害的角色,只有十八歲卻能在後宮當中爬到貴妃的位置,确實不簡單。
後面一輛馬車上,溫淮心裏有些激動,雖然他什麽都看不見,可他還是掀開了簾子,熟悉的濕潤氣息撲面而來,他輕輕喚道:“尹安,街上是什麽樣子?為何這樣安靜?”
尹安看着周圍的環境,簡直和慶和天差地別。
“有幾個小孩在玩耍,還有幾位老人在擺攤。”
“除此之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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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大街上沒什麽人,不過栀子花開的不錯。”
溫淮沒有再問了,他慢慢的放下簾子,端坐在轎中,兩個月前,他去慶和的時候,大街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聲,有商戶的叫賣,有孩提的嬉鬧,甚至還能聽到人吵架的聲音……而現在的永安城卻安靜的過分。
不過,栀子花?
溫淮怔住了一會兒,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眉目間萦繞着一縷愁緒,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
馬車終于駛進了皇城,沈寧安安安靜靜的坐在轎子裏,進了別人的地盤,自己國家的臉面可不能丢,她是公主,得端莊大方。
路上一開始只有噠噠的馬蹄聲和侍衛們整齊的腳步聲,可慢慢的竟然傳來了一聲聲的哀嚎和皮鞭抽打皮肉的聲音。
聲音越來越清晰。
沈寧安止住了想要掀開簾子的手,不要多管閑事,不要多管閑事。
可不想轎子卻被重物猛然撞了一下,被迫落地,沈寧安也跟着跌了兩下。
“嘶。”沈寧安扶着腰,她的腰剛好撞到了旁邊的護手上,生疼。
“公主,可有摔到?”
宴九寒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語氣中有一絲絲的急切。
“無事。”
沈寧安剛說完這句話,就聽到了轎門前傳來了粗魯的打罵聲。
“你個賤東西,不長眼睛,慶和公主的轎子你也敢撞。”
接着便是皮鞭破風的聲音。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太餓了,所以走的有些不穩,大人饒命。”
“賤骨頭,我打死你。”粗魯的聲音混着皮鞭聲異常的刺耳。
沈寧安忍不住掀開轎簾走了出來,卻不想被眼前的這一幕給震驚到了。
她睜大了眼睛,只見地上趴着一個穿着破爛的男人,他身上是一條又一條的血痕,官兵還在不停的抽打着他,而他們的後面,幾百個青年壯漢□□着上身擡着巨石修築着閣樓,一排官兵手拿鞭子站在他們旁邊,稍微慢一點的就會挨幾鞭。
那些人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有好幾條傷痕,看着這個修起來的閣樓,沈寧安擡頭望了望,根本望不到頂,這修了多少層啊?
“住手。”沈寧安走過去攔下了馬車前的那個官兵。
看倒是沈寧安,他收下了鞭子:“參見慶和公主,剛剛這個人不小心沖撞了公主,公主想要怎麽處置他。”
趴在地上的那個人顯然害怕到了極點,他身體止不住的顫抖,爬到了沈寧安的腳邊,髒兮兮的手扯住了她的裙擺:“公主殿下饒命,公主殿下饒命……”
沈寧安蹲了下去:“沒事,你起來吧。”她伸手扶起他。
可地上的人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吓一樣,猛然縮了一下身子。
沈寧安伸出去的手抓了個空,她微微一愣,站起身來,對着那個官兵說道:“別罰他了,讓他去幹活吧,我看你們這裏的活還挺重的,打趴下了一個人就少一個人出力,讓他留着力氣幹活吧。”
那個官兵想了一下,好像是這麽回事,他收起手裏的皮鞭,用腳踹了地上的那個人兩腳:“別裝死了,起來幹活。”
沈寧安看着眼前的景象,她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大街上找不出一兩個青壯年了,因為都被抓到皇宮裏面來當苦力了。
看着那高聳入雲的閣樓,她有些想不通為什麽要修這麽高的樓?古代又沒有電梯,到時候不難得爬嗎?
目光再望向這些人,有些人因為腿腳慢一點就會遭受一頓毒打,有些人因為背上的石頭太重了,一摔倒就全部壓在了身上,遍地哀嚎,慘叫辱罵聲不絕于耳。
一邊是皇宮美院,一邊是人間煉獄。
沈寧安微微嘆了一口氣,轉身走進了轎子裏,如果這裏是慶和,她絕對不會袖手旁觀,但這裏是南蕭,自己沒有半分說話的權利,她有自知之明。
宴九寒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這南蕭國王竟然耗費這麽大的財力物力造了一座不切實際的閣樓,愚蠢至極。
溫淮坐在轎子裏面聽着外面的聲音,心裏難受,他好看的眉頭輕輕皺着,以前只聽別人說過皇宮裏面只有妃子嬉笑打鬧的聲音,卻不想現在還有百姓遍地哀嚎之聲。
他以前一直想進皇宮,但是現在,他有些猶豫了 ,握着木笛的手微微發抖,師傅以前說過:既為君王,需體恤百姓。可他的父皇重女色輕百姓,屬實不仁。
穿過了承徽門,來到了主殿上,年過六十的南蕭王早就等在了此地,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見一見自己未來的寵妃,聽說這慶和長公主的容貌可是萬裏挑一,非常漂亮。
轎子停了下來,綠芽過去扶着她,沈寧安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龍椅上那個頭發花白的老國王,他此時一雙眼睛正色眯眯的盯着自己,眼神裏透出一股子不懷好意。
沈寧安心下一陣不舒服,她強忍着行了一禮:“參見南蕭國王。”
“慶和公主有禮了,請起吧。”老皇帝徑直走了下來,伸出布滿了皺紋的雙手輕輕扶起沈寧安。
沈寧安不動聲色的掙脫開了,她微微後退了一小步。
旁邊的溫淮心緊張的直跳,他該叫他父皇嗎?可是話到嘴邊了,卻又什麽都說不出口,許久,他還是沒有行禮。
尹安在旁邊着急,殿下溫柔知禮,怎麽此時見了陛下卻不行禮了呢?
老國王的目光一直黏在沈寧安的身上,沒有看旁邊的溫淮一眼,仿佛他的這個兒子不存在一般。
大殿上一片死寂。
“兒臣參見父皇。”溫淮終于出聲了,尹安松了一口氣,他也跟着連忙行了一禮。
老國王這才看向他,眼裏的厭惡絲毫不加掩飾,他冷哼了一聲:“回來了?”冷冰冰的三個字沒有任何的溫度。
沈寧安清楚地看見溫淮情緒低落了下來,第一次跟自己的父親說話,卻換來這樣的态度,着實讓人心寒。
“嗯。”溫淮輕輕應了一聲。
“聽說你給自己取名叫淮,淮水的淮嗎?”老國王弓着背,擡頭望着他這個十八年都沒有見過的兒子,語氣有些涼。
“是,兒臣給自己取了這個名字,希望……希望給自己贖罪。”他說的時候明顯卡頓了一下,他把淮河水幹旱六年的原因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确實是一個不祥之人。”老國王從鼻子裏面哼出來一句:“出生時就克死了朕最寵愛的黎妃,又害得南蕭幹旱了六年。”
聞言,溫淮長長的眼睫機不可見的顫抖了一下,他低下頭,不言,就筆直的站在那裏,遺世獨立般與這個皇宮格格不入。
“陛下,河水幹旱乃自然災害,怎麽能怪七殿下呢?”沈寧安有些聽不下去了,這個老國王太過分了,竟然當着這麽多人數落溫淮,一點都不顧及他的面子,溫淮心裏必定很難受吧。
老國王轉過頭笑眯眯的看着她:“對對對,慶和公主說的是。”
沈寧安不知道怎麽接話了,老國王一說完,又開始盯着她看,被他的目光盯的有些發毛,沈寧安想先下去,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從外面走進來了一個小太監,他跪在地上:“陛下,貴妃娘娘說攬月閣還得再修高一些。”
“那就按照娘娘說的辦。”老國王對那個小太監點了點下巴,毫不猶豫的說道。
小太監領命下去了。
原來那座閣樓是修給周貴妃的,早就聽說老國王還給她修了一座金子做的房子,想不到現在又修什麽攬月閣,這南蕭也不是什麽富裕大國,要是再這麽霍霍下去,估計國庫都得敗光。
沈寧安突然就想到了妲己,妖妃禍亂朝綱,此話不假。
“慶和公主遠道而來一定辛苦了,本王給你準備了上好的宮殿暖香居,到時讓人帶公主下去休息。”
沈寧安勉強的扯起嘴笑了笑:“有勞陛下了。”
她此行的目的是要讓這個老色鬼國王自動退婚,還要帶幾車礦石回慶和,不過這個國王看向她的眼神,讓她覺得退婚這件事情有些棘手,可能要改變原來的計劃了。
宴九寒站在旁邊并無半點異常,可系統已經檢測到了他的怒氣值在火速的上升,他想殺了這個國王,這個國王的眼神和夢裏的那個老祭司的重合上了,一樣的惡心,一樣的該死。
“陛下,如果沒有什麽別的事情的話,那我先告退了。”沈寧安開口說道。
老國王點點頭,剛要開口說話,就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叫喚。
“貴妃娘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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