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往事 [V]

周貴妃眼神裏的期待漸漸冷了下來，不過她也不惱，緩緩的轉身坐下，直視着沈寧安：“公主，為何？”

“我沒有聽懂娘娘的話。”沈寧安也不示弱，自己早就有了計劃，周貴妃的幫助對她而言只是錦上添花，有則最好，沒有也行。

“公主不再考慮一下嗎？”

“貴妃娘娘，你又為何讓我這樣做？”

周貴妃輕輕靠在桌上，不急不緩道：“公主也看出來了，皇上寵愛于我，如果我在皇上耳邊說句什麽話，保不齊公主馬上就得嫁過來。”

沈寧安壓制着內心的怒火：“貴妃莫不是忘記了我的身後可是有整個慶和王朝，我父皇是不會同意的。”

“啧，那可不一定，你們慶和缺礦，到時候我讓皇上娶了你，再給慶和多送兩座礦山，即使你的父皇再不同意，可他敵得住滿朝文武嗎？”周貴妃玩着手裏的帕子，說出的話卻不禁讓沈寧安皺起了眉頭。

這周貴妃怎麽對前朝之事那麽了解？

系統：【主人，這周貴妃是個狠角色，她在逼你。】

沈寧安微微坐直了腰身，輕笑一聲：“周貴妃這麽關心七殿下，莫不是你們中間存在什麽特殊的關系？難道就不怕我去告訴南蕭皇嗎？”

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周貴妃不屑：“公主盡管去，但是……你會去嗎？”

“我為何不會去？”

“看的出來你很維護七殿下，定然不會這麽做。”周貴妃看起來似乎很有把握。

得，別人把自己拿捏的死死的，沈寧安嘆息一聲：“娘娘，七殿下并不喜歡我。”

周貴妃低着頭低低的笑了，良久，她看着沈寧安：“公主，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什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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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故事罷了，公主聽聽好嗎？”周貴妃語氣裏面居然有一絲乞求，和剛才的咄咄逼人判若兩人。

沈寧安搖了搖頭，她并不想聽什麽故事。

“公主，耽誤不了多少時間，估計等你手中這杯茶涼了，故事也就講完了。”

沈寧安握着手裏的茶，茶杯微燙。

系統：【主人，要不你聽一下吧，感覺這周貴妃有話想跟你說。】

沈寧安：【周貴妃喜歡溫淮。】

系統：【但是本系統感覺溫淮并不喜歡她，她可能是單相思。】

沈寧安：“我猜娘娘要講的故事應該對你很重要吧，你就這麽相信我？”她不是很理解，明明周貴妃和自己認識才一天不到，為什麽會對自己說這麽多事兒？

周貴妃撩了撩鬓邊垂下來的頭發：“我看人很準，況且我要說的事情不會給你帶來任何利益，你不會随便亂說。”

“對了。”周貴妃像想起了什麽：“公主，你要當心你身邊的那個小侍從。”

昨天在大殿中看到沈寧安身邊的那個小侍從眼睛一直盯在她身上，不曾離開過半分，眼神漆黑恐怖，恐怕目的不純。

沈寧安：我當然知道小變态目的不純，不過想不到這周貴妃還會善意的提醒她。

“我明白了，娘娘，這茶快要涼了。”沈寧安握着杯子的指尖熱意漸漸褪去。

周貴妃勾了勾唇角，單手撐在桌子上，眼神望向窗戶，可是窗戶卻是關着的，它的旁邊擺了一大束栀子花 ，白的耀眼。

“故事還得從金山寺講起。”

……

“千雪，上去金山寺的時候拜菩薩一定要虔誠，這樣菩薩才會保佑你身體健康，日後順順利利，況且你今年都十五了，也到了求姻緣的年紀了。”太傅夫人輕輕拍了拍面前小姑娘的頭，眼神寵溺。

“知道了，娘。”周千雪甜甜的應着。

周淺陌站在一旁，眼裏滿是羨慕，娘從來沒這麽跟自己說過話。

太傅夫人轉過身，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嚴肅了起來：“淺陌，等一下姐姐做什麽你跟着做就行？”

“好。”

太傅夫人看着面前兩個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兒，都說雙生子能夠福澤父母，可是，她這個小女兒出生的時候差點沒把她給害死。

馬車上，周淺陌看着姐姐，小手摸了摸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姐姐，這衣服料子真好，滑滑的。”她有些愛不釋手。

“娘沒有給你做嗎？”

周淺陌神情有些失落，收回了手，磨搓着自己有些咯人的衣服。

“娘可能是忘了，明天姐姐送你一件。”周千雪安慰着她。

周淺陌瞬間開心了起來，臉上蕩起了笑容：“謝謝姐姐。”

周千雪戳了戳她的額頭：“傻妹妹。”

馬車裏面歡聲笑語。

來到了金山寺，太傅夫人帶着她們先去拜見了老住持。

“阿彌陀佛，夫人，您來了。”老住持微微施了一禮。

“大師好，今日我帶着我家小女特來求取姻緣。”太傅夫人拉了拉周千雪。

周淺陌只能默默的跟在姐姐身邊。

老住持看了看姐妹倆，緩緩說道：“二位施主請跟我來。”

“你們二人一定要對大師尊敬一些，娘可是花了不少的功夫才請得動大師讓他為你們親自測姻緣。”太傅夫人小聲的對着自己女兒說道。

“知道了，娘。”周淺陌輕輕地應了一聲。

“千雪，你聽到了沒？”

周千雪從一進金山寺開始，眼神就在不停的打量着，這還是她第一次進寺廟呢，裏面擺的菩薩可真多，但是她一個都不認識。

“娘，什麽？”周千雪掏了掏耳朵。

太夫夫人只能無奈的又重複了一遍。

周千雪點點頭：“我記住了。”

老住持不會輕易幫人占蔔，但太傅夫人從前有恩于他，他便幫她的兩位女兒蔔一卦吧。

來到了後院，後院有一棵大榕樹，榕樹下面有一個石桌子，老住持讓她們先坐到凳子上面等一會，随後自己走進了屋內去取東西。

寺院的後面有很多樹，引得很多鳥兒都來築巢，此時周圍響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鳥叫聲。

周千雪無聊的敲着桌面，像是想起了什麽，看着周淺陌：“妹妹，你知道七殿下嗎？”

周淺陌想了想，點了點頭，但又搖了搖頭。

“那你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嗯，不知道。”周淺陌只聽見府中的下人嚼過兩句舌根，說七殿下是個瞎子。

周千雪湊近了一點：“我跟你說，七殿下天生眼盲，被皇上嫌棄，然後送到了金山寺。”

“就是這個金山寺嗎？”周淺陌眼裏閃過驚奇。

“對，大家都說七殿子是個不祥之人，希望今天不要遇到他。”周千雪做出了一個惡寒的表情。

周淺陌皺着眉頭，總覺得姐姐說的不太對，這七殿下也沒有做過什麽壞事，但好像大家都不喜歡他。

周圍的鳥叫聲吵的周千雪有些心煩，她忍不住大吼了一句：“臭鳥，別叫了。”

剛一吼完，老住持便從屋裏出來了，手裏拿了一個簽盒。

他也坐了下來：“阿彌陀佛，兩位施主來抽簽吧。”他把簽盒放到了桌子中央。

“我先。”周淺陌先搖了一根出來，她看着簽上面的字，這都是些什麽字啊？應該是佛文吧，她沒看懂。

周淺陌随後也搖了一根。

老住持接過兩姐妹的簽文，先看了看周千雪的，他摸着自己長長的胡子，遂緩緩開口：“顧大小姐，你抽的是中下簽。”

聽到是中下簽，周千雪開始急了，她堂堂太傅嫡長女，再不濟嫁的也是三品官員，絕對不可能是中下簽。

“大師，你是不是看錯了？”

“顧大小姐莫急，先聽貧僧說完，雖說這簽是中下簽，但小姐命裏有福，一輩子說不上有多富裕，但是好歹平淡幸福。”

周千雪聽完之後舒了一口氣，娘以前就跟她說過她可是個小福星。

周淺陌有些緊張，因為現在老住持在看她的簽文了。

不過等了許久，老住持還是沒有開口說話，只是眉頭越皺越深。

她緊張的絞着衣角。

“顧二小姐這簽文實乃上上簽，只不過……”他欲言又止，看着周淺陌，面上閃過一絲憐憫。

“大師，只不過什麽？”

她的心揪到了嗓子眼，她想要的不多，只求能嫁給一個愛自己的人，一生平平安安，歡歡喜喜就好。

老住持嘆了一口氣：“命中沒福罷了。”

周淺陌聽完後愣愣的，她果真是一個沒福之人嗎？聽奶娘說過，她出生的時候差點害得娘親大出血，果然，自己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災難，難怪娘不喜歡自己。

“顧二小姐莫要傷心，你這命數可破，往後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大師能否指點一二？”

老住持搖了搖頭。

“妹妹，別擔心，我的還是中下簽呢。”周千雪拍了拍她的手。

周淺陌胡亂的“嗯”了一聲。

回去的時候，周淺陌對周千雪說自己想在這後院轉一下，便讓姐姐先去前院了，她知道娘親今天還要禮佛，恐怕還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回去，所以自己在後院轉一下應該也不會被娘親發現。

周淺陌盲目的轉悠着，踢着腳下的石子，心裏越來越委屈，眼眶開始漸漸泛紅。

從小到大，父母一直不待見自己，她穿的衣服永遠是姐姐剩下的，每次父親下朝回來，姐姐會開心的抱着父親在他面前撒嬌，可自己不敢這麽做，只能在遠處看着，心裏羨慕極了。

姐姐害怕打雷，一到打雷的時候，娘親就會整晚整晚的陪着姐姐，可是她也怕打雷啊，不過娘親永遠裝作不知道。

一個沒有福分的人，能讓自己的親生父母都退避三舍，更何況是旁人呢？真是諷刺啊。

她蹲下身子，把頭埋在雙膝之間，小聲啜泣着，在這一瞬間，她竟然想到了那個七殿下，自己和他都是沒人在意的人罷了。

頭頂圍着幾只鳥兒，還在叽叽喳喳的叫着，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隐約聽到了一個聲音。

“姑娘，你怎麽了？栀子花送你，別哭了。”很好聽的聲音。

她擡起頭，臉上淚痕未幹。

眼前的人穿着一身洗的發舊的白衣，腰帶上面別着一根長笛子，頭發溫柔的梳在腦後，長的很好看，他手上拿着一朵開的很漂亮的栀子花，遞到了自己眼前。

不知為何，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站起身來，才發現他的眼睛居然是淡青色的，周淺陌有點被吓到了。

“你……你是誰？”聲音裏面還帶着一絲未平息的哽咽。

“我叫溫淮。”

溫淮是誰？周淺陌接過他手裏的栀子花：“謝謝你。”

溫淮搖了搖頭，轉過身向着另一邊走去，只不過他走的很慢，手也慢慢的往前面摸索着。

周淺陌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她的視野中，手中的栀子花傳來淡淡的香氣，熏醉了她的心神。

她在情窦初開的年紀，遇到一個驚豔了時光的少年，往後的歲月裏，永遠也忘不掉了。

後來，她總是喜歡往金山寺跑，因為娘親信佛，所以知道她要去金山寺時，也都是允許的。

她發現他竟然是一個瞎子，可金山寺只有一個眼盲之人，那就是七殿下，外人都不知道七殿下原來還有名字，他叫溫淮，現在她知道了。

她每次來找他，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禪房裏面聽老住持給他念佛經，她就在外面等着他。

他不是一個話多的人，有時候兩個人一坐就能坐一下午，誰也不開口說話的那種，他會吹笛，她就呆呆的望着他。

她也不敢亂說話，怕他厭惡自己，所以只能小心翼翼的接觸他。

皇上不喜歡他，他從一出生就被送到了金山寺，但是她從來沒有聽見他抱怨過一句，她覺得他比自己更可憐。

一日午後，她去後院找他，卻看到他枕在桌子上小息，周淺陌腳步放輕了一些，走到他身邊坐下，看着他的睡顏，不知為何突然口有些渴了，她倒了一杯桌子上的茶喝了下去。

他還沒醒，周淺陌大着膽子碰了碰他的臉、眉眼、鼻子。

她的臉離他的越來越近，唇在離他一寸的地方生生止住了，恍然初醒般，她猛然站起來，飛快的跑了出去。

七月的陽光，照的人有些燥熱。

……

慢慢的，他們成了朋友，溫淮有時候也會跟她分享最近的趣事，她能為他的這一個行為開心好多天。

不過雖然是朋友，但溫淮對她總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後來皇上下旨要納太傅嫡長女為妃，姐姐聽後哭了三天，可是爹爹和娘親沒有任何的辦法。

第四天的時候，姐姐跑了，爹娘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娘哭了好多天，又氣又急，萬一女兒出事了可怎麽辦？她突然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周淺陌，太傅夫人跌跌撞撞的朝她走來，用力搖着她的胳膊：“淺陌，你代替你姐姐入宮吧。”

周淺陌看着母親猙獰的臉以及一張一合的嘴，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一把推開母親跑了出去。

她聽說皇上都已經快六十了，比自己的爹爹都還要年長好幾歲，她才不要嫁給他，姐姐不要的東西她也不想要了。

那一日，她來到了金山寺，告訴他自己要嫁給皇上了，也就是他的父皇。

可他卻點點頭，淡淡的說道：“恭喜。”

周淺陌一下子癱倒在地，他果真不喜歡自己。

那是她第二次在他面前哭，也是第一次叫他的全名：“溫淮，我們私奔吧。”

溫淮抽回了自己的手，似乎是震驚她的行為，搖了搖頭拒絕了她。

周淺陌抹着眼淚，看了他一眼，最後轉身跑出了金山寺。

周千雪一直沒有回來，太傅夫人已經急白了半邊頭發，周淺陌入宮時的布置是奶娘為她做的，她也想像姐姐那樣一走了之，可是她走了太傅府怎麽辦？但如果溫淮同意和她私奔，那她會不顧一切的跟他走。

入了宮，被一個形容枯槁的老人壓在身下，她惡心的想吐，看着那張蒼老的面容，她想努力尋找一點溫淮的影子，可是什麽都沒有。

每每午夜夢回時分，她心裏總是空的難受，似乎是理解了那日大師給她解過的簽文，上上簽可入宮為妃，而命不好則是嫁給了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

……

手中的茶已經涼透，沈寧安抿了一口，是上好的碧螺春。

“娘娘，這茶已經涼了。”

周貴妃微微愣了愣：“倒是我超時了。”

沈寧安放下茶杯，看着她：“娘娘，你是覺得七殿下可憐，所以要我幫他嗎？”

“他什麽都沒有。”周貴妃喃喃。

沈寧安搖了搖頭：“娘娘，如果我因為可憐七殿下而嫁給他，他心裏會怎麽想？”

周貴妃神色有些落寞：“可是他喜歡你。”

什麽？溫淮喜歡她？沈寧安心裏升起了一個大大的問號，沒有吧？

“娘娘說笑了，七殿下生性溫柔，對每個人都很好，他對我并無男女之情。”

沈寧安剛說完這句話，門口就傳來了一陣騷動之聲。

“讓開。”

“貴妃娘娘在和公主談事情，你不能進去。”

“……”

是宴九寒的聲音，沈寧安皺了皺眉頭，他怎麽來了？她站了起來，态度決絕：“娘娘，今日之事我不會說出去半個字，但是我不會答應你的要求。”

周貴妃沒有生氣，反而笑了，不過什麽話也沒有說。

沈寧安：“娘娘，我先回去了。”

她一拉開門，就看到了神色着急的宴九寒，他被幾個侍衛拉着。

看到她出來之後，他掙脫掉束縛，跑到她面前：“公主，您沒事吧？”

“沒什麽事，走吧。”

宴九寒緊緊的跟在她的身後。

看着沈寧安和那個小侍從的背影，周貴妃愣愣發神，沈寧安，其實你不答應，我也會幫你，我不會看着他喜歡的人嫁給他的父皇。

沈寧安想不到這個小變态現在這麽緊張自己，看來自己還要稍微加一把火，争取心動值早點攢到一百。

不過，剛剛周貴妃說溫淮喜歡她，為什麽她會這麽說？這一路上，溫淮對自己也沒有多特別。

周貴妃喜歡溫淮，可憐溫淮什麽都沒有，可能看自己靠得住，所以想讓自己嫁給他，不過這件事情她可不會答應。

唉，一朵栀子花結下的情緣，難怪周貴妃這麽喜歡栀子。

系統：【主人，我覺得周貴妃說的往事不能全信。】她應該不會這麽輕易向主人袒露心聲。

沈寧安：【我知道，沒有人會輕易把心中的秘密說出來，那苗疆少年除外，他本身就不是一個正常的人。】她總覺得周貴妃跟她說的往事怪怪的，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但自己一時之間又想不到究竟是哪裏不對勁。

“公主，貴妃找您什麽事？”

沈寧安：“就找我吃吃早飯罷了，沒什麽事。”

宴九寒放下了心來，那就好。

沈寧安腳步一頓，一陣眩暈之感襲來，完了，心動值又降到60%以下了，她扶着腦袋。

宴九寒趕緊在她旁邊攙扶着：“公主怎麽了？”

沈寧安擡頭看着他，眼神漸漸深邃，突然，她攬上了他的脖子。

宴九寒猝不及防的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