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59 主謀

門口的異動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見到堂而皇之入內的胡家人,何楷民眉頭皺緊,多少已經意識到問題很嚴重,但身份擺在那裏,他不能慌,于是上前質問道:“怎麽回事?你們做了什麽?”

站在最前面的陶洲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而是微微側頭,看了黎萊一眼。

黎萊會意,閑庭信步一般往旁邊空的地方走了兩步,而後盤腿坐下,飛快地掐訣念咒。

他的手裏不知何時多出一柄兒臂長短的鐵杵,随着咒語結束,鐵杵被狠狠插進地面。

無形的氣流以鐵杵為圓心,在房間裏蕩開,黎萊保持住一個掐訣的姿勢閉眼入定,胡家人那邊,很快有兩人出列,以護衛之姿,一左一右站在他旁邊。

房間裏的修士們終于意識到來者不善,紛紛出聲質問——

“怎麽回事?這是做什麽?”

“這人念的什麽咒?好端端怎麽到這裏念起咒來?”

“胡家人不是在被審嗎?怎麽到這裏來了?”

然而以陶洲為首的胡家人對此置若罔聞,沉默且嚴肅地站立着。

站在陶洲身旁的瘦竹竿像一尊死寂的雕像,在收到陶洲的命令之後,才仿佛活過來一樣,目光“刷”一下鎖定何楷民,下一刻便像豹子一般沖了過去。

何楷民大驚失色,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也沒多少腿腳功夫,眼看着瘦竹竿像利箭一樣過來,只會本能地倒退。

好在他身邊的隊員反應迅速,在瘦竹竿的手即将觸碰到何楷民時,一個飛身把人撲倒,成功躲過瘦竹竿的突然襲擊。

兩人倒地的同時,室內的特管局隊員全都聚集過來,将何楷民護到身後,并且準備反擊。

留下的這些隊員資歷不深,年紀也不大,但都是修士。

修士對決自有修士對決的規則,五、六個年輕人手持自己慣用的武器,默默調動體內法力,然後……所有人仿佛被突然抽幹力氣一樣,一個接一個軟倒在地,面露掙紮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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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竹竿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擋在面前的這幾個年輕人,拉開架勢再次向何楷民發起進攻,這一擊攻勢比剛才更加迅猛,周身好似帶着陰森鬼氣,向何楷民席卷而去。

護着何楷民的兩個特管局隊員本能地調動法力做抵擋,然而也像同僚一樣,全身發軟,幾乎無法站立。

電光火石之間,其中一人以身為盾,擋在何楷民身前,用血肉之軀接下瘦竹竿的招式。

鮮血,在年輕隊員的白色襯衫上洇開,瘦竹竿紮進對方身體的手指緩緩抽出,在海浪一樣的地毯上濺出點點血花。

刺目的紅色驚醒了在場所有人,最快出手的是在前排的元老爺子。

老爺子老當益壯,年紀雖大,但身手依然敏捷,眨眼功夫已經沖到瘦竹竿跟前,一手擒拿,一手出掌,把瘦竹竿拍出老遠。

然而老爺子僅這一招之後,便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犀利目光落到黎萊身上,朗聲問:“這妖人做的什麽妖法?”

老爺子這話終于說到了關鍵,黎萊念完咒之後,并沒有引起什麽變化,所有人下意識忽略了他,此刻被老爺子點名,大家才意識到,他的架勢可不是擺來好看的。

随着元老爺子的話,已經有行動力強的修士向黎萊出手,只是他們也和特管局隊員一樣,甫一調動法力,全身便像沒有骨頭一樣癱軟下去——

“法力!我用不了法力了!”

“妖人!你做了什麽?為什麽我一用法力就全身無力?”

“快拔了妖人身前的杵,這……這好像是個法陣!”

反應快的修士放棄了使用法術,想要憑借自身拳腳功夫制服黎萊,但被胡家兩個護法輕松打退。

被打傷的修士不可置信地指着胡家的兩個護衛:“為什麽他們可以用法術?大家都在法陣裏,他們用法術怎麽沒事?”

“馭鬼術!”白老爺子從人群後面緩緩走出來,他和元老爺子原本是因為年歲大了而留下的,現在反倒成了這裏最有實力的兩人。

面對眼前的古怪局面,經歷過風浪,見過大世面的老爺子很快看出門道,“胡家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馭鬼之術居然用到自己身上,也不怕糟了反噬,成個活死人嗎?”

這話說出來,室內衆人也有不少明白過來,胡家人使用的恐怕并非法力,而是鬼力!

此時再去觀察房間裏的胡家人,越發覺得他們異樣——領隊的瘦竹竿一直沉默得古怪,其他人看上去也陰森冰冷得可怕,尤其他們的眼神,呆滞遲緩,死氣沉沉。

“老、老爺子,您的意思是……他們、他們都不是活人?”剛才被打傷的修士爬起來站到白老爺子身後,心裏直犯怵,他一介散修,被朋友邀來見見世面,沒想到直接見了個大的。

白老爺子沒有回答那人,眼神從胡家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陶洲身上,姜畢竟是老的辣,他已經看出來,闖進來的這群人裏,胡家根本不是主謀,反倒是這個年輕人一直掌握着主導。

他謹慎地走到元老爺子旁邊,和陶洲面對面,問他:“你不是胡家人,憑什麽讓胡家對你言聽計從?”

陶洲雙手背在伸手,似笑非笑,輕描淡寫地說:“志同道合罷了。”

白老爺子又問:“馭鬼上人身之後還能讓人活動如常,胡家沒有這個本事,是不是你做的?”

陶洲笑笑,不承認也不否認。

沒有得到回答,白老爺子也不生氣,接着問他:“你年紀輕輕就會這等法術,在餘安卻從未聽過你的名號,敢問師承何處?”

“家師名諱……”陶洲停頓一下,才說,“先人早逝,莫擾他老人家安寧,倒是白老爺子,你以為在這兒與我費些唇舌,就能讓你的徒子徒孫破了這法陣嗎?”

他話音落下,就有胡家人壓着三個白家青年過來,直接扔到白老爺子面前。

白老爺子面上出現片刻懊惱,卻在看到三個青年的眼神後,堅定起來,回視陶洲:“年輕人,莫要浮躁,老人家的話多聽幾句,總是沒錯的。

我老眼昏花,不過叫這三個徒孫瞧瞧那小夥子用的什麽法陣,現在看來,不過爾爾。”

說着,白老爺子也如黎萊一般盤腿坐下,掏出一把随身小刀,劃破雙手掌心,合十念咒之後,沾滿鮮血的手掌印到地上。

白家三個青年在白老爺子坐下的那一刻,不顧身上傷痛飛快爬起來,以三角之勢圍坐白老爺子周身,與他一樣,劃破雙手掌心,念咒印地。

四人八只血手印按在海藍色的地毯上,房間剎時開始晃動,四面牆壁爬滿蜘蛛網一樣的裂紋,好像随時都會坍塌。

衆人心驚肉跳,慌張地環顧四周。

陶洲眯起雙眼,也有些出乎意料。

房間的晃動還在持續,白家四人嘴角溢出鮮血,黎萊臉上也出現痛苦的神色,雙方似乎在看不見的戰場上博弈,進行着一場屬于法師之間的對決。

不多時,黎萊睜開眼,一手撐地吐出一大口血,緊接着,在他面前的鐵杵也随之倒地,徒留海浪地毯上一個窟窿。

房間的晃動漸漸停了下來,所有人驚魂未定,齊齊看向吐血的黎萊,心裏默默打定主意,只要有機會,就向他發起進攻。

可惜胡家兩個守衛沒給任何人機會,黎萊狂笑着喘了好幾口氣,然後抹掉唇角血跡,晃晃悠悠站起來走回陶洲身邊,漫不經心地說:“白當家的寶刀未老,小子甘拜下風。”

此時白家四人仍舊盤坐在地,雪白衣袍上點點紅殷,老爺子面色蒼白,四個青年也好不到哪裏去。

有人上前要扶他們起身,卻被老爺子阻止,擲地有聲地說:“有我白家在,鬥陣随時奉陪!”

這話好像一劑強心針,打到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裏,加上黎萊的法陣被破,所有修士發現能夠如常使用法力,瞬間信心爆棚——

“大家一起上!滅了這夥人!”

“狗日的胡家,看老子把你們統統揍成糊糊!”

“擒賊先擒王,先抓姓胡的瘦竹竿和……和這個小白臉!”

熱血上頭的修士們一窩蜂沖向陶洲,各個嫉惡如仇,氣勢洶洶。

陶洲面色如常,緩緩從衣袋裏拿出一疊黃符向上抛灑,飛舞的黃符好像有意識一樣圍成一個圓弧,擋在陶洲面前,等到一衆修士沖到跟前,黃符無火自燃,炸成一圈煙花。

毫無防備的修士們被炸出老遠,滿臉是血地躺在地上呻吟。

陶洲手段殘暴,讓還沒有上前的修士怯步,特管局留守在觀戰室的隊員人數本就不多,除了已經受傷的一人,還有三人保護何楷民,剩下幾人無法把整個觀戰室照顧周全。

關鍵時刻,元老爺子扛起大梁,再次站到了陶洲面前,老爺子二話不說,掄起法尺,直擊陶洲面門。

陶洲快步後退,同時給胡家人和黎萊下指令:“守住門口,抓人,拿命。”

得到指示的瘦竹竿,帶人向何楷民發起進攻,特管局隊員快速組織起防線對抗。

另一邊,黎萊帶人直接奔向童上言,王梨風和呂玲蘭反應迅速,招呼雲錦觀幾人展開保護。

童上言着實鬧不明白自己怎麽成了黎萊的目标,他們這群人裏,除了他,孫濱和魏霁也毫無戰力,三人緊緊靠在一起,争取不做其他人的累贅。

孫濱吓得一身冷汗,腦子卻越發清醒,眼角餘光瞥到何楷民在三個特管局隊員的保護下,正往門口移動,馬上提醒童上言和魏霁:“何主任,跟着何主任走!”

觀戰室裏已經打成一團,逃離對他們三個來說是更好的選擇,童上言當機立斷,和孫濱護着魏霁跑向何楷民。

何楷民見到他們,示意特管局隊員把他們一起帶出去:“去聯絡室,那裏有通訊設備,我們要向島外求援!”

七人目标明确,直奔大門口,守在門口的胡家人倒是不多,只有兩個,保護何楷民的其中一個隊員自告奮勇留下,牽制住這兩人,給其他人創造了跑出去的機會。

六人剛沖出觀戰室大門,何楷民與孫濱腿上被什麽東西打中,瞬間摔了個狗吃屎。

黎萊快速追了過去,站到六人面前擋住他們去路,手一擡,指着童上言,說:“我的目标只是你,其他人,和我沒關系。”言外之意,只要童上言跟他走,他可以放過其餘五人。

童上言扶起摔倒的孫濱,神色複雜地看着黎萊,這人亦正亦邪,深不可測,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六個人加在一起,全都不是黎萊的對手。

“為什麽要抓我?”童上言握緊拳頭,權衡黎萊的話裏還有多少可信度。

黎萊一反嬉皮笑臉的作風,認真回答他:“收人錢財,替人消災,你是我雇主要的貨物,我只管辦事,不問因由。”

童上言點點頭,挺直脊背,又問他:“你的雇主是陶洲?跟着我們上島,也是你計劃的一部分?”

黎萊不語,微一颔首。

身後的觀戰室裏,打鬥聲音越發激烈,童上言胸膛起伏,喘息好幾下,才開口,說:“我跟你走,但你必須……”

“小童退下!”話還沒有說完,一道纖瘦身影擋在童上言面前,将他和黎萊阻隔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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