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我不需要這些」◎

洞穴外不遠處, 就在沙灘邊那茂盛的雨林前,長着一叢藍紫色的不知名花朵,花瓣形狀呈現倒水滴狀, 根部顏色很深,末端透明成薄膜。

更奇怪的是,它們在大白天竟然散發着瑩藍色的兩眼光芒, 有些詭異地引人注目, 饒是裴懷清也忍不住多看幾眼。

他不自覺地愣了幾秒,直到身邊的人忽然輕微動了一下。

裴懷清反應過來,很快收回目光, 一時又不知道該往哪邊看,只能用自己身下墊着的衣服小心地蓋住西澤爾赤?裸的上身。

對方看上去像是受了傷, 身上隐隐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這個幹燥的洞穴應該是他在清醒的時候找到的容身之處, 睡過去之前還不忘記把衣服墊在了裴懷清下面……

裴懷清晃了晃腦袋,摒棄多餘的想法, 撐着身體站了起來, 去周圍轉了一圈。

如他所料,他和西澤爾在駕駛艙失控脫落後掉在了這樣一座無人的荒島上。

這裏臨近海洋, 除了一處沙灘, 後面生長着密密實實的雨林, 看上去平靜安詳,但他用終端自帶的系統自動掃描了一下。

“勘探程度:未知  危險程度:未知  建議:珍愛生命, 遠離此地。”

這麽看來倒是危機四伏。

值得慶幸的是, 裴懷清身上還儲存了一些營養劑和簡單的生活用品,活動能力也沒有受到什麽影響。

經過方才短暫的觀察, 西澤爾也沒有明顯的傷口, 好歹情況看起來沒有那麽糟。

他轉悠一圈回到了洞穴, 這才發現西澤爾已經醒了過來,裴懷清回來的時候,剛好和正在穿衣服往外走的西澤爾對上視線。

兩人不約而同地一頓,裴懷清率先轉過腦袋不看對方那一身隐約可見雪白的皮膚:“你醒了。”

好老套的臺詞,但裴懷清一時間想不到什麽好詞好句來打破僵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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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又救了他一次,更何況兩人還處于這樣一個環境,裴懷清一時不可能去逃避,只能硬着頭皮搭話了。

好在西澤爾非常給面子,他停下了要去尋找對方的腳步,手指簡練快速地把最後一粒扣子系好,說道:

“出了些小毛病,短暫昏迷而已,你沒事就好。”

裴懷清摳着自己的衣角,還是用側臉對着西澤爾,表情寫滿了閃躲:

“我能有什麽事……”

他不是真的傻子,從那麽高的地方落下來沒有半點感覺,肯定是西澤爾保護了他。

但兩人的經歷決定了他不可能用上正常人對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只能格外生硬地轉移話題不去聊,但想來想去沒有好話說,只能下意識問:

“你餓了麽?”

西澤爾整理衣擺的手指一停,搖搖頭:“不餓。”

場面一時陷入停滞的寂靜中。

“那,你餓了麽?”

就在裴懷清在腦海裏瘋狂找補的時候,西澤爾突然問道。

“啊?”裴懷清把臉轉了回來,對方衣物整齊,他總算可以把視線禮貌地落在西澤爾下巴上:

“我不餓,我們還是先想想能出去的方法。”

西澤爾卻搖了搖頭。

“什麽意思?”

裴懷清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來這裏之前,我在終端下載了周圍所有的地圖。按照駕駛艙下落路線的規劃,我們此時應該處于另外一座旅游島。”西澤爾蹙眉,看向外面,眸中倒映着明亮的景物:

“這座島嶼在地圖上沒有任何顯示,我們需要先在這裏生活一段時間。”

這話說得裴懷清心中拔涼拔涼的,也就是說,現在這一切已經超出了預期麽?

似乎是瞥見他有些不安的模樣,西澤爾忽的低下頭看他:“不用擔心。”

他直視着裴懷清:“你不會有事。”

裴懷清扯了扯唇角,卻沒多少笑意。

西澤爾卻沒有多言,他本來也不擅長說這些,只是走了出去,似乎在四處尋找什麽。

裴懷清跟在他身後:“有什麽事麽?”

“請多撿些木柴過來。”西澤爾說,“這裏晝夜溫差很大,如果不生火,你會生病。”

裴懷清看過一些求生節目,大概知道一些,似懂非懂地去找。

沙灘上當然是沒有多少的,他很快把主意打到了雨林裏。

還在猶豫的時候,身後一個聲音說:“不要過去。”

西澤爾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後面,他快步靠近裴懷清,将收集的木頭接過來:

“那裏有不明生物存在。”

他補充了一句:“危險。”

“我知道,但是……”

裴懷清看了一眼海平面上已經暈暗下來的光線,欲言又止。

“沒關系,已經夠了。”西澤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不需要這些。”

需要溫暖的只是裴懷清而已。

“真的麽?”裴懷清瞟了他一眼,皺着眉,合理又謹慎地提出:

“我以為所有人種夜晚都需要溫暖,除了冷血動物。”

西澤爾張了張嘴,像是要發表意見但最後什麽也沒說,幹脆轉移開視線:

“我不需要。”

裴懷清驚訝了,原來軍雌的身體素質這麽強?要是沒有精神暴?亂這一茬,豈不是所向披靡?

不過既然西澤爾都這麽說了,裴懷清就沒有多想。

夜晚就在他們相處過程中悄無聲息降臨。

轉眼看去,海平面只剩黑糊糊一片了,四周寂靜無比。

裴懷清總感覺有哪裏不對,這周圍是不是太安靜了點?

但他很快無暇思考這些問題——因為他餓了。

這個時候,他已經和西澤爾回到了洞穴裏,西澤爾用簡易的鑽木裝置,輕而易舉地生起了火。

兩人同處一處不大的空間,又因為萬籁俱寂,四周荒涼無助,彼此的存在異常鮮明,裴懷清咳了一聲,在燭火下擡起一雙濕漉漉的眼睛,試探地看向西澤爾:

“我帶了些營養劑,你要不要?”

他不太确定西澤爾是不是願意接受自己的幫助。

果不其然,西澤爾搖了搖頭。

裴懷清突然想起自己從前送給過對方又被對方丢掉的營養劑,心裏有點悶,重新低下頭去:“好吧。”

他也不說話了。

沒有網絡,也沒有那個娛樂的心情,他離西澤爾遠了些,食不知味地喝了些營養劑,靠着牆壁昏昏欲睡。

燭火映在他的臉上,明明滅滅,他不知道的是西澤爾看了他許久。

“好癢……”裴懷清半夢半醒間嘟囔了一聲,把爬到自己腳踝的一只蟲子迷迷糊糊地甩了下去,煩躁地抱緊自己的膝蓋:“別碰我。”

西澤爾輕輕将衣物蓋在對方身上的動作一頓。

三秒後,他垂下睫毛,小心翼翼地将幹淨的衣服堆在了裴懷清的腿上,并掖平了四角。

“晚安。”

他看着裴懷清,終于有機會能這樣說,而不是在夢中。

雖然在一開始,他以為這就是一場夢。

西澤爾無聲無息走出洞穴,望了一眼存在感很強,以至于無法忽視,除了潮水別無他音的大海。

衛星高懸,銀白色的昏暗光線散落在海面上,波瀾不起,異常平靜。

而在不遠處,接近雨林的地帶,有一叢顯眼的發光植株,就連西澤爾也不清楚它的姓名。

這裏的一切都透着古怪。

心底已經有了一個明顯的猜測,他在原地站立了片刻,遠遠看了眼洞穴的方向,剛剛帶着暖香的溫度仿佛還停留在身邊。

接着,他毫不猶豫地走進了那片暗藏着危機的雨林。

……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

裴懷清揉了揉眼睛,有什麽東西從腿上滑落,他愣了愣。

按理來說,在堅硬的地方以別扭的坐姿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身體會十分酸痛,但裴懷清沒有。

因為他不知什麽時候被安放在了地上,身下墊着厚厚的散發着清香的草葉,聞上去似乎還有安神的效果,睡起來柔軟又舒适。

身上還蓋着一片大大的芭蕉葉。

他又穿越了?這次是瘋狂原始人?

裴懷清直愣愣坐了一會才想起來現在的情況,他很快意識到這些東西都是誰弄的。

一大早上起來就心情複雜……

看見西澤爾從洞穴口進來,手上還端着一盆冒着熱氣的水的時候,裴懷清心情更複雜了。

“洗漱。”

西澤爾把草葉臨時編織成的水盆遞給裴懷清,配套的還有他自己臨時用材料做成的牙刷與漱口水。

“哪裏來的熱水啊?”

裴懷清抱着巨大的芭蕉葉,眼神呆呆地看着水蒸氣,頭上還有兩根呆毛沒有塌下去。

“燒的。”西澤爾平靜道。

裴懷清還是很疑惑,他看了看西澤爾,忽然注意到對方手上戴了長手套。

注意到他的視線,西澤爾不動聲色地往後藏了藏,主動解釋道:

“剛剛處理魚,所以戴了手套。”

“魚?”裴懷清眼神發直,“你一大早起來,是捕魚去了?”

“順便勘探地形,看是否能夠發送求助信號。”西澤爾從身後悄悄把手套再次扒下來一點,把手背上受傷的皮膚盡數遮住。

知道對方短短時間內做了這麽多,裴懷清心生愧疚,輕聲道了謝謝,而後小小聲說:

“你昨天好像受傷了,不應該這麽忙。”

他說這話實在心虛,因為西澤爾是為了他們兩人走出去想辦法,自己卻還說些有的沒的……

西澤爾答得很快:“我沒事,是小傷。”

不過是器官衰竭而已。

裴懷清胡亂應了兩聲。

西澤爾看着他剛睡醒時候傻呆呆的樣子,指尖有些癢癢地摩挲兩下,最終無力地垂下,轉身走出了洞穴。

裴懷清連忙洗漱完,走出去的時候,看見的是西澤爾眺望大海的高挑背影。

對方換了一身從折疊空間裏找出的衣服,白襯衫西裝褲,并沒有平日見到的那麽整齊貴氣,在海風中挺直伫立着,發絲也微微淩亂。

有種貴族走下凡間的感覺。

裴懷清眉頭莫名一跳,走上前去:

“你昨天……”

他不知道怎麽挑起話頭,西澤爾側臉沉靜,微微轉了一些看他,裴懷清竟然從中看出了包容的意味。

他鼓起勇氣問:“你昨天晚上去雨林了?”

“是的。”

讓裴懷清意外的是,西澤爾沒有回避這個問題,反而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仿若新雪初霁。

裴懷清微微睜大眼睛,期待道:

“那,你發現了什麽麽?”

西澤爾頓了頓。

就在裴懷清異常緊張地等待他的答案時,西澤爾卻低下頭:

“對不起,我沒有。”

裴懷清:“……”

那你笑個什麽勁兒啊!

他一時有些無言,但西澤爾往另外一個方向指了指:“給你捉的,魚。”

裴懷清這才注意到岩石上曬了很多魚幹,上面還有淋淋的水漬,鱗片閃爍着光芒。

奇怪的是,這些魚長得都很抽象,有點像裴懷清電視裏見到的食人魚。

裴懷清關注的重點卻不是這個,他撓了撓頭:

“都是給我的?”

他倒也不是矯情,畢竟自己帶的營養劑只能維持兩三天的樣子,按照現在的情況,兩三天肯定是出不去這裏的,當然得靠別的來補充營養。

西澤爾點點頭,說:“我有食物。”

說着這話,他再次悄悄扯了扯自己那雙長長的手套。

作者有話說:

西澤爾由貴族進化成了管家,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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