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送信

多多今夜睡了個好覺。

自從下山之後,她不是睡在茅草地上,就是晃蕩的馬車裏,亦或是客棧裏便宜組裝的硬木板上。

唯獨今夜,身下是柔軟的棉被,上面還散發着淡淡的清香,隐約間還有被陽光曬過的味道。

躺起來,舒服極了。

她在床上打了兩個滾,很快就閉目睡了過去。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被府裏的丫環叫醒,她才伸個懶腰,迷糊着睜開了眼睛。

看她醒來,那丫環笑道,“姑娘醒了,趕快起來吧,老太爺和四爺都等着您呢。”

多多坐在床上揉了下眼睛,重重地呼口氣之後才反應過來,“啊,爺爺也來了呀,你們怎麽不叫醒我呀。”

她好像記得昨晚和爺爺約好,要幫他看那些枯掉的花草的。

那丫環被她的反應逗笑,端來洗臉水,“是老太爺吩咐的,說姑娘長途勞累,要等你自然醒來,不讓我們叫呢。不過醒了就好,咱們趕快洗漱一下過去吧。”

話剛說完,旁邊立刻有小丫環帶着衣服和洗漱用品走了進來。

全程腳步無聲,吓得床幔之後的多多看到突然出現的她們後,猛地後退半步,‘哎呀’了一聲又坐在了床上。

“靈珊姐姐,奴婢們不是故意的。”為首的小丫環連忙道歉。

不過卻不是對着多多。

被喚作靈珊姐姐的人冷了眼色,“快向姑娘道歉。”

衆人這才七嘴八舌地朝多多表達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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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也不在意這些,擺擺手道,“沒事沒事,我自己來就好了,你們不用等我,我記得路的,一會就去找師丈。”

靈珊道,“今日老太爺過來,前廳也需要人手顧着。那姑娘,我們就先過去了,房門口有人在,如果需要什麽,你就喊一聲。”

多多點點頭,其實也不需要什麽,衣服是事先就準備好的,她也不上什麽妝容,稍微洗漱一下就開門走了出去。

前廳內韋太爺正和韋逸春在說着什麽,遠遠的看到她過來就笑道,“我們小多多來了呀,快來快來,肚子餓不餓啊,要不要吃飯。”

多多快跑兩步停在他面前,“爺爺早,師丈早。”

韋逸春的神色也溫和起來,“睡得怎麽樣,可還好?”

“好得很,我一覺睡到了天亮呢。”

看她神采奕奕,韋太爺放了心,起身往飯桌走,“那就好,要是這裏住的不舒服,你就和爺爺說,爺爺幫你教訓他。來來來,先吃早飯吧。”

多多在他身邊坐下,看他眉目間略有愁容,關心地問道,“爺爺你怎麽了,不開心嗎?”

韋逸春幫她夾了個小包子,憋笑道,“養的花又死了。那個叫什麽來着,我從南疆給他帶的,也沒活下來。”

“那叫鴛鴦彩道君子蘭!是很名貴的品種!你個粗人懂得什麽,我看就是你帶回來的時候沒照顧好,才讓它從根上就爛了的。”韋太爺氣沖沖地道。

韋逸春面不改色,把桌上的每個小點心都夾到她面前的碗裏,“都嘗嘗,喜歡哪個再說。”

多多點點頭,對着韋太爺道,“爺爺別擔心,等我有時間了去給你看看,我養花遛鳥很在行的。”

韋太爺等的就是她這句話,聞言迅速答道,“那就這麽說定了啊,等吃了飯咱就去。”

看他如此急切,多多愣了一下,“啊?”

韋逸春笑道,“上當了吧,就等你說這話呢。”

“要你多嘴!”韋太爺斥道。

等他們說完,多多才為難地道,“今天不行啊,一會我得出去,去許府。”

韋逸春不動聲色的看了她一眼,試探地問道,“去許府幹什麽?”

昨夜青山把青錦帶回去之後,還特意讓人過來傳話,說已經平安到家。這會兒他還沒有來得及把這件事告訴多多呢。

多多仰頭道,“就是我師父們給我安排的任務,去許府送個東西。”

“那不着急,先吃飯。然後我再帶你去許府。”韋逸春道。

說着看韋太爺眼巴巴地看着兩人,他又接着說,“辦完事回來,再去看一下爺爺的君子蘭。”

多多點點頭,“好呀。可是師丈,你和許府是什麽關系呀,我昨天可是看到裏面的人送你出來呢。”

韋逸春道,“許夫人,是我三姐。”

多多聞言眼睛一亮,“原來是這樣呀,師丈這麽好,那許夫人定然也是個大好人,我就請她幫我找個人,她肯定會幫忙的吧?”

韋逸春‘嗯’了一聲,看她面前的鮮蝦玉米蒸餃少了一些,又幫她加了不少,“先吃飯。”

***

許府內今日的氣氛不太好,下人們走路都靜悄悄的,大氣都不敢出。

多多察覺出氣氛的異常,小心地跟在韋逸春的身後,直接去了許夫人的院子。

許夫人的氣色好了一些,正在院中的涼亭上休息,看到他過來,笑道,“小四兒來了,青山說是你發現青錦藏身的地方的?”

韋逸春點點頭,“也是偶然才知道的。青錦怎麽樣,沒什麽事吧?”

許夫人道,“沒事,身體好着呢,被我打了一巴掌關到屋裏反省去了。你說這孩子到底像誰呢,從小這性子倔的給驢似的。”

韋逸春在她旁邊坐下,調笑道,“也不知道是誰,老說青錦這性子真像姐夫啊,真是親生的父女呢。”

被他這麽調侃,許夫人終于笑了出來,剛要斥他幾句,猛然看到藏在他身後的多多,她愣了一下,“這是?”

韋逸春把多多拉到她面前,“我徒弟,怎麽樣,可愛吧?我看着還有些像你小時候呢。”

聽他這麽一說,許夫人細細地瞧了一下,笑道,“這鼻子和嘴巴,确實像我。就是這眼睛不像,我的眼睛可沒有這麽好看,不過瞧着,也是個好孩子。”

“是嗎?”韋逸春伸頭看了一下,“這眼睛有點像.....”

他的話沒有說完,倒是許夫人旁邊的嬷嬷道,“像老爺。”

這許府的老爺許有志,年輕的時候是個十足十的俊俏書生,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深情地看着人的時候恨不得要把人吸到眼睛裏面。

不然這許夫人也不會看上他并毅然決定下嫁。

許夫人點點頭,認同了她的話,朝多多伸出手,慈愛地道,“乖,叫什麽名字啊?家在哪裏?”

說着瞥了一眼韋逸春,“你眼光倒是毒辣。”

韋逸春嘿嘿笑了下,伸手推着多多的腰讓她上前,“快,叫姑姑好。”

多多握住許夫人的手,回答道,“姑姑好,我叫多多,家在...就是很遠的地方。不過我現在住在師丈家裏。”

她說完,沒忍住輕輕地捏了一下許夫人的手。

夫人的手好溫暖呀,軟軟的,還有些香味。

真好捏。

許夫人察覺到手心的異動,也回捏了一下多多肉乎乎的小手,道,“他家裏多沒趣啊,姑姑家裏...”

她說着停頓了一下,朝韋逸春道,“被你帶偏了,什麽‘姑姑’!”

韋逸春道,“多多是我徒弟,你是我姐,那可不就是姑姑了。反正你侄女也不多,再認一個也沒關系。”

“瞎說,這親能是随便認得。不過多多這孩子我看着就喜歡,認一個也沒有關系。回頭你去她家裏和她父母商量一下,看她家裏有什麽想法。”許夫人道。

而且看多多這身裝扮和氣度,也不像是小門小戶裏養出來的女兒。別到時候她家裏有什麽規矩,就不好了。

韋逸春的臉色卻變了一下,看多多正專心研究姐姐手腕上的玉镯,便小聲道,“多多是孤兒。”

“啊?這?”

許夫人的心,瞬間就抖了一下,接着是突然凝結成團的心疼。

“怎麽會。”

韋逸春點頭,摸了摸多多垂在身後的小辮子,欣慰道,“不過還好,也長到如今這麽大了。”

許夫人嘆口氣,眼睛裏心疼的就要流下淚來,“真是可憐的孩子。這親,姑姑認了。多多,你以後就在許府住下,要是誰欺負了你,你就和姑姑說,姑姑幫你出氣。”

多多聽到她的話,卻認真地搖搖頭,“謝謝姑姑!不過我是來送信的,然後再給爺爺看看花,之後我就走啦。”

“走?去哪裏?”

多多理所當然地道,“當然是去‘浪跡江湖’啊,我認識了一個姐姐,她答應我了要帶我去闖江湖的,她還說要‘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風風火火闖九州呀!嘿!’”

看她越說越離譜,韋逸春道,“胡鬧!九州那地方魚龍混雜,豈是你們這些女孩子能去的地方。姐,你得讓人看好青錦了,別讓她亂跑。”

看話題拐到了女兒身上,許夫人有些疑惑,“這和青錦有什麽關系?”

“你等會就知道了。多多,你之前說要在許府找個人,是找誰來着?”

多多看了一眼許夫人,然後伸手指着她...旁邊的嬷嬷,“就是她,您就是晴嬷嬷吧?”

她臉上有個疤,很好認。

晴嬷嬷點點頭,“是,不知姑娘找老身是.....”

多多從身上取出一個布包,又從裏面鄭重地拿出一封信交給晴嬷嬷,“這是有人讓我給你的,說一定要讓你當面看完。嬷嬷,你趕快看吧。看完了我的任務也就完成啦!”

嘿嘿,沒想到師父們交給她的事情這麽簡單,這才幾天呀,她就完成了。

果然,她的本領比師父們預算的,還要大很多呢。

晴嬷嬷這些年跟着許夫人,多多少少也認得一些字。她有些疑惑寫信人是誰,不過在另外三人的目光注視下,她還是緊張地拆開了信。

裏面只有一張紙,一句話:還記得十六年前,被換走的那個嬰兒嗎?

她吓得雙手一抖,信紙慢慢地飄落了下去。

晴嬷嬷處事一向穩妥,有時候許夫人也會參考她的意見。見她如此失态,許夫人伸手接住那信紙,邊看邊問,“誰給你的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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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風風火火闖九州——出自《好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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