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不舍

多多的午覺，睡的并不安穩。

她夢見自己被困在一個高牆圍繞的小院子裏面，每日裏只能不停的漿布洗衣，身邊還不時的有人過來核查，稍有不順就打罵訓斥她。

她想反抗。可全身上下就像是被抽走了支撐的力量似的，軟綿綿的提不起半點力氣。

然後是一群人慌張的跑進來，身形狼狽，面容恐懼。他們拉着多多四下逃竄，好像在躲避着什麽。

一晃眼，場景又跑到了人群擁擠的大路上，她被人推着，一步步地向前走。

馬蹄聲從前方飛舞的煙塵濃霧中出現，一群威風凜凜的官兵圍住了他們的去路，亂箭如雨一般，向他們飛來。

她的身體一歪，胸前就被插|滿了箭支。

“啊！”

多多尖叫着，猛然從床上坐起來。

許青錦正好在旁邊坐着等她，見狀連忙走到床邊，“怎麽了這是，弄的滿頭大汗的，是不是做夢了？”

多多被夢中情景吓得雙手直抖，心跳聲咚咚響着，好像要從她的喉中跑出來，箭只入體的感覺猶在心尖盤旋。她上前撲着抱住許青錦，哽咽着點頭。

許青錦回抱着她，輕拍着她的背部，不斷地柔聲安撫。

過了許久，多多才回過神來，看許青錦打趣的眼神，有些羞赧地低下了頭。

許青錦起身用水打濕了手帕遞給她，“來，先擦擦臉吧，別回頭眼睛腫了，有人問起來，看你怎麽說。”

多多讨好地笑笑，“姐姐別和人說嘛。”

“現在知道不好意思了，”許青錦笑道，“先起來出去轉轉，對了，宋禮過來了，估計這會兒還在青山哥那裏呢，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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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呼口氣，只覺得噩夢的餘韻仍在心中盤旋，出去走走說不定能放松一下心情。她道，“好啊，好幾天沒見到宋大哥了，姐姐和我一起去罷。”

許青錦點頭，不經意看到窗外的人影，好笑道，“哎，雷霆還在外面等着你呢，你就準備讓他這麽一直在院子裏曬着？”

多多的臉色立刻愁了起來，雷霆那個家夥完全一根筋，而且他只聽師丈的話，現在是守着她寸步不離。

“對了，我有辦法啦，姐姐你等我一下啊！”她從床上跳起來，穿着羅襪蹦到地上，“我給我師父寫封信，讓師丈送回去，這樣雷霆借着送信就可以回韋府。”

正好她也要詢問一下自己身世的事情。

“站住！”許青錦輕道，“回去，穿鞋。”

多多扮了個鬼臉，耷拉着鞋跑到書桌旁，三下五除二的寫完信，朝外叫道，“雷霆~~”

雷霆應聲敲門，稍等片刻後才推門而入，“小姐。”

多多把信裝好遞給他，“勞煩把這封信交給我師丈吧，這個很重要哦，一定要親手交給他，他知道下面該怎麽做的。”

雷霆點頭，“那小姐你？”

多多知道他想問什麽，保證道，“放心，我就在這裏，不會出府的。”

雷霆這才轉身出了門。

“行啊你，跟着姐這麽久，終于學聰明了。”許青錦朝她揚眉，歪頭朝外示意道，“走，帶你散散心，去見宋禮去。”

兩人趕到的時候，宋禮這會兒已經離開，就連許青山也不在。

倒是在路上碰到了許夫人身邊的夏螢。

看到她們，夏螢猶豫了一下，福身道，“兩位小姐，夫人請你們過去。”

夏螢跟着許夫人多年，聰穎慧麗，有時候甚至比許青錦還要了解許夫人的想法。所以此時，看她對兩人稱呼的遲緩，許青錦心思微動，也堅定了自己要離開的想法。

主院裏人來人往，有不少丫環婆子都在裏裏外外地搬着東西，異常熱鬧。

看到兩人過來，許夫人笑意盈盈地道，“你們過來了，快來，今天我開了庫房，看看有什麽喜歡的東西，娘都送給你們。”

許青錦後退半步，推着多多站在自己前面，“去看看吧，多多。”

她的小動作自然沒有逃過許夫人的眼睛，她心中酸澀，暗道自己光顧着多多了，對青錦确實有些疏忽，青山說得對，青錦自小在許府長大，他們早已把她當成了親生女兒，不可能因為這件事，就置她于不顧。

許夫人過去一手拉着一人，“是不是都沒看上啊，不愧為娘的女兒，這眼光就是高。走，娘房間裏有好東西，帶你們去看看。”

見許青錦順着她的力道往前走，多多也跟着走了進去。

她現在還有些接受不了，那句‘娘’，怎麽都叫不出口。

房間內的桌子上擺滿了顏色各異的珠寶首飾，許夫人道，“這些都是當年我出嫁的嫁妝，有些還是你們外祖母留下來的呢，青錦，多多，快來選幾個。”

許青錦松開她的手，看了一眼桌上的首飾，笑道，“謝謝夫人！”

這句話，瞬間逼出了許夫人的眼淚。

她咽下喉間的酸澀，笑罵道，“你這丫頭，說什麽呢，和娘還這麽見外。”

許青錦搖搖頭，“夫人，現在事情都水落石出了，多多才是你和許大人的女兒，我不過是個冒牌的，其實我很感謝這些年你們的付出，這個家也很溫暖，我也很喜歡。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

許夫人打斷她的話，“這件事也怪娘沒有早點和你說，讓你想多了，是娘的不是。我和你爹都商量過了，無論事情怎樣，青錦，你都是娘的孩子。我們準備對外宣稱你和多多是姐妹，”

她上前重新握住許青錦的雙手，“多多呢，自出生就身體不好，這些年一直在外地養身體。最近有了些起色，我們才把她接了回來。這樣就好了，以後你和多多，就是真正的姐妹了，多多，你願不願意呀？”

多多沒有她想，聽着像是她和姐姐又可以在一起了，而且爹娘也沒有因為自己而不要她，便開心地點點頭，“願意願意我願意！”

許夫人慈愛地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又試探地對青錦道，“青錦，好不好？”

許青錦遲疑了一下，依舊堅定地道，“夫人，這樣對多多不公平。我占了她的身份那麽多年，現在她好不容易回來了，我還占着不走，這樣我會過意不去的。而且，我也想找自己真正的父母，找到當年的真相。”

許夫人的眼中閃過失望，她和許有志商量許久才得到這樣一個完美的方法。可是再怎麽樣，他們也不能阻擋青錦去找她的親生父母。

她鈍鈍地點頭，眼眶微紅，“這也是我沒有考慮周全，這樣吧，等你爹回來了，我再和他說。可是娘真的舍不得你啊，你在這裏都住了十六年了，娘把你當親生女兒也照顧十六年了，你這樣說走就走，娘這心裏，實在是接受不了。”

許青錦忍下心中酸澀，“要不這樣吧，夫人要是不嫌棄的話，我想認夫人為義母，這樣對大家都比較合适，夫人覺得呢？”

“也好，”許夫人道：

“你爹和青山一起出去了，等他們回來，我會和他們說的。青錦啊，我的女兒，”她上前攬着許青錦的肩膀和頭，安撫道，“你要記得，娘永遠都是你的親人，這裏也永遠都是你的家。”

許青錦點點頭，“我知道。”

***

晚間許有志回府的時候，卻帶回來一個不好的消息。

郁老六死了。

死在了他最愛的賭場裏。

據賭場的管事說，是他手氣不好，一直輸錢。最後還誣陷別人出老千，和人一言不合就打了架。

對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一來一回之間，失手把郁老六打死了。驗屍的仵作是許有志熟悉的，證實郁老六确實是受外力所傷，流血過多致死的。

殺人兇手已經被官衙的人帶走，對此事實他也供認不諱，案件沒有任何疑點，當天就結了案。

只是，有些順利的過了頭。

看許有志一直皺着眉頭思索，青山道，“爹，你覺得這件事背後，真的有人在引導嗎？我這心裏老是覺得毛毛的，爹，此次受賄官員裏，是不是有什麽特殊之人？”

許有志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轉口問道，“郁森在哪裏？”

許青山道，“在官衙裏，等着領他爹的屍首呢。”

“你去跑一趟府衙，讓他把人領走。順便把事情利弊都和他說清楚，然後帶他去見一下晴嬷嬷。”許有志站起身道。

死人是沒法說話的，但是死人的身邊之人，卻有可能知道一些細枝末節。

如果郁老六背後真的有人的話，郁森可能不知道，但這晴嬷嬷，要說一點都不清楚，卻是不可能的。

許青山明白父親的打算，帶人去了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