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狡辯

“本官才沒有那麽多時間和你在這耗，來人，把他給本官帶下去，按照污蔑朝廷命官，送去官府！”許有志喝道。

門外立刻有家丁上前，架着大強子就要向外走。

看着大強子被拖走而掉在地上的一只布鞋，許夫人心中只覺梗的慌。

她拼命的告訴自己，不能再往下問了，再問，得到的答案也只會讓她更傷心，讓局面更糟糕而已。

可她是誰？

哪怕這些年安逸的生活讓她喪失了敏銳的意志和謹慎，但她依舊是韋府風光無限的三小姐，是當年不顧所有人反對，認準了就一頭紮進去不後悔的韋逸敏。

她的一生，從不知後悔，退縮為何物。

她應勇往直前，哪怕頭破血流。

“站住！”她輕飄飄的道，“放開他，讓他說。”

家丁們立刻放開了大強子。連看，都沒有看許有志一眼。

大強子掙脫他們走回來，蹲在地上穿好鞋。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家裏看似是許有志當家，但掌權人實則是眼前這位夫人。

真是窩囊，幸虧當年娘沒有跟着他。

大強子道，“夫人，這些人都在俺家裏呢，夫人要是放心，俺就回家把他們全都帶過來，您要是不信，問下他們就行了。俺保證，俺一個字都沒有說謊。”

許夫人點頭，朝夏螢揮了揮手。

夏螢了然，帶着大強子走了出去。

“夫人，你這是做什麽？他這分明就是想騙咱。”許有志道，看到站在她旁邊的多多，他伸手把她拉過來，“你看多多，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怎麽着，你還想把她送走嗎？”

許夫人沉聲道，“先看看他能帶過來什麽。敢污蔑我的夫君，我自然不會輕饒他。”

許有志松開多多的胳膊，想要再勸勸，觸手間只覺得有些黏黏的。他低頭看去，只看到手上一滴淺黃色的粘稠的半固态液體，“這是什麽？”

“糖，糖葫蘆。”多多低聲道。

喉間的話被她這麽一打岔，許有志也說不出來了。

如果這大強子真是當年嬌娘身邊的男孩，那他和嬌娘的事，是真的瞞不住了。

畢竟是在官場沉浮多年的老人，許有志迅速接受了這個事實，并開始思考這件事所引發的後果。

知道衆人都在等候，夏螢和大強子的腳程很快，前後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一行五人全都來到了。

擡轎的下人阿福，他曾經的心腹段陽，還有一個頭抱着灰色帶花布巾的老太婆。

大強子站在一旁，對許夫人道，“這個是阿福，那時候給許大人擡轎的。俺娘攔轎的時候，他就站在最前面，他下巴上有顆大黑痣，俺記得很清楚。”

那時候他還狠狠地踢了一下自己的小腿呢，後來瘸了大半個月才好。

大強子對阿福道，“阿福你說。”

阿福早些年因為年老從許府離開了，但許夫人對他仍舊有些印象，是府裏的下人沒錯。

阿福朝她和許有志磕了一個頭，“夫人見諒，老奴記得那時候下着雨，在從府衙回府的路上，一個大概二十多歲的婦人攔住了轎子，她還帶着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大人下轎見了她。老奴離得遠，他們的對話聽得并不真切，就聽到什麽肚子裏的孩子，狠心人，我走之類的。後來那個婦人就帶着孩子走了。”

大強子點點頭，指着第二個人說，“這個想必許大人應該認識，他是許大人的親随，當年就是他暗中要殺害俺娘，還說奉了大人之命。後來驚醒了破廟裏的其他人，他才跑走的。你說，是不是這樣？”

“段陽！你竟敢！”許有志聞言喝道。

段陽沒有理會他，而是朝許夫人道，“屬下沒有完成任務，後來大人就借機調走了屬下。沒來得及和夫人告罪，求夫人饒恕！”

這一點許夫人也有印象。段陽此人比較活絡，辦事也比較圓滑，那段時間很得許有志和她的信任，後來他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她還問過許有志。

當時他怎麽說來着，哦對了，許有志說，“段陽老家有些事，告假回家了，可能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

再然後，她就忘了這件事。

大強子看着他們，又指着第三個老太婆道，“這個是陳婆，當年就是她給俺娘接生的。”

陳婆點點頭，“嬌娘是俺家的鄰居，她一個人孤苦無依的，又大個肚子，所以平日裏大家都比較照顧她。她發動的時候是在夜裏，家裏又沒人出去找人，還是她往俺家扔了個小石子，俺才知道的。哎呀，為了這個孩子，嬌娘可是受了老大的罪了，她本來身體就弱，那血還一盆盆的向外端，老婆子俺看着就害怕。”

她掂着袖角擦了擦眼角，“後來疼了好久，好不容易生下個丫頭，嬌娘就看了一眼，人就沒了。她把積攢的銀子給了俺，讓俺幫她照顧那個丫頭。可不是俺不想照顧啊，沒多久俺院子裏就來了個黑衣人，她把小丫頭搶走了，還說要是俺說出去，就把俺全家都殺了。俺實在是害怕啊，她武功那麽高飛來飛去的，俺要是說了，她肯定能殺了俺的。”

後面的事情不用說，許夫人就知道了。

那個黑衣人抱着那個嬰兒來了許府，然後換走了她的親生女兒。

一瞬間，她只覺得胸中氣血翻湧，直上腦門。

許有志冷笑道，“真是一派胡言！你以為找了兩個許府的舊人，就可以誣陷本官嗎？”

“俺就知道你不信！”大強子道，他從懷裏拿出一個布包，“真是可惜，當年你給俺娘寫的信，被她一下子全燒了。但是這個，她扔了之後俺又偷偷撿回來了，夫人你看！”

是一個圓形的白玉佩。

正面刻着一個‘許’字，反面則是兩句話：和善孝順，刻苦勤奮。

是許家的家訓。

“聽說府裏的老太太還在，夫人只需将這個玉佩拿給老太太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許家之物了。”大強子道。

許夫人低頭看着這枚玉佩，在反面‘苦’字的下面，看到了一條細微的裂縫。

确實是許家的，傳家之物。

當年她進門的時候，婆婆悄悄告訴她，要把這枚玉佩傳給她。可惜婆婆翻遍了老家的屋子，也沒有找到玉佩。為此，婆婆還大病了一場，說玉佩丢失，是祖上在懲罰她。

這個小裂紋，就是婆婆私下告訴她的。

許夫人面色微紅，她朝外揮揮手，“夏螢，帶他們出去吧。”

房內一時，只剩下他們和大強子無人。屋外陽光正好，透過窗戶折射進來，落在許夫人的腳下。

大強子道，“現在事情都明白了，俺可以帶走俺妹妹了嗎？”

許夫人置若罔聞，她拿着玉佩看着許有志，輕聲道，“解釋。別說我沒給你機會，這個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好好地解釋一下。”

“就憑一枚丢失的玉佩？夫人，咱們相處多年的感情，就這麽不值得你的信任嗎？”許有志道。

“信任？”許夫人冷嘲道，“那你是不是要說，那三個人也是被收買的啊？好，我相信你。那你告訴我，都這麽多天了，你查到咱們女兒為何被換走了嗎？查到青錦的親生父母到底是誰了嗎？查到那個換孩子的黑衣人下落了嗎？冤有頭債有主，不然為何京都那麽多人家，他為何要換我們家的女兒？”

“所以說來說去，你還是不相信為夫。”

“我倒是想相信你，青錦和多多都同時出生，你讓我怎麽相信你！”

哪怕其中一人早産，前後也不過月餘，也就是說，他在和她接觸甜蜜的同時，和嫠婦田玉嬌也在糾纏。光想着他周旋兩人之間的畫面，許夫人就覺得惡心。

她把玉佩朝許有志扔過去，“我讓你說！”

鮮血和她的話同時出口，許夫人只覺得全身的力量，随着那口血的噴出，而失去。

她眼前一黑，整個人朝地上倒了下去。

多多和她離得近，立刻過去扶着她到旁邊坐下。

她伸手摸了一下許夫人的脈搏，心中萬分急切，“姐姐，快去找我三師父，她在廚房。”

許青錦愣了一下，被素昔推着才回過神，“啊？哦，好。”

梅雪茹此時在多多的房間休息，她做好了飯，看廳中人員衆多，氣氛嚴肅，便退了出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不關多多，她也不樂意知道。

許青錦轉了一大圈才找到她，兩人急匆匆的趕過去時，多多已經安排丫環把許夫人擡到了廳內的休息室。

她分開衆人，在周圍留足了富裕的空間，看到梅雪茹進來，多多立刻跑過去，“三師父快來看，我娘暈倒了。”

多多的聲音帶着哭腔，她剛才已經替夫人把了脈，又看夫人此時的症狀表現，心中有了些不好的想法。

“沒事啊，師父在這裏呢，別怕。”梅雪茹安撫下她，連忙走到床邊，檢查許夫人的脈搏和症狀。

她的臉色越來越嚴肅，到最後幾近陰沉。

“多多，你要有心理準備。許夫人她，怕是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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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嫠婦[lí fù]，寡婦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