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離別信

許青錦這會兒倒是沒有絲毫的怯意。

聽他這麽說,宋禮現在是放棄了謀反的道路。而溫州作為他埋伏在韋二爺軍中的一個人,不過心有不甘罷了。

事到如今,許青錦反倒理解了溫州。

看她面色鎮靜,溫州道,“你不害怕?”

“怕什麽,”青錦反問道,“怕你為了繼續潛/伏在妙晴身邊,殺我滅口?如果說你是跟着其他人的,我還有些害怕。可你明面上是妙晴的人,實際上是宋禮的人。哪怕是為了他們兩個,我相信你都不會動我。”

溫州冷哼一聲,“你倒是會算計。”

倒也真的收起了匕首。

青錦道,“我不是會算計,我只是在賭。賭你們的仁愛之心,賭你們會為了将來起戰事而犧牲的人的生命,重新籌算,賭你們做的這些事,是為了百姓們能過上更好的日子,而不是一己私欲。”

溫州用火柴棍撥弄着火堆,冷不丁地道,“男子漢大丈夫,怎可有如此婦人之仁!”

“那是天下仁愛之‘仁’,可不是婦人之仁之‘仁’。這一點,你還要和宋禮多學學。”

聽她這話,溫州突然就笑了,他盯着青錦道,“我要是能有主子的機遇,才不會為了區區一個女人,就放棄如此。”

青錦的眼皮越來越重,好像溫州又說了好些話,到最後模糊間,她也只記得這一句。

醒來的時候,周圍空無一人,天氣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她面前的火堆,随着時間的關系,火勢漸弱。青錦連忙撿了一些小樹枝放進去,這才發現她身上的繩索,不知什麽時候已被解開了。

溫州已不見人影。

她伸手伸腳動了一下,全身上下軟綿綿的,也不知道溫州對她做了些什麽,她竟使不上半分的力氣。

火堆旁邊的空地上,有幾個黑黑的大字:別亂走,院裏有機關。想來應該是溫州臨走的時候,用火柴棍寫的。

青錦卻不信這些,就這破敗的院子,能有什麽機關,不過是吓唬她,不讓她亂跑的謊話罷了。

不過即便是溫州不寫,她也是不敢亂走的。夜都這麽深了,她連走路都是問題,出去再遇到個什麽事,吃虧的還是她。

也不知道多多和宋禮有沒有發現她失蹤了。即便是真的發現了,加上她留下的那封離別書,估計也是以為她一個人藏起來了。

真是背到家了!

屋內沒有水,也沒有吃的,幸好溫州離開的時候沒有把她的包袱拿走,而她又覺得外面的水不幹淨,裝了一小壺水。

青錦找出裏面帶的水囊,燒了些水喝了後,才慢慢地睡去。

出乎意料的是,這一夜她睡得極好。第二日清早,她幾乎能撐着地站起來了。房外鳥兒在叽叽喳喳地叫着,呼吸之間都是清爽的,微涼的空氣。

她拄着拐棍走到院中,左右看了看,又想起溫州留下的話,青錦還是決定沿着牆根走,最起碼能安全一些。

一路平穩,院子外面是成片蔥郁的樹林,地上野草葉子帶的露水還沒有幹,很快便沾濕了她的褲腳。

不過青錦卻無法顧忌這些。

她看到了一個人。

那人身上裹着灰色的麻布,甚至連頭和臉都藏在裏面。他倚着樹幹,手裏拿着一把短刀,躲在一片半人高的野草叢後面,好像正在睡覺。

按照她以往看書的經驗,這人肯有可能就是被人追殺,藏身至此。并且在他的背後,定當有一個十分精彩絕倫的故事。

可這人如果心狠,發現自己洩露了蹤跡,一刀把她咔嚓了怎麽辦?

畢竟她現在,可是手無縛雞之力。

她正在猶豫着,對面那人慢慢擡起了頭。

早上風大,他頭上披着的圍巾被風吹起一角,盡管他反應快,迅速地扯住了,但青錦仍然看到了他的臉。

坑坑窪窪,疤痕遍布,還有紅腫的水泡,以及潰爛之後,陳紅的皮肉。

看青錦被自己吓到了,那人連忙扯着圍巾把自己緊緊地包住,然後在地上爬到了樹後面。

是爬的。

地上還有兩處,他爬走的痕跡。

看這樣子,對方倒是一個好人。青錦把腰上的水囊拿出來,慢慢地靠近他,“你喝水嗎?我這是熱的,喝點熱水吧,這樣會好受一些。”

那個人拼命地搖搖頭,扔出一個小土疙瘩,讓她快走。

青錦的腳步頓了一下,後退半步之後又堅定地上前,“那我把東西放到這裏,你等會出來喝啊,我就住在下面那個破屋子裏,你要是餓的話,就去找我。我現在就去找吃的,雖然..估計還是能找到一些的吧。那我先走了,記得去找我啊,我包袱裏還有藥呢,再給你上些藥,到時候你要是再走的話,我也不攔着你了。”

她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兒,看那個人還是沒有反應,只得放下水囊離開了。

***

事實和許青錦想的一樣。

是多多先發現她的離別書的,她也不知道該去告訴誰,就在青山過來看望母親,就把那封信給了他。

許青山把信看完,疊好又遞給了她,“她主動走了也好,不然娘醒來看到她,也是徒增煩惱。”

本來他還想着該怎麽說呢,現在好了,也不用他厚着臉皮去找她了。

不過,看着多多手中的信,許青山總覺得心裏有些不舒服。

多多點頭,想了想還是道,“要不要讓人出去找找姐姐啊?”

“不用,她不是個小孩了,遇到事情會看着辦的。”青山道,接着又說,“她不是...,算了,以後你還是別這樣叫了。”

說不是姐姐吧,他們三個分明有同一個父親,而且按着出生的時間,确實是青錦大。

說是姐姐吧,可是現在他們的娘被氣的,還在床上躺着。

許青山煩躁地揉了揉腦袋,“你在這吧,我去找爹去。”當年為什麽會突然冒出一個黑衣人調換多多,這事估計還要從他爹和那個田玉嬌周圍查起。

看着他的背影匆匆離開,多多又回去了許夫人的房間。

知道自己最近都要在床上度過之後,許夫人的心情變得很急躁,脾氣也越發的暴躁了起來,有時候只能多多陪在身邊,她才會好一些。

這會兒剛哄她吃了藥,許夫人已經睡着了,多多坐在床邊,輕輕地握着她的手。

短短幾天的時間,許夫人和之前的氣質大不相同,她的眼角有了皺紋,氣色也有些衰敗,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好幾歲。

看她一直坐着不說話,夏螢幫她端了水過來,“小姐,你去休息一會兒吧,這邊我來。”

多多搖搖頭,“還是我在這兒吧,等會兒娘醒了看不到我又該發脾氣了。”

夏瑩看看許夫人,勸道,“小姐,夫人順風順水了這麽些年,一下子遇到這麽大的事情,可能有些接受不了,小姐在這邊對夫人來說還是有一個慰藉。”

多多笑了笑,忽然道,“夏螢,我有個事情想請你幫忙。”

“小姐,你說。”

多多把信拿出來給她,“這裏有封信,你幫我把它送給宋大哥吧,接下來怎麽做,就看宋大哥的了。”

夏螢是知道這封信的,她遲疑了一下,“小姐,為什麽還要幫着大小姐?她畢竟...”

多多嘆口氣,苦笑道,“她畢竟是我的姐姐啊。”

事情都發生這麽長時間了,她就是反應再慢,也理清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可是再生氣又能怎麽樣呢,這個身份又不是許青錦自己選擇的,而且這麽些年她也一直蒙在鼓裏。

能怪誰呢,怪父親在有了娘後,還隐瞞身份去沾染她人?

怪田玉嬌被父親欺騙,還懷了孩子?

怪當年調換她和姐姐的黑衣人?

她不知道該去找誰,能去找誰,只能按照心中所想,所求個身邊之人順遂安康。

夏螢道,“奴婢知道了,那奴婢現在就送過去?”

“嗯,去吧。”

靜王府的位置比較偏,夏螢過去的時候,宋禮還沒有回府。她把信交給下人之後,就離開了。

洪辛還在等宋禮回來商議事情,看到送信的下人一臉疑惑,他問道,“怎麽了,誰來找王爺的?”

那人道,“是許府的一個丫環,說這是多多小姐讓送過來的。”

洪辛知道宋禮和許府的公子小姐交好,聞言道,“既然是給王爺的,那就先放到這裏吧,等他回來了我和他說一下就行,你去忙吧。”

那人把信遞給他,就轉身離開了。

宋禮回來的時候已至深夜,看洪辛還在,他衣服都沒換就去了書房,“洪叔。”

洪辛問道,“瑞親王那邊怎麽說,怎麽回來的這麽晚?”

宋禮道,“和二哥商量了一些事情,他現在安排人暗中去搜查了。不過他和太子最近在朝堂上的關系很緊張,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恐怕二哥不會輕易出手。”

洪辛想着也是,雖說現在瑞親王占據有利的地位,但太子畢竟是太子,就連聖上費了那麽多心思,都沒有影響到他的地位。

如果瑞親王要出手,那必須是一擊即中,否則不管是對他,還是對宮中的德貴妃,都會帶來一些不會的影響。

“洪叔,其他人呢,都走了嗎?”宋禮看四周無人,問道。

他離開的時候,身邊那幾個親随都還在。

洪辛回道,“我讓他們先回去了,長時間待在你這,萬一被人看到就不好了。行了,時候不早了,你也趕快回去休息吧。”

宋禮點頭,“洪叔也早點休息。”

等到兩人一起出了書房,再回到房間,洪辛才想起來那封被擱到書案上的信。他想讓人去告訴宋禮,不過想着這時候很晚了,信也不是什麽要緊的,明日再看也行,就放棄了打算。

所以直到第二日上午,宋禮才發現那封信。

對于青錦的離開,他沒有一點意外,就是有些擔心她孤身在外的安危。

宋禮叫來下人,“大強子那邊怎麽樣了?”

阿藍道,“一切正常,他身邊的人也沒有懷疑。”

“青錦有過去找他嗎?”

阿藍搖頭,“沒有。”

“你去幫我打聽一下,看昨天在許府周圍的人,有沒有見到過青錦,她去了哪個方向,有沒有出城,這些都要查到。要盡快!”

“好的。對了王爺,溫州一大早的就過來了,說有要緊事要找您。不過屬下看他那樣子,也不像是有‘要緊事’的樣子,王爺,現在要見他嗎?”

宋禮知道他來的目的。

昨日聽說他的計劃,屬溫州反應最大。

溫州近年來一直待在邊關,行事脾氣也很直爽,想來應該是回去睡了一夜,找到了一些能勸他的理由,這又興沖沖的過來了,宋禮無奈,道,“讓他去書房吧,我晚些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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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猜猜青錦遇到的那個人是誰,猜對有獎(給一些線索,是許府的老熟人了,前面有過一些戲份,我之前也說過她會回來的。不過可能沒人猜的出來,下章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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