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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着魏雲臺面上一柔,陸明華幾乎以為他會失态上前,卻見他一斂眸,點了點頭,含笑看向她。
陸明華一愣,眼尾掃見,陸明熙眼中不可置信一閃而過。
不解的看了眼魏雲臺,她笑着擡眼,喚了聲妹妹。
“能見你這般康健的樣子,真是太好了。”她上前挽住陸明熙的手。
陸明熙擡眼看她,眼中冷意劃過。
陸明華不為所動的看着她。
“是啊,真是,太好了。”陸明熙微妙的頓了頓,道。
說完話,陸明熙親自領了人進去,先見過文安伯,再去二房,陸明華一路看着,卻是越看越糊塗。
之前見着魏雲臺對陸明熙的事情那樣上心,可如今人好了,他怎麽卻疏離起來?
眼見着陸明熙看過去好幾眼都落了空,眼中水意劃過,最終失落的低下了頭。魏雲臺滿眼憐惜,衣袖輕動,陸明華幾乎以為他會這樣抱過去,卻沒想到,他最後仍是放下了手。
到了正堂,陸明熙卻沒進去,而是走了。
陸明華看了眼她的背影,又看了眼魏雲臺,見他目光跟去,竟出神了片刻,平靜的低下了頭,只當做看不見。
屋裏陸成頌和魏雲臺很快聊了起來,秦氏帶着陸明華到了側室說話,開始關心起子嗣之事。
“你那弟媳眼看着就快生了,你還沒有消息,侯夫人肯定不滿,娘命人尋了幾個養身體的方子,一會兒你拿回去試試。”
“多謝母親。”陸明華神色自然,似乎忘記了上次母女兩人不歡而散的事情。
秦氏仔細打量,心中略微放心了些,可還是有些不踏實。
這個女兒,從小心思就藏得深,小時候她還能分辨出一二,可等到後來大些了,她竟也弄不清她平時都在想什麽了。
陸明華擡袖慢慢喝了口茶,茶水香味清雅,是南山白茶,最是養身。
也是陸明熙最愛的茶。
放下茶杯,她将茶水放在一邊,再沒有碰過一口。
在她的配合下,母女兩人聊了許久,才起身,準備去前廳看看那兩人聊得如何了。
“母親,你知道我喜歡喝什麽茶嗎?”臨出門前,陸明華忽然問了一句。
“不就是南山白茶——”秦氏口中的話一頓,想起,愛喝這茶的是明熙,可明華愛喝什麽,她竟然根本想不起來。
陸明華扯起嘴角笑了笑,上前一步扶起秦氏的胳膊,說,“母親,怎麽還愣住了,走吧。”
她這樣若無其事的樣子,正感覺有些歉疚的秦氏不由怔了一下,出神的看着她。
陸明華只做不知,扶着她出去。
秦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一直沒有說話,等眼看着快到前廳,她腳步忽然頓了一下,轉頭看着陸明華,說,“明華,是娘對不住你。”
陸明華微訝,下意識看向她。
“以前明熙身體不好,娘不得不多照顧她一些,不過以後不會了,娘保證。”秦氏認真的說,眼中含着些許愧疚。
這是補償?那她該感動嗎?
陸明華心中諷意劃過,所以,她永遠排在陸明熙的後面。
從小無數次,她幻想過這一幕,想着母親可以對她和明熙一視同仁。可等到如今,終于等到這句話,陸明華卻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快樂,有的,只是平靜。
她等了太久了,久到,她已經不在意那些了。
對着那雙眼中的愧意,陸明華輕輕笑了一下。心中總是堆積着的種種不甘怨憤,慢慢開始消散。
不是她不好,不是她做錯了什麽。
錯的,從來不是她。
“這好好的,娘怎麽說起這個了。明熙身體不好,娘照顧她是應該的。”陸明華唇角勾起笑意,一句話說的妥帖細致,不露絲毫異樣。
“你啊,總是這麽懂事。”見她這樣,秦氏不由欣慰的笑了。
說話間,兩人進了屋,出乎預料的是,正廳內只有陸成頌。
陸明華的腳步微頓。
“怎麽只有你在,雲臺呢?”身邊秦氏已經問出了口。
“雲臺剛剛不慎打濕了衣裳,我讓人帶他去更衣了。”陸成頌說着話,目光劃過陸明華。
魏雲臺最重儀态,也不是什麽粗心大意的人,怎麽就偏巧在剛才打濕了衣服,陸明華不信。
她定定看着自己的父親。
陸成頌不以為意的收回視線,說,“你先坐下,我有事要和你說。”
“父親有事,還請稍待,女兒稍有不便,要出去片刻。”陸明華說着後退一步。
“明華!”陸成頌皺起眉。
“女兒的事有點急,就先退下了。”陸明華不為所動,迅速出去。
陸成頌面露不悅,揮手一甩衣袖,掃見秦氏有些失神,立即呵斥了一句,“看看你教養的好女兒。”
“不行,我得去看看。”秦氏說着站起身,跟着走了。
在陸明華的态度中,她察出了異樣,心中猜測一起,哪裏還坐得住。
陸成頌就這樣被母女兩人抛下,面色頓時更黑了些。
二房的院子不大,沒有設置客院,只有一間客房,在院中僻靜一角,客房外花木扶疏,将這裏半遮掩住,一棵丹桂位于其中,金黃色的桂花星星點點綴在枝頭,香味宜人。
桂樹下的石桌旁,魏雲臺端坐一旁,另一邊,陸明熙垂着頭,滴滴晶瑩的淚珠落下,打濕了衣襟。
陸明華匆匆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娘親已經在為我安排親事,以後,便祝雲臺、”說着話,陸明熙哽咽了一下,擡起頭,眼中盈着淚,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可嘴唇輕輕動了動,只道,“祝雲臺和姐姐,夫妻恩愛,白頭偕老了。”
聞言,肉眼可見的,魏雲臺眼中痛色劃過。
陸明熙看着他,一雙眼中仍舊泛着淚光,卻極其認真,仿佛要把他深深記住一般。
下颌微動,魏雲臺深深注視着陸明熙。
陸明華心中一緊,不覺屏息。
下一刻,魏雲臺雙眸緊閉,等再睜眼,一雙眼睛已經恢複了平靜,道,“多謝明熙,也祝你得遇良人,舉案齊眉。”
眼睛一眨,本已止住的淚水,忽然又大滴大滴滾落。
陸明熙幾乎難以再忍住哽咽,悲痛欲絕的看着魏雲臺。
魏雲臺不敢直視她的目光,豁然起身,轉身離去。
陸明華後退幾步,避入樹後,安靜的看着魏雲臺離去。
身後,陸明熙還在哭泣,聲音細細弱弱,并不激烈,只是細細啜泣,卻讓魏雲臺在這短短的一段路中,停了三次。
每一次,陸明華都以為他會忍不住回頭,可沒想到,他始終沒有。
“雲臺、”陸明熙忽然叫道。
魏雲臺停住。
陸明熙念了一句詩,陸明華不知出處,卻隐約有些耳熟,一擡眼,就見魏雲臺身影一顫。
“終歸是,錯過了。”陸明熙哀聲道。
“我姐姐,是個好人,你以後,一定要,一定要好好待她。當初的事,也,也不是她做的。下次,下次再見面,我們,便只當陌路人吧。”她斷斷續續的,把這句話說完,不等魏雲臺的反應,轉身踉跄着就從另一條小道走了。
魏雲臺呆呆站在那裏好一會兒,終于回頭看了一眼,又出了會兒神,才終于邁步離開。
一直等到這裏沒有人影,陸明華才邁步出來。
她嘴角噙着冷笑,深吸了一口氣,斂了神情,跟着離開了。
陸明熙說不是她做的那句話,可真是夠委曲求全啊,有腦子都能聽出她的言不由衷。
真不愧是她的好妹妹。
任誰聽了,怕都會覺得陸明熙大度善良,到了這一步還在為她這個姐姐着想吧。想來,魏雲臺也不例外。
姐妹易嫁的名聲可不好聽,為了寧國侯府的聲譽,魏雲臺絕不會輕易休妻,換娶陸明熙。但是以陸明熙的脾性,也不會願意嫁與人為妾室。
也不知,接下來他們會怎麽做。
最好的方法是在她這裏入手。
看來,接下來這段時間她要小心了。
在文安伯府停留半日,陸明華和魏雲臺回了寧國侯府。
臨走時,陸明熙沒再出現。
而就在當晚,發生了一件讓陸明華極其錯愕的事情。
晚膳前,魏雲臺回了春山院,并且一直到睡前都沒有走。
她心中驚疑,過了一晚,誰知,到第二日,他又來了。
就這樣,一連三日,他都回了春山院。
不說陸明華,整個府上就沒有不驚訝的,便是早晚請安,孫氏都沒忍住仔細打量了她半晌。
陸明華也想不明白魏雲臺都在想些什麽,索性平時直接忽視。
晨起,看着魏雲臺青色背影漸漸遠去,陸明華不自覺的出了會兒神。
自從兩人鬧翻之後,這還是第一次,魏雲臺連着好幾天都回來。
他……
陸明華不由有些煩躁。
比起疏離,這樣突然而來的靠近,更讓她心緒難平。
臨安院中,懷孕第七個月,大夫診出了孫妙彤這一胎乃是男丁。
這樣的喜事,晚上魏雲軒便拉着魏雲臺喝了會兒酒慶賀,等到睡前,都還未回來。
看着空了一半的床榻,陸明華非但沒有失落,反而有些松了口氣。
驚覺這一點,她忽然一頓,不覺出神。
洗漱過後,李嬷嬷親手放下床帳,陸明華閉目片刻,便進入了夢鄉。
她的睡姿其實是不太好的,這一點當初李嬷嬷糾正了許久都沒有用,不管睡前如何,等睡熟了之後,她都不自覺的蜷縮起來,将自己埋進錦被中,只露出半張臉來呼吸。
平日裏穩重端莊的人,在這個時候,就會難得的顯出一股孩子氣來,并且隐隐透着些許可憐。
魏雲臺掀開床帳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不由愣了一下。
隐約的酒氣襲來,陸明華警覺地睜開了雙眼,就對上了他有些出神的視線。
“世子怎麽回來了?”心中不悅,陸明華擁着被子起身,道,“丫鬟太過懈怠,竟然沒有禀報。”
随着起身,她一頭青絲如水般從肩頭滑下,披在身上,顯得她那張臉越發的小巧精致。
話說到一半,陸明華便從不悅中回神,又接了一句,“本以為世子今夜不回來了,便沒有準備,我這便叫丫鬟進來。”
“陸明華。”看她準備起身,魏雲臺忽然喚了一句,聲音微輕,似帶着些許柔意。
這個語氣……陸明華心中驚愕,下意識看去。
“為我生個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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