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魏懷良神情一動。

說起來,陸明華這個兒媳他并不怎麽滿意,按照他的設想,最好還是門當戶對為好。如此一來,陸明華這句話就至關緊要了。

他是想結親,想為魏家結一個得力的姻親,而不是為了結仇。

“聰慧透徹,可惜了。”魏懷良淡淡嘆了一句。

旁邊,燕元華輕輕笑了笑,的确可惜。

如此佳婦,若是能得,少不得家中能澤福三代,看來是寧國侯府沒這個福氣。

陸明華一點兒也不想知道魏懷良口中的可惜,指的是什麽,話已經說了,就笑吟吟看向孫氏,道,“夫人的話別忘了,明華還有事,今日就先走了。告辭。”

孫氏卻早有準備,一擡手嬷嬷就送上了莊子的地契。

錢貨兩訖,陸明華接的幹脆,而後笑了笑就走了。

馬車沒有回文安伯府,她使人傳了信,徑自回了城外的別院。

只是憶起那座清幽的小院,她竟然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挑起簾子,看着馬車将這座繁華的城池抛在身後,眺望遠山,陸明華心中細細品味着這種可以稱之為思念的情緒。

才一天而已。

臘月歲末,山上的幾株紅梅抽了花苞,遠遠點綴在蒼翠山間,分外奪目。

半山腰上的別院上面飄着炊煙,煙火氣撲面而來,陸明華只是看着,忽然就深深的,松了口氣。

這座別院她明明只住了半月有餘,可在這一刻,卻有一種奇異的,陌生的溫暖之感。

仿佛在無聲的對她說,回家了。

下了馬車,李嬷嬷急急就迎了出來,伸手摻着她下去,笑着說,“小姐回來啦。”

陸明華恍惚片刻,燦笑點頭,聲音輕柔,“嗯,我回來啦。”

“快過年了,我找了人讓把別院收拾收拾,我已經訂好了燈籠紅紙,到時候裝扮起來,我們熱熱鬧鬧過個好年。”李嬷嬷絮絮叨叨的說着她的安排,陸明華笑着點頭。

“嬷嬷決定就好,有嬷嬷在,怎麽樣都好。”陸明華握住李嬷嬷摻在她胳膊上的手,沖着她輕輕一笑。

這些年一直是李嬷嬷在照顧她,她有時候會可惜她不是她的親娘,可現在想想,這個想法實在是太不知足了些。不論如何,有一個無時無刻都把她放在心上的人,終究是一件幸事。

李嬷嬷怔了一下,然後笑開,說,“好好好,嬷嬷啊,一定好好安排。”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自家小姐回去一趟似乎就輕松了許多——但總歸是好事。那樣一家子臭魚爛蝦的東西,才不值得自家小姐傷心難過呢。

可沒辦法,誰讓老天不開眼,偏生讓自家小姐生在那麽一家子裏面吃苦。

第二日伯府的人就到了,文安伯讓人拉來了幾車平日裏用得上的東西,跟着一起來的是府上的大管家,在再三确定她不準備回去過年後,後面幾日又送來了許多東西。

都是過年用得上的東西,有了這些,就算沒在伯府,陸明華也能過個好年。

雖然她從來都不缺這些東西。

但是為着這份心意,陸明華還是開心了許久。

時間過得很快,仿佛只是轉眼間,就過年了。

嶄新的紅綢懸挂在院中的樹枝上,漂亮的燈籠在檐下随風輕晃,紅紙黑字的福字貼在牆上,大門上的門神像鮮豔神氣。

陸明華還準備了煙花。

夜色降臨時,山腳下的小村子裏爆竹聲聲,陸明華站在門口看着這小小的一方村落,聽着裏面孩童的歡呼聲,輕輕勾起了一個笑,手下意識貼近小腹。

她要是,也能有個孩子就好了。

外面下人擺好了煙花,向她禀報過後點燃。

一朵朵燦爛的煙花在天空中炸響,小村子裏燈火晃動,摻雜着小孩子們越加激動的歡呼聲,襯的這個年越發的熱鬧。

在這偏僻的山村,不需要往來人情,這個年便過得格外清淨。

文安伯府仿佛遺忘了她一般,陸明華那對父母只是送來了些東西,絲毫不提讓她回去的事。也是,他們現在心心念念都撲在該怎麽把陸明熙嫁進侯府,哪裏願意讓她回去,徒惹旁人非議。

不知不覺,就是十四了。

正月十五是上元佳節,到時候城內有燈市,最是熱鬧,陸明華沒有驚動陸家人,自己帶着下人回了上京,住進了早就置辦好的院子。

夜色降臨,花燈如晝,人潮如織。

陸明華披着杏黃色繡臘梅的披風,領子上嵌着一圈白色的兔毛,拎着一盞兔子燈走在人群中左右張望,看什麽都覺得稀奇。

燕元華在樓上看着,也跟着看了看,靠在窗邊好奇。

這一切不過平常,她怎麽就看的那麽高興,那雙眼睛那麽亮,比這滿街的燈火還要璀璨。

忽的,見着鬼鬼祟祟跟在她身後的人,他眼神一沉,翻身下了樓。

幾聲輕呼響起,燕元華毫不在意,擡頭仔細打量,得虧他身量高,不然還真看不到。半晌,總算從洶湧的人群中看到了那道杏色的背影,立即穿過人群跟去。

聽說前面有燈王出現,行人立即激動起來,等陸明華好不容易脫身,就發現跟在身邊的下人們都已經不見了。

她不由皺起眉,左右看看,正想着該等在這裏還是主動去找,就發現周圍的人,似乎不太對。

她心中一凜。

往年,雖然陸明華不能出門,但是她沒少聽說燈市中丢失孩子和女人的事。所以,這些人……

心中發緊,她佯裝不知,準備離開這裏,卻發現那幾個人若有似無的靠近她,她腳步一快,忽然撞到了一個女人。

陸明華正要說抱歉,就見那女人眼神不對,她呼吸一緊,後退一步。

女人愣了一下,趕緊上前壓低了聲音說,“這位小姐,快跟我走,有人盯上你了。”

這個人?情況緊急,陸明華難辨好壞,正要拒絕就被那女人握住了手腕往一邊拽去,她眼神一厲,另一只手上攥着的簪子直接插了上去。

那女人頓時一聲慘叫,引來了周圍人的目光。

陸明華後退一步。

周圍幾個人罵罵咧咧的過來,口中不幹不淨的,話裏話外的意思仿佛陸明華是偷跑出來的,要抓她回去,陸明華心裏發緊,四下看去,卻發現那些人都紛紛避開。

也不知,是真的沒發現端倪,還是不準備多事。

陸明華心中發涼,握着簪子的手越發的緊。

看她這個樣子,那女人捂着流血的手也不敢上前,一個眼神過去,周圍幾個男人立即上前。

她目光游移,貪婪的落在陸明華的臉上。

生的這樣好,氣度也不一般。可不管身上的衣裳還是身邊的下人都一般,明顯不是什麽富貴人家出來的,身邊也沒有男人,想來是誰家的姨娘偷偷跑出來了。

這樣的人,她最喜歡了。就算人沒了,那些正室夫人也不會刻意追究的。說不定還得謝謝她們幫着解決了一個大麻煩呢。

正盤算着這個女人出手能得多少銀子,就見一道黑影閃過,好像只是一瞬間,幫着堵人的六個大漢全都倒地了。

她心中一個咯噔,轉身就要跑,就感覺背心一痛,眼前一黑就沒了知覺。

情勢轉眼大變,陸明華沒來得及回神,愣愣的看着來人。

俊眉朗目,這是一個十分英俊的男子。并非時下崇尚的溫潤君子,他身形高大,氣勢迫人,更像是行伍中人。

“你還好嗎?”燕元華看着她問。

目光落在她手上依舊緊攥的簪子上,上面還流着血,滴滴落在地上。心中一轉,想起剛剛捂着手的女人,他就知道了這血的來處,心中不由贊嘆。

想不到,這繁花錦繡的上京城中,一個柔婉秀麗的小女子,也有這樣的膽色。

還是說,只有她不同?

“可有受傷?”惦記着那血,他又問了一句。

陸明華總算回神,下意識搖了搖頭。

“我,沒事。多謝公子搭救。”她說着福了福身,看着手上的簪子,擰眉扔在了地上,抽出帕子平靜的擦着手。

似乎一切如常。

可燕元華卻看見了她微顫的指尖。

原來她也在害怕。

“那邊茶樓的花茶不錯,小姐不如過去喝杯茶,稍待想來你的下人就能找來了。”燕元華左右看了眼後,低聲說。

陸明華心裏跳的厲害,正需一杯熱茶來平複心緒,便下意識點了點頭。

“他們?”可眼神掃到地上的人後她不由遲疑,擔心平白放跑了這些惡人。

“無須擔心,我的好友已經去尋巡防營的人了,小姐自去,我在這兒等等就好。”燕元華眼神頓時一柔,沒想到陸明華現在還記得這些人,聲音也不由輕了許多。

陸明華這才放心,過去點了杯熱茶,坐在窗前看着巡防營的人來了,才放下心。

看着來人要行禮,燕元華不想驚動了人,一個眼神過去阻止,讓他們趕緊把人帶走。

擡眼看了眼茶樓,見着一堆下人圍着陸明華,他便放棄了過去的想法,反正也只是萍水相逢,而後便走了。

走出一步,腳下踩到一個堅硬的東西,他低頭一看,赫然是陸明華剛剛扔下的發簪。

簪上鑲嵌着的瑩潤珍珠沾染上了淡淡血跡,忽然就讓他想起了剛才那小女子。

遲疑片刻,燕元華俯首,将珠簪拾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希望元華能把明華也拾起來,細細呵護,妥善珍藏感謝在2022-07-23 23:34:15~2022-07-24 23:57: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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