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将死
鐵開誠也是心如死灰的坐在我身邊,他心中的難過,我卻也知。
小弟對他說:“我本來也不想救你,只因為我知道他絕不會放你一個人在那裏。”
鐵開誠說:“我知道。”
“所以你現在随時能找我算帳,算镖旗的帳。”
鐵開誠苦笑:“已經沒有镖旗了,什麽也沒了。”
我說:“還有一點。”
鐵開誠問:“什麽?”
我說:“你父親的事。”
鐵開誠不說話。
小弟望了望他,對我開口:“我看到那個女人了,她給了我一封信,說是關于镖局的很大的秘密,要我交給你。”
小弟說着把信拿了出來,鐵開誠這時卻突然搶了過去,掌上一揉,一封信成了碎片,被風吹出窗外。
我說:“你這種行為非常不好。”
鐵開誠道:“我原本就不是君子。”
小弟突然冒出一句:“君子不搶別人的信,也不偷看別人的信,還好我也不是。”
我幾乎要笑了出來。
鐵開誠臉上又白上兩分:“你看過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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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點頭道:“記得清清楚楚。”
鐵開誠瞪大了眼,臉上表情都扭曲了。
小弟念了出來,信上女人說自己不是鐵開誠的女人,為了躲避夏侯星,她勾引不到鐵開誠,只好勾引到他父親鐵中奇。
鐵中奇對她很好,鐵開誠也是個孝子,為了讓他父親高興,他什麽事都肯做。在她生日那天,他還送了她一朵珠花和兩只镯子。後來慕容秋荻找到她,要她替她做事,否則就告訴夏侯星。
她替她暗中收買了镖局裏的人,替她挑撥鐵中奇父子,甚至替她給鐵中奇下了毒。
鐵開誠事後就算懷疑,他沒有一點證據,但是為了保全他父親的一世英名,他不會說出去。
‘但是我一定要你知道,天尊的毒辣,我不是個好女人,但是為了你,我什麽都肯做。只要你永遠記住這一點,別的我都不在乎。’
小弟念完這封信,鐵開誠早已淚流滿面。
我閉了一下眼,心裏已是難受。
我問:“她人呢!”
小弟說:“走了。”
走,她能去哪。
鐵開誠站了起來道:“我也要走。”
鐵開誠走出幾步,又回頭望着我問:“你想不想喝酒!”
我笑,說:“你要請我喝!”
鐵開誠用力點了一下頭。
外面月色正濃,我說:“現在買不到酒了。”
鐵開誠說:“我可以替你偷來。”
我回頭望向小弟,小弟眨着眼睛轉身就坐到馬車深處,閉目睡覺。
我說:“我出去一會,但是你會等我的,我知道。”
夜深人靜,所有的鋪子都已打烊,要喝酒,就只有偷。
我問他:“你有沒有偷過酒。”
鐵開誠說:“我什麽都沒有偷過。”
我笑道:“如此,你的人生倒是無趣。”
鐵開誠說:“偷酒便有趣,那偷心豈非更是有趣!”
我問:“莫非你已有了心上之人。偷誰的,我可以幫你。”
鐵開誠臉上笑了起來,搖頭不語。我與他又閑聊幾句,雖然我和他年齡相差大,意外的卻很談的來。
我問:“大江南北總會有富貴人家,有富貴人家就一定會有托镖之時,托镖就會花重金,物品越貴重,镖銀越豐厚。說起來,镖局也是一份肥差。”
鐵開誠說:“走镖一行,也是有許多規矩。”
“哦?”
“走镖除了會武功,還到懂江湖上的行話,是以便于同劫镖的綠林人物打交道。”
我問:“交道!”
鐵開誠說:“作镖一業,以和為貴,誰也不想保镖被劫。若是與劫路人攀上交情順利通過自然是好,實在無妨便憑武藝高低。”
“如此,也是吃力的事。”
遠遠見到房屋,我拍拍他的肩道:“去吧,我在這等你。”
“為什麽你不和我一起去!”
“我們兩個總要留一個下來望風,何況我輩份比你大,偷酒被人逮了,年紀小的讓人說說有何關系。”
鐵開誠說:“好,這次我偷,你望風。”
不消半刻,鐵開誠已偷了好幾瓶好酒,我們兩就坐在月光低下喝酒。
鐵開誠的酒量不行,幾杯下去,人已半醉,靠在我身上話也多了。
他說:“那個小弟,我看的出你很關心他。”
我說:“嗯。”
“他是個男子漢。”
“你認為他是!”
鐵開誠說:“我只知道,若是我,很有可能就不會把那封信說出來!”
我問:“為什麽!”
鐵開誠說:“因為我也知道他是天尊的人,他的母親就是慕容秋荻。”
我嘆氣。
鐵開誠又說:“他來救你,你很高興,并不是因為他救了你的命,而是因為他來了!”
我微笑,他說的一點不假。
鐵開誠又盯着我問:“你知道我最尊敬的是誰嗎!”
他自己繼續接口:“燕十三!你應該沒見過他,他将自己的奪命十三劍傳授給我,他也時常對我說起你的故事,作為一個陌生人,他對你的了解,比任何人都要深。你就是他一生最大的目标。”
自己是一個人一生的目标,這對于我來說,特別怪異。
“你知道,燕十三他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他對我雖好,卻從不讓我親近他。在他的心裏,劍就是他的唯一。”
我說:“這樣的人不多。”
鐵開誠又說:“我勸你不要去找他,只因我知道你們有一天一定會相遇,你們會自相殘殺,兩敗俱傷,我不想看到那樣。”
我捏着酒瓶,仰頭已灌下大口。
鐵開誠擡頭望那要下去的一輪彎月,說道:“今日一別,不知要等到何時才能再醉。”
我說:“只要你想想醉,何時不能再醉!”
鐵開誠凝視着我,又淡淡笑了起來,轉身一句後會有期,人已走了出去。
天亮了,我走回馬車邊,小弟已在候着我。
頭暈沉沉的,身上到處都很痛,一股股的血腥味直刺激我的鼻子。
我對小弟微笑道:“可惜昨晚你沒和我們一起喝酒,那真是好酒。”
小弟說:“不管那是多好的酒,它也治不了你的傷。”
我笑:“還好有些是不用治的。”
小弟問:“什麽傷?”
“治不好的傷。”
小弟望着我道:“你醉了。”
我笑了笑,将他拉扯進懷,身上的重力都壓在他身上。
我說:“你一心想擺脫我,後來卻偏偏又救我!這是否意味着,你不再避我,讓我好好照顧你。”
小弟掙紮着推開我,手指合攏,連點我身上十一處穴道。
暈睡感漸漸襲來,我只看到小弟的臉,那麽冷漠,離我那麽遠。
當我慢慢有了意識,陽光撒在我的臉上,周圍的吵雜聲突然都安靜了。我看到十幾個人都在望着我,都在圍着我,而我,躺在一張床上。十幾個人,我沒找到小弟。
我掙紮着要爬起來,身上卻一點力氣也沒有。
他們都在打量我,帶着怪異的表情,我的心寒到了極點。
他們是誰?
小弟又在哪?
十幾個人忽然又都散開了,跑到一個角落又聚到一起交頭接耳。他們一面說着,一面又轉過頭用眼角偷偷打量我。
這種任人待宰的感覺讓我厭惡。
在我仰面看天的時候,小弟終于出現了。他穿的很好看,就像換了一個人。
小弟一進來,就對我望着,可那十幾個人馬上一擁而上圍住了他,擋了他的視線。
小弟冷冷問他們:“怎樣!”
他們的搖頭說不行。“沒有法子?”
“沒有。”
小弟眼中出現了怒火,他伸手抓住了一個年齡大的人的衣襟,那人手裏拿着一個鼻煙壺。
小弟說:“簡複生,聽說別人都叫你‘起死複生’簡大先生。”
簡複生說:“那是別人吹噓,老朽不敢當。”
小弟又盯着他手裏的鼻煙壺笑道:“你這鼻煙壺不錯。好像是用整塊漢玉雕出來的,至少要值上千兩銀子。”
“想不到大少爺也是識貨的人。”
小弟又道:“你哪來那麽多銀子!”
“都是別人送的診金。”
“看來你收的診金真不少。這麽漂亮的鼻煙壺能否借我看看!”
簡複生愣了片刻,慢慢遞給他。
小弟拿了鼻煙壺可惜了兩句,便将它摔到了地上。
小弟冷笑道:“你既稱名醫,收的診金比誰都高,卻連這樣一點輕傷都治不好,你他媽算什麽東西!”
簡複生像個被老師訓斥的孩子,不敢說話。
這時他身邊的少年已站了出來道:“這絕不是一點輕傷,那位先生傷勢之重,學生至今還沒看見過。”
小弟說:“你是什麽東西!”
少年說:“學生不是東西,學生叫簡傳學。”
“你是簡複生的兒子!”
“是的。”
“那想必你已傳了他的醫學,學問一定不小。”
簡傳學說:“學生才疏學淺,對于刀傷之類,倒也知道一些。我身後的叔叔伯伯也都是這方面的好手,我等治不好的傷,別人想必也治不好。”
小弟生氣開口:“你就知道別人醫不好!”
簡傳學說:“這位先生的傷一共有五處,兩處舊傷,三處是這兩天被人用劍刺傷的,雖然不要命,但是每一劍都傷到了筋骨。再則。”
他說:“他受傷以後如果馬上醫治還能有救,可惜他受傷後又疲勞過去,還淋了雨喝了許多酒,傷口已經在潰爛了。”
他說的每樣都對,小弟靜靜的聽着,臉上已有難過之色。
簡傳學又說:“不過最嚴重的還是他那兩處舊傷,就是我們把新傷治好,他也只能再活七天。”
小弟驚訝的說:“七天?”
“最多七天。”
“可是那兩處舊傷早已收了口!”
簡傳學嘆氣道:“那兩處舊傷是中了毒,一種貼在骨骼上的毒,也正因為創傷已收了口,毒才漫延開來。”
小弟一把握住他的手:“有沒有藥可以解這種毒!”
“沒有!”
“那人呢!”
“沒有。”
小弟踉跄着往後退,臉上表情說不出的痛苦難過。
突然知道自己只能活七天,這滋味并不好受,盡管我知道會有人救我,可是,那種感覺是說不出來的。
我問:“最少能活幾天!”
簡傳血半晌才答:“三天。”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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