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無殇
相比其他地方,公墓總是那麽的安靜安祥。沒有人願意打擾到地下熟睡的人們,僅僅與道德無關,他們需要這裏,這裏的一切,人類最後的淨土,也許就在這裏。
他們熱愛這片大地,如同全心全意的愛着他們自己的父母。每個到這裏的人,淚水都會打濕他們的衣襟,走時也遠比來時更為悲傷痛苦。可他們得到了心靈的慰藉,這無疑,也成為人類最複雜的情感。
“我一直都在痛苦,可你已什麽都不知道了。”
男人蹲在一塊墓碑前,輕柔的撫摸碑上的相片,眼中帶着濃濃的哀思之情。任何人見了這男人,也一定會為他所感傷,悲憫他所逝去的情人。
“你一直都不去關注你周圍的人,所以你也許一直都不知道喜歡你的人到底有多少。這樣一個你,到底是無情!還是無心!”
“可是你也不會在乎我,高中、大學,一直和你作對的我。”
“我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你卻從不在意一切,只因為你有這個實力,所以你總是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無情的上位者。那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你,如何不教我想折斷你的雙翼。”
男人的臉上漸漸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想折斷你的雙翼,卻不是教你痛苦。我也從來沒叫她對你做這種事,從沒!”
“為什麽你要尋死!為什麽!我已打算照顧你,用我的一生為你贖罪……”
這個人,他害了你一生,只因為他那不堪的心欲。
當我從黑暗走向光明,我問自己,你已知道這件事,你還在想什麽!化為厲鬼去奪他的命!也許誠如他所說的,我沒有心,什麽感覺甚至是恨,也沒有。我只想去見我的弟弟,想看看他,去對他說說話,等待黑暗再次将我覆滅。
天漸漸黑了,所有的事情總是能在天黑得到解決,不論什麽。
屋子看上去很荒涼,簡直已有了近百年的歷史,但是我知道它僅僅四十年,我的父輩留下的。我很快就進去了,找準了弟弟的房間。
他不在,他在我的房間。
他正在床上睡着,面上帶着少許的凄楚。我坐到床邊,輕輕的撫摸他的臉。只要能這樣的看他摸他,我已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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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要照顧你,現在不能照顧你,你自己要堅強。”
眼前的弟弟與小弟的相貌重合,我籲了口氣,小弟和弟弟是兩個人,況且小弟的身世比弟弟要悲慘,那個孩子的可憐都該怨他的父母。當初把小弟作為弟弟,如今我對他也有了實在的感情。
現在不能與他道別,今後也許更照顧不到他。弟弟有我的遺産,我留給小弟的,僅是一套劍法。如今的我就算再做什麽,也是無能為力。
又叮囑弟弟幾句,我站起身。
“哥!”
床上的人已睜開眼睛,茫然的尋找着我的身影。
“哥、哥,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你回來看我了……”
他跳下了床,赤着腳在地上踩着,呼喊我。
“一定是你,哥,你出來啊,出來,不要躲着我。”
我望着他毫無方向的呼喊着空氣,心裏一陣痛心。
弟弟已淚流滿面,他跪在地上,雙眼還在黑暗中捕捉我的身影。
“哥、哥,你為什麽不出來見見我!你就真的那麽狠心丢下我嗎!”
他哭的雙眼已腫了起來,肩膀也在不停的顫抖着。他忽然轉身,從床上摸出一把光亮的小刀。
我說:“停下!”
他擡起了頭,張望着大聲說:“哥,你在哪!你在哪!”
我說:“我在這。”
“這是哪!”
“你身邊。”
“可是我看不到你。”
“我知道。”
弟弟的眼又紅了,他說:“怎麽辦!我看不到你。”
我說:“已經沒關系了,哥哥要走了。”
“不要走,哥,不要離開!”
“好好過活。”
“沒有哥我不會!”
“沒有我你也可以,就算我已不在,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這個世上有我活過的痕跡,哪怕我突然不在,我卻知道有些人有些事都會記得我,也許會記得一輩子,也許。
從來也沒想過自己還有醒來的一天,只是當我看到一雙眼,簡傳學的眼。
簡傳學說:“你的命撿回來了。”
他又接着說:“你不必謝我,救你的不是我,是他!”
這個他,是燕十三。
“但是他救了你,他卻一定要死!”
我問:“為什麽!”
簡傳學說:“你應該知道。”
我說:“我不知道。”
“因為你們兩人之間必須死一個,但是你們都沒殺死對方。”
“是的。”
“他不讓你死,那他就一定要死。”
簡傳學又說:“只因你們都太出名了,只因你們已見過面,已決鬥過。你們如果不是死去一人,就是兩人都必須死!”
我明白了,我們之間的決鬥一定是驚天地泣鬼神,一定也已轟動整個江湖,我們之間的決鬥不能沒有結果,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只因我們都太有名,只因我們也必須驕傲。
高手之争從來沒有平手之說!名譽受損的事,我們都做不出來。
這是江湖人的無奈!
只因我們是江湖人!
我問:“燕十三在哪!”
只因我知道燕十三一定沒有死,如果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殺死燕十三,那一定是謝曉峰。燕十三不會自殺,不僅僅是因他已沒了動力,只因我以身體收住他的劍。他不會自殺,燕十三一直是有骨氣的人。
簡傳學說:“你就算知道他沒死,你也找不到他,除非他自己來見你。”
我說:“可是有人也許會知道他去了哪!”
“是。”
“那人不是你!”
“不是!”
我嘆了口氣,我已猜到那人是誰。
我說:“這事只有四人知道j□j。”
簡傳學說:“不,只有三人。”
“三人!”
“是,三人。除了這三人,再也不會有任何人會知道,這世上。”
我,燕十三,還有。
我幾乎睜大了眼,簡傳學手裏突然出現了一把刀,外傷大夫身上一定會有的小刀。他将它刺進了自己的懷裏,直末刀柄。
我扶住他問:“你一定要自殺嗎!”
簡傳學說:“這件事的真相只能有三個人知道。”
我說:“四人知道又會如何!”
“如果我不小心說出去了,我不能對不起你,對不起他。”
簡傳學蒼白的臉上又笑了起來,是種解放的笑容。
“還好我想到了這個法子,它能讓我永遠閉嘴。”
“所以你選擇自殺這種蠢辦法!”
簡傳學說:“我信不過自己會不把你們的事說出去,我是天尊的人。”
我嘆氣道:“你信不過自己,我卻信你。”
簡傳學慢慢笑了,笑着倒下去。他說:“我真的很高興,你沒有死。這個世界上,能有一個人理解我,我死而無憾,謝曉峰。”
今天,又有一個人的命斷送在你手裏,雖然他非你殺。陽光依舊溫暖璨然,直到我懷裏的身體冷的僵硬。我走到桌前,桌上有一杯涼茶。摸起,喝下。待心平靜了,桌上有一把劍,是我的劍,我拿了起來,走出了房間。
客棧依舊是這個客棧,客棧的女主人還是癡癡的坐在櫃臺後,癡癡的看著外面的道路,說不出的迷茫和疲倦。
我的視線卻不是在她身上,而是客棧下面坐在桌前的人。
我下樓,那人慢慢擡起頭,看着我,眼睛裏布滿血絲,臉上也滿是疲倦之色。
這人正是鐵開誠!
我說:“簡傳學死了。”
他驚訝了片刻,頭慢慢垂了下去。“我知道。”
“他是自殺的!”
“他只能選擇自殺。”
我說:“他不是你朋友!”
鐵開誠說:“不是,他是燕十三的朋友,不,燕十三沒有朋友。”
“我們應該将他埋了!”
“應該。”
我說:“你來埋!”
鐵開誠說:“為什麽!”
“你聽說過謝曉峰給人埋葬!”
“沒有。”
我說:“埋在燕十三的墳邊。”
我又說:“燕十三的奪命十三劍已打出全套,你一定早已全部看過。”
“是的。”
“他的第十五劍已成為普天之下,絕世無雙的殺人之劍。”
鐵開誠說:“可是你已經破了。”
我說:“沒有,天下絕沒有任何人能破他那一劍。”
“沒有任何人!”
“對。我也一樣。”回憶起最後幾招的淩厲,那簡直是已在鬼門關走上一遭。
“燕十三一開始便無心殺我,所以最後的殺招他處處相讓。”
鐵開誠說:“他本可以停手。”
我搖頭道:“停不了,那一招就是一方殺招,連燕十三本人也無法抗拒殺招所帶來的毀滅力量。他不能聽手。”
鐵開誠說:“所以你讓燕十三的劍刺進自己的身體裏,來阻止他。”
“是的。”
“你沒想過自己的安全!”
我笑了起來,道:“三少爺要死,就一定是戰死!”
鐵開誠凝視我半晌,說:“燕十三有最後一句話,要我帶給你。”
“說。”
“燕十三說:你的劍法還有進展,我給我們十年時間。十年之後,我還會來找你!”
我說:“就這句!”
“就這句。”
這是否意味着,接下去的十年裏,我必須鑽研我的劍法,等待十年之後的約定。心情好了不少,一直以來我都不知該幹什麽,現在有了個目标,生活也不致平淡,我也該努力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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