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紙團

“狐媚子。”荷鳶插着腰跟在胭雪背後,“你很得意是不是,世子現在寵你,老叫你過去伺候,你定是使了什麽媚術迷惑了他。我看啊,你被前頭的主人家趕出來,肯定也是因為你做了什麽上不得臺面的事,人家才不要你的。”

胭雪面露愁色,皺了皺眉。

荷鳶:“說話啊,怎麽不說話,不敢承認啊?我可是都聽府裏的其他丫鬟說了,你出身實在是不好,親爹親娘……”

胭雪猝然轉過頭,荷鳶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

方才嚣張的氣焰一弱,看見她眼底那片痛苦和幽怨,頓時啞口無聲。

胭雪看着她,忍了又忍,深呼吸一口氣。

她想荷鳶是因為自己搶了她的差事,不服氣才看不慣她的,彼此同為丫鬟奴婢,又有誰比誰尊貴。

倒也能理解她心裏的不悅,說不上多讨厭她,只是因為她說的話而痛苦難過罷了,傷心厭煩,恨就說不上。

于是隐忍的提醒,“荷鳶姐姐,這是我的私事,事情也并非旁人說的那樣,并非是他們說我有錯,我就真的錯了,還請你慎言。”

她不想再與荷鳶糾纏,躲開她去尋一片清淨之地。

早先她去給團主兒喂食,被人丢了一個紙團在腳邊,“有人叫你子夜出去見一面。”她聽見聲音擡頭,也只看見一個蒙着面的丫鬟從她身後急急地跑開,連臉也沒看清楚。

确定了身後的荷鳶不再跟來,胭雪松了口氣,這才做賊似的,掏出那個一看就是被人特意揉好的紙團打開來看。

接着蒙圈,她沒上過學堂,沒人教她認字,根本不知道這上面寫了什麽。

她直覺這個紙團是謝修宜讓人遞給她的,不然怎麽會有人約她子夜出去見面。

謝猙玉院子裏的下人被管事的郭媽媽管的很嚴,不許男女之間有任何出格的行徑,再說這紙和上面的字跡,哪怕她不知道寫的什麽,也能瞬間明白,寫這字的人身份非同一般。

她的心髒在這一刻飛快的跳動,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猶如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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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修宜要見她,多麽好的機會。

她顫抖着手将紙團收好塞回去,只恨自己不像段淑旖,大家閨秀念過書懂得字,不然也能知道這張紙上寫的是什麽。

站在一處水缸前,胭雪探頭看着水面,對水仔細照着自己的容貌,上摸摸頭頂,下摸摸鬓邊。

只覺得今晚就要去見謝修宜,并十分難過于自己竟然沒有能裝扮的漂亮衣飾。

一時激動的心情頓減,自嘲的笑了笑。

謝修宜也是,讓人把紙團送出去,才回味過來胭雪應該是不認識字的,他寫的撩撥的話不亞于是對牛彈琴,寫給睜眼瞎看的。但他還是沒叫人回來,一張紙條而已,也沒有點名道姓,看不看得懂是胭雪的事,謝修宜并不關心。

也不覺得自己這種做法傷到了胭雪那點,可憐敏感不值一提的自尊心。

畢竟一個奴婢,主子的恩賜就是她們一生所求的,奴顏婢膝才是她們真正的命運。

自尊不自尊,哪有比活的好,得到的賞賜多更重要。

“胭雪,你今晚怎麽吃這麽少。”

過了這麽長日子,已經有丫鬟和她比較熟了,看她不是個脾氣古怪惹人讨厭的,還是挺願意和她說話的。

問她的是她的同屋,胭雪給自己倒了杯茶潤口,然後解釋,“我中午吃的還未消食,晚上的便吃不下了。”

丫鬟整理着床鋪,說:“說的也是,今兒晚的菜也太齁了些,怕是廚房煮菜的媽媽心情不爽利,還好你吃的不多……”

胭雪舔着滋潤的嘴皮,一面聽着丫鬟發牢騷。

她是特意減少了飯量,以免吃的太撐,肚子鼓脹起來一時不消食,等偷偷與謝修宜見了面,怕不好看才這麽做的。

越是臨近子夜的時辰,她便越覺得緊張,很擔心那麽晚出去會被人撞見。

到了深夜靜昙居的門會緊閉起來,她打開門還要做到輕手輕腳,不易察覺的程度,不能讓門房發現她出去過。

丫鬟見她坐了又站,站了又坐,眼神奇怪的看着她。

胭雪擔心自己被她們看出異樣,找出借口說自己今日去給團主兒送吃的,不小心被它跳到身上,撞傷了腰,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糊弄過去後,她便出去打了一盆井水來,像往日一樣回房裏,躲在隔間裏用布巾沾濕了水,淨面擦身。

清涼的井水在夜裏透着冷意,水珠凝聚在胭雪的皮膚上柔順的滑落,同時也叫她打了個冷噤和哆嗦。

她将自己擦洗幹淨,收拾一番,又重新打了一盆冷水洗頭,趁着時辰還早,洗完披頭散發的坐在院子裏等風吹幹。

同屋的丫鬟也同樣依次到隔間後頭,用簾布遮擋清洗過,穿好衣服躺在床上,早早睡了,明日還要起來幹活。

只剩胭雪在樹下撿了一張巴掌大的橡皮樹葉,對着頭扇風,想讓頭發幹的快一些。

“還有誰沒睡?”

郭媽媽踏進下人平房的院子裏,定睛一看,“是你。”

胭雪快速的站起身,“郭媽媽,怎麽了,什麽事您找我。”

“正好。”郭媽媽道:“你過來,我告訴你。”

胭雪右眼皮不安的跳起。

郭媽媽壓低聲音,堪稱嚴肅的命令道:“你馬上到世子的院子裏伺候去。”

胭雪愣住,內心抗拒,“荷鳶姐姐她們不是在世子身邊伺候着,我去有什麽用。”

郭媽媽不容她退縮,意味深長的盯着她,“那可大不一樣,世子看重你,他正在屋裏大發雷霆,你去勸勸,千萬別讓他氣壞了身子。”

胭雪不明白她怎麽會這麽想,但好像其他人也是那麽想的,下人中都彼此流傳着她被趙公子看上,找世子要讨她回去,願意出三十金世子都未同意的事情。

大家以為她得到了世子的青睐,實則不然。

現在郭媽媽竟然讓她去哄正在大發雷霆的謝猙玉,胭雪光是聽見就已經吓的腿軟了,怎麽還敢答應。

她去了謝猙玉的院子伺候他,到了子夜怎麽辦,她還要和謝修宜私會,這事可不能讓其他任何一個人知道。

郭媽媽兩眼一瞪,“到世子身邊伺候是你的福氣,你敢推三阻四,我看你是活膩了。”

胭雪噤聲,第一次見郭媽媽這麽生氣。

“我、我……”

郭媽媽:“快去。”

胭雪被趕鴨子上架,只得簡單梳了下頭,別了根簪子就過去了。

她小心翼翼踏進謝猙玉的院子裏,那裏燈火通明,團主兒似乎受到他的影響,連帶有些躁動的跑出門口,後面跟着被轟出來的荷鳶和另外一個丫鬟。

而屋子裏頭不像郭媽媽說的對方正在大發雷霆,反而非一般的安靜,而越是這樣,胭雪心裏越不安。

四臧看見她進來登時一愣,“誰讓你來的。”

胭雪更驚訝,難道不是謝猙玉吩咐的,她實話實說:“……是郭媽媽。”

四臧擰眉,一想便知,大概是郭媽媽知道世子心情不好,又看出胭雪在世子這裏,與其他丫鬟有些不同,于是喊了她過來勸慰世子的。

胭雪見沒有讓她來的意思,悄然一松,正想退回去。

謝猙玉忽然問:“誰在那裏。”

四臧讓開。

胭雪渾身僵硬,被謝猙玉發現後,只好硬着頭皮戰戰兢兢的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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