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死人？活人？

百噬山下, 還有一大片的林子，這片林子與沙漠接壤，每當龐大的沙塵吹過來, 就會被這片林子給擋住。

這麽多年下來，很神奇的是, 這片林子的面積并未擴大多少, 每每植被往沙漠裏發展幾分時，又一股風沙襲來, 沙堆覆蓋了植被, 沙漠反而往林子裏堆了幾米遠。

荒僻的地方，從來極少有人煙, 哪怕是有修士來來去去, 也都是從半空中飛過，不會在此地逗留。

但今日, 這片沙漠非常熱鬧，幾乎是擠滿了人, 明明高階修士只占智慧生靈的百分之五左右, 但現在卻發現貌似人有點多。

從來沒有人見過這麽多高階修士聚集在一起, 若是旁的時候, 出現這種情況，其他修士壓根不敢留下來，生怕高階修士一個不順心，就殺一個人解解悶, 自己成為那條被殃及的池魚。

所來的修士當中，褚窈、安穎、封軒、信鴻山人、伏彌、楚凜等大宗門派的掌門、繼承人, 并門派一些渡劫期高階修士。

而對面, 賀稷、席承海等皆在, 百噬山和綦山的妖王皆來了，但最關鍵的那只鳳凰并不在。

但第三方人士也不少，天雲大陸和天陵大陸并海域的妖王等，這些修士大半不是對方的助力，也可能不是己方的助力，但有一點，一定不會是己方的對手。

因為鳳凰的無恥要求，以信鴻山人為己方代表的善嘴才的修士正在大罵特罵賀稷。

褚窈是知道自己這個便宜師弟嘴巴特別利索，但沒有想到他罵起賀稷來，話語句句不重複，對面賀稷那臉色真的死沉死沉，他想要幹掉的第一人絕對是信鴻。

安穎也想過過嘴瘾，但這場合貌似都用不上她出頭，就那幾個白胡子黑胡子的老頭就把賀稷給罵得狗血淋漓。

“呸！賀稷，你們是簽了協議的，不可動白雲城上下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一人一畜。”

“賀稷，你個王八蛋，你那麽無恥，靠出賣自己的血脈後裔來博取女人歡心？”

“也是啊，你罪業纏身，根本沒有飛升上界的可能性，只能扒着戀愛腦的焚熾……”

“我要是焚熾的父母，絕對從萬年前穿過來，一巴掌拍死她這個不争氣了。”

“搶不到男人也就算了，這世上男人千千萬，不行換下一個，一個出軌的男人就跟茅坑裏的蛆，連回收一下垃圾都惡心，偏偏她還把這只蛆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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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稷捏着拳頭，他是真的很想捏死信鴻，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了。

籌謀了這麽多年，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千萬不要功虧于潰。

“你別以為我們沒有暗招，你們最好按照協議要求的那樣，老老實實地滾去天界，人間界不收你們這樣的垃圾。”

信鴻山人信口開河，但他先前和師兄封軒讨論過，為了徒弟顧芷萱的姻緣，他們倆紮在白雲城這麽多年，對慕明俊和白風庭再了解不過，先前就琢磨着，慕明俊簽協議簽得太爽快了，退讓得太徹底了，這根本不像他的作風？

而且如果是真的毫無辦法，也不該是他那般穩坐釣魚臺的樣子，那肯定精神頭就垮了。

治理好百雲沙漠确實是第一件重要的事情，第二件了結獸潮并且為祖上報仇雪恨的事情也不是不重要。

第一件是目标，第二件是精神頭。

目标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是所有人努力的方向。

而報仇雪恨？獸潮背後乃是人為操縱，如果不殺了罪魁禍首，那精神頭能好嗎？

所以信鴻山人和封軒師兄弟讨論了很多次，他們都覺得慕明俊留了一手，但無論他們怎麽猜測，都猜不到‘那一手’是什麽？

封軒用手肘碰了一下師弟，皺眉道：“你亂說什麽？”

對面賀稷心中咯噔一下，包括第三方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信鴻山人身上。

信鴻山人不屑道：“我怎麽是胡說的呢？”

他看向一望無際的沙漠，說道：“白雲城上下祖祖輩輩千年，為了這片沙漠，為了獸潮付出了很多，流血流淚，他們絕對不會放過罪魁禍首……”

他的目光又轉而落在賀稷身上，冷笑道：“我相信自古以來邪不勝正，如果你們這樣為非作歹、禍害人間的修士都能飛升上界，那有沒有天理？”

褚窈、安穎并北霄派掌門北蓉齊齊看向信鴻山人，興奮道：“信鴻，快說，慕明俊那家夥藏了什麽後手？”

被所有人盯着，信鴻山人差點被噎住，他臉色漲得通紅道：“師姐，我亂猜的。”

褚窈、安穎、北蓉：“！！！”

其他人：“！！！！！”

賀稷并一衆妖王微微松了口氣，但仔細一想，信鴻那個混蛋說得很對啊。

千裏之堤毀于蟻穴，千萬不要小看任何人。

賀稷再次盤算了一下，對方能有什麽後手？根本不可能勝過他和焚熾的聯手吧？

但楚凜看了看師父，師父伏彌微微點了點頭，師父自從痊愈後，對天命這種東西就有更深入的研究，他們師徒倆知道慕明俊一定留有一手，而且是決勝的關鍵。

秦行和顧流連就十分糾結了，雖然師叔一向胡說八道，但以他們對慕明俊和白風庭的了解，那倆襯托得他們倆是稚童的家夥肯定留有一手，那是什麽呢？

他那兩個義子義女麽？也确實是天賦異禀，短短兩百多年時間就修煉至合體期、煉虛期，這等天之驕子可以說乃是修真界夢寐以求的徒弟。

“師妹，你知道嗎？”兩人戳了戳旁邊的師妹顧芷萱。

顧芷萱送給他們倆一個白眼：“我當然不知道，但我相信他們肯定留有一手，那倆報仇的心思非常強烈。”

“你、你……白風庭那家夥也瞞着你？”

“那肯定不能告訴我，人家籌謀幾百年的事情，一旦往外說了，就有洩露的可能，就會前功盡棄，他要是告訴我，我後腳就告訴師父師叔和掌門師伯了，你們覺得這個留一手還能藏得了嗎？”

顧流連、秦行憋了半晌，郁悶道：“你…就不生氣？”

顧芷萱無語道：“我為什麽要生氣？他隐瞞的事情又跟我無關，不用告訴我，與我相關的事情……比如有個小情人、有個私生子女，這些才與我有關……”

顧流連、秦行：“……”

正陷入莫名的對峙當中，聽到了大地顫動的聲音，還有遠遠看到天空有許多道身影正禦劍往這邊來。

引起大地顫動的乃是一只妖牛，七級妖獸，在妖獸群體當中，屬于中上階妖獸，比不上八級九級十級，尤其是十級的大妖王，但這只妖牛似乎有點不一般？

紅牛背上坐着幾個人，乃是慕将軍和褚風、賀漓和淩凇他們，本來褚風實在享受不了紅牛所謂的酷炫出場帶來的震顫，但架不住淩凇、宮熠和褚華衍他們覺得很棒啊，于是就把他拉上牛背了。

此時的紅牛身軀很龐大，不輸給百噬山和綦山任何一只妖王，就算它等級比不過大妖王，但它身軀龐大，志氣高傲，有種勢均力敵的架勢，它要幹死那些大妖王，而後徹底揚名于修真界，成為最有牛叉的新任妖王。

讓世人看看，吃素的妖王怎麽了？牛起來時，是真牛！

從牛背上下來，慕明俊向一衆前輩行了禮，相比先前，他又更老了一些，像是八-九十歲的耄耋老人，但背脊永遠是挺直的，眼神永遠是銳利有神的。

其他修士們紛紛從半空中落下來，收起了飛劍後，紛紛往紅牛後面排排站着。

賀稷的目光忍不住看向賀漓，先前他感覺到另外一個血脈已經死亡，這是唯一的血脈後裔了。

高階修士的眼光多麽敏銳，賀稷的目光落在賀漓身上，而後所有修士的目光紛紛看向賀漓。

封軒和信鴻師兄弟倆恍然大悟，不會慕明俊那家夥的徒弟就是賀稷的血脈後人吧？

不知對面是誰喊了一聲：“慕将軍，你知道你的徒弟乃是賀稷的血脈後裔嗎？”

賀漓眼睛瞳孔放大，渾身都在顫抖，他瞬間明白這些年師父和先生不對勁的原因了。

“師、師父？！”他雙手捏緊了拳頭，手掌心都被捏破，正往下滴血。

慕明俊看着賀漓，認真道：“相信師父，相信你娘。”

賀漓恍恍惚惚，其實這會腦子已經完全是一團亂麻了，過往的記憶混亂地在他腦子裏亂蹦。

淩凇、宮熠、傅俊他們也都紛紛有些意外，又看到慕将軍和褚風皆是很淡定的樣子，便知道他們提前知道了。

這怎麽知道的？他們非常好奇，慕将軍是怎麽知曉連賀漓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的呢？

封軒和信鴻山人這裏，顧流連和秦行這對師兄弟不由得低低驚呼了一聲。

秦行咽了咽口水道：“大師兄，你說慕明俊和白風庭那家夥既然能提前知道自己的徒弟是賀稷血脈後裔，為什麽還會把賀漓帶來？”

顧流連撇嘴道：“你別想了，就你這腦子，玩不過他們。”

秦行忍不住拽了拽師姐的衣袖，低聲道：“師姐，你說呢？”

顧芷萱若有所思道：“可能最開始知道的時候，慕明俊和白風庭也會很生氣，但賀漓不一樣，是他們的徒弟，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他的父親和陸梓舒一起死在妖獸嘴裏，就不能只是看着賀漓走向末路，他們會為他想一條生路。”

他們有自己的結界圈子，所以說的話，不會傳出去。

封軒嘆道：“這家夥應該是讓賀漓來刮骨還血，也就是抽掉賀漓血脈裏來自于賀稷的血脈，那賀漓就能活下來。”

顧流連、秦行：“！！！”

顧芷萱呢喃道：“如此，似乎也只有這條路，但怎麽操作？”

封軒搖頭道：“不知道，賀漓的母親好像還在世吧？不知道是他母親，還是父親是賀稷的血脈後裔？”

信鴻山人嘀咕道：“看吧，我就說慕明俊和白風庭那倆混蛋嘴巴真緊，這麽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訴我們？”

封軒送給師弟一個白眼：“告訴你幹什麽？提前殺了賀漓？”

顧芷萱往紅牛那一堆人看了看，呢喃道：“白風庭那家夥呢？還有夏夏和黛黛呢？”

“慕雲黛不是還在閉關嗎？”

“閉關也會醒過來，白風庭應該去找慕雲黛了吧？”

結果又是一大群人來了，赫然是白風庭和慕舒夏帶着白雲城不少築基期以上的修士，整個隊伍浩浩蕩蕩，集結在一起後，居然也有千多人。

其中，有一個新娘裝扮的女人，一襲嫁衣紅勝血。

慕舒夏表情很凝重，他們之所以來晚了一些，就是在等藍雨汐，她在盛裝打扮。

這一身嫁衣，便是藍雨汐當年嫁給賀漓的父親賀源時穿的新娘喜服。

頭上還戴着鳳冠，插着一支紅蓮花簪子，還有紅色的步搖，流蘇飄飄搖搖間，煞是美麗動人。

“那是誰啊？怎麽穿成這樣？”

“是啊，這個女人也太奇怪了吧？”

“我感覺不到她的生機，她好像一個死人？”

賀稷的目光落在藍雨汐身上，眼睛瞳孔微微一縮，他的感知裏，她已經死了。

現在他感知到她，還是死人。

但她活生生地站在那裏，怎麽會是死人呢？

賀漓神情恍惚，猛地清醒過來，快步跑過來，噗的一下跪在了母親面前。

藍雨汐摸了摸他的頭，說道：“阿漓，不要怕。”

賀漓哽咽道：“娘…你穿嫁衣……”

褚風、慕舒夏和淩凇、傅俊、宮熠他們齊齊心中嘆了口氣，褚風狠狠朝前方看去，狠狠瞪了賀稷一眼。

顧流連、秦行再次拽了拽師妹/師姐的衣袖，緊張道：“師妹/師姐，你知道賀漓的母親要做什麽？”

顧芷萱哼了哼，抱胸冷笑道：“還能怎麽辦？當然是她來做刮骨還血這件事情，她現在看不出來是死人活人，但她兒子一定要活下去，而且還得活在陽光下。”

秦行咽了咽口水：“那她呢？”

顧芷萱嘆道：“她…我不知道她怎麽做到的，但看她現在的情況，她就是獻祭了自己的靈魂，她現在就不是個活人……”

顧流連嘆了口氣，說道：“我比較想知道，白風庭和慕明俊是怎麽知道她們母子倆是賀稷的血脈後裔的呢？”

他們這片區加入了小群聊隊伍，封軒和信鴻山人不知道，那褚窈和安穎、北蓉她們更不知道了。

楚凜微微蹙眉道：“或許，跟褚風的紅蓮業火有關，傳說中因果纏身、業力纏身者，一旦被紅蓮業火審判，那幾乎是九死一生。”

伏彌點了點頭，他有看到氣運的神通，那擁有紅蓮業火者看到因果業力孽罪的神通也不稀奇。

一衆人一驚，原來如此。

忽然，遠處傳來了一聲聲鳳凰清越的蹡蹡鳴叫聲，就見百噬山的方向飛過來一團火焰。

火焰裏的大鳥展翅飛翔，它越是靠近，連空氣都快灼燒起來了。

許多人不自覺地往身後一退，再退、再退、退至千米遠，把中間的沙漠完全留給鳳凰。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