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06
06
既然答應了要回去,景函立即着手向天頤請假。他今年的年假還沒有休過,再加上蕭遠可能有打過招呼,手續辦下來竟是意外的順利。人事部的人還好奇的瞅了他幾眼,似乎想知道到底是什麽事讓他一口氣請了半個月的假。
請假回去看一個法律上和他無親無故的女人說出來自然會招人口舌的。
景函就只是耐心的笑笑,卻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蕭遠沒給他什麽收拾的時間就親自開車到他樓下來接他。他們都表現得像是那次糟糕的重逢并未發生過一般。景函簡短的表達了他并不真摯的謝意,蕭遠也就是點點頭表示接受。
其實蕭遠說的沒錯,他們誰也不欠誰。
沒有誰的初戀是可以持續一輩子的。
他曾經迷失在裏面,那麽多年的時光都已不會倒流,過去了就真的是過去了,不在了就是不在了。
車子上高速的時候,景函偏過頭乜了蕭遠一眼,語調裏奇怪的帶着笑。
“你說如果我們出了車禍會怎麽樣?”
蕭遠打着方向盤的手握緊了一些。
“不會的。”
景函調開眼睛,平平靜靜的接下去。
“我開玩笑的。”
這是真的,也不是真的。他沒想過和蕭遠一起在這條路上出事,蕭遠如今的身價太高,他承擔不起這男人出事之後的代價,也沒想過這男人真的和他一起賠上他辛苦得來的一切。畢竟當年蕭遠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裏。但是說起死亡,景函曾不是沒有想過放棄自己的生命。他咬牙掙紮在堅持和放棄的邊沿,卻終于還是沒有自己放開手。
現在的他已經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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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單調的風景飛逝而過。景函聽着車內低低的樂聲昏昏欲睡。他困倦的很,也不想和蕭遠多說一句話。比如,他當年的東西他是不是扔了,現在蕭家的半山別墅是不是還有他的位置。他們都生疏到了這個地步,怎麽還能像是親人一樣生活。
往昔浮生舊夢,早已在天光大亮時醒來。
他似乎是聽見了一聲充滿苦澀的嘆息。
就好像對方也不好過一樣。
他最終還是睡了過去,分辨不清是不是正在做夢,只覺得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似乎是怎樣都醒不過來。醒來的時候身上蓋着蕭遠的外套,溫暖的感覺就仿佛許多年前他曾從那個男人那裏得到的。
他擡頭看,蕭遠正靠着車門抽煙,好似察覺到他醒了,沉沉的轉過來對上他的視線。
顯然他們早就已經到了,只是蕭遠不知何故沒有将他叫醒。
“走吧。”
蕭遠接過景函遞來的外套,有人來替他将車停好,他則帶着景函走着陌生又熟悉的那條道路。就好像時間突然追溯回他們最開始相遇的時候。斜陽西沉的時分,兩個人的身影一前一後,被拉長了的影子拖在身後,在林木的遮掩下,憑空多了幾分蕭瑟。
蕭家老宅一如既往的空曠冷清。曾經,現在,住在這裏的都是不太喜歡被人過分服侍的人,所以連傭人都見不到幾個。
“阿姨被送到療養院去了,明天我再帶你過去。”
景函點點頭,表示一切聽從蕭遠的安排,畢竟現在,他才是這裏的主人。
更何況他并不覺得他有和蕭遠說“不”的權利。
傭人換了新的,就連看着他和蕭遠長大的老管家也已經退休了。現在,這間宅子裏他是真正的陌生人了。
“你的房間還留着。”
二樓的左邊,是他度過了整個少年時期的房間。而右邊,是蕭遠的,也是他半個童年時期的栖身地。那時,他和蕭遠比蕭遠那些真正血脈相連的兄弟更加親密,他們沒想過放開手,因為一放開就會被外面磨牙吮血的那些人撕成碎片。
蕭遠帶着他上到二樓,輕輕地推開了門。
“我以為他不會允許的。”景函平板無波的說着。
蕭遠似乎是并不介意景函帶刺的态度。
“我先下去讓人準備晚餐,好了我再來喊你。”
房間很幹淨,看得出是有人在定期打掃。景函走進去,一點一點檢視起細節。
他看過的原版小說還随便的擺在書桌上。時至今日他已經無法再回想起其中任何一個故事的開端和結局。書簽停在237頁的位置,就好像他還會回到這裏,翻開它,繼續消遣時的閱讀。
他的畫還是那樣,有的釘在牆上,有的在畫架上。只是顏料的褪色和邊沿的泛黃提醒着他他離開了多久,而不是一次短暫的遠行,一次任性的離家出走。他當時走得那麽決絕,幾乎是不死不回頭的想要逃開所有的一切。
他已經離開了好多年。為什麽蕭遠要裝的好像他會突然回到這裏一樣自欺欺人。
景函坐在椅子上,伸出手死死地捂住眼睛。
不能去想,也不要去想。
回到這裏就像是一個錯誤。
這裏回憶的氣息太重,就像是時空突然錯亂,将他帶回那些被他深埋在腦海深處的時間。
他一個人坐到夜幕完全降臨。蕭遠敲響他的門,示意他下樓去吃晚飯。
蕭阿姨被送進了療養院,蕭老爺子則早就去世了。整個蕭家人在當年的事情之後丁日漸稀薄,蕭遠作為活下來的人,幾乎已經是無人敢違逆了。
晚餐豐盛的有點不必要。
即使擺上來的菜色明顯是照顧景函的口味,景函也還是覺得食不下咽。尤其是對面的蕭遠用一種無法抗拒的态度将青筍和蝦仁夾到他的碗裏。這讓他有了種他還是蕭遠帶大的小孩的錯覺,哪怕他們之間其實只相差四歲。
這個時候無論讓他吃什麽,他都會認為那是穿腸的毒藥。
晚飯之後他像是逃跑一樣回到了房間。衣櫃裏嶄新的睡衣和常服都是現在他的尺寸,和他之前的舊衣之間泾渭分明。他甚至什麽都不想做,洗澡之後就躺在他睡了那麽多年的那張床上。
有些東西即使沒有刻意去想起,只是擺在那裏,甚至都不用深挖就會自然而然的來到眼前。
他和蕭遠曾在這張床上整夜的做-愛,即使沒有性,也有過那麽多的親昵。年輕的身體往往經不起撩撥,激情的火焰只需要蹭的那麽一下就能将他們燃燒殆盡。蕭遠壓在他身上,肌膚相貼滾燙的幾乎要熔化,有力的手臂支撐起他的上身,透過黯淡的微光,這樣的蕭遠性感的令他覺得喉間無比幹渴。
只是想起這樣的畫面都能讓景函無法控制身體的變化。
該死的初戀,該死的蕭遠。
他咬緊牙關想要抗拒這羞恥的欲望,即便欲望本身毫無罪過,他也不想自己再因為蕭遠失态。
想着蕭遠和性聯系起來的畫面自-慰就仿佛他再一次被過去那些東西打敗了。
這個時候門被人敲響了。耐心的,有條不紊的。
是蕭遠。
景函将臉埋進枕頭裏。他不會去開門,也不該去。哪怕蕭遠真的要在他的門前站一晚上,他也不會再給他任何有關“過去”的暗示。更何況他剛剛因為蕭遠,被輕易的挑起了情-欲。
他們不能再輸給曾經無間的習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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