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試探

下班後林宥直接回了他的家，接下來幾天也不知道到底因為什麽在賭氣，林宥沒聯系步融，步融就別提了，更不會主動來找他，想到這林宥氣的牙癢癢。原本想着步融可能會去酒吧，那麽他們就可以裝作偶遇，接下來也順理成章，可自那天之後步融一次酒吧都沒去過。

林宥知道自己現在置氣置的沒有意義，也毫無價值，他和步融本就是不會走心的關系，所以無論步融對誰念念不忘，他林宥不該管也管不着，可失落是真的不甘心也是真的。林宥也發覺自己已經越界了，或許從他忍不住想關心步融那時起，也或許從他開始貪戀與步融相處時起，又或許是見到步融對那個方致青念念不忘他心生出的不爽，無論哪一條單拎出來，都足以挑明他現在對于步融已經起了超出炮友關系的心思。

但對步融來說，他的存在只是為了滿足身體需要，也正是因為不需要交付情感，所以他們的關系才穩定至今。林宥又想，人已經死了，無論步融再怎麽緬懷，沒了就是沒了。

現在守在步融身邊的是他，有的是機會。

林宥覺得自己卑鄙。

可正直又不能當飯吃，更不可能追到人。

林宥等不來步融找他，只能自己主動。下班後林宥站在酒吧門口，看着外面淅淅瀝瀝下着的雨在昏暗的夜中時隐時現，街道的地面被洗刷的幹淨，積起的一片片水窪倒映着在夜色中閃爍的霓虹燈，五顏六色又被漣漪攪散，空氣中是獨屬于下雨天的清香。

林宥倚在門口，看着不小的雨勢，面上帶笑把自己的傘借給了同事，說有人來接，然後摸出手機給步融發消息：

融哥哥。

下雨了，雨好大，回不去了。

酒吧也要關門了。

融哥哥能不能來接我？

附帶一個狗狗流淚的表情包。

林宥看着屏幕，在試探着他在步融心裏到底有沒有一點點的位置。如果他來，那證明不是一絲機會都沒有；如果不來，确實沒有感情又強求不得，那就趁現在他還沒陷太深，早早抽身，及時止損。

步融過了一會才回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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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車司機沒下班，你去街上把眼睜開就行。

林宥看着屏幕出神了一會，步融短短兩句話林宥都能想象到他是什麽神情說出的，預想到了結果，可還是不甘心，林宥又打了幾個字：

噢……

好吧。

又發了一個狗狗流淚的表情包。

這次發出去之後再沒收到回複。

林宥自嘲地笑了笑收起手機。

下大雨，酒吧也沒什麽人來，老板偷懶，想早早回家，關了燈出來要鎖門時發現了林宥：“诶，幹嘛呢？怎麽不進去？”

林宥笑笑，還是說：“等人。”

老板又把鎖放下，喊着林宥：“走啊，去裏邊等着。”

林宥搖頭：“不用了，老板你不是要回去嗎？快走吧。”

老板叼着煙皺皺眉：“我又不差這一會，你看不見雨多大？淋感冒不給你算工傷啊。”

林宥不動，依然堅持：“不進去了，不然他過來又看不到我了。”

老板勸了半天沒勸動，鎖上門拍拍手走了。

酒吧的燈全都關上之後周圍昏暗了下來，林宥站在酒吧門口，有時雨還會借着風落在他身上，有些冷，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清冷又孤寂。林宥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好像多等一刻他總會有希望，但在下一刻到來之後他又多失落一分。

步融坐在沙發上，挎着胳膊皺眉盯着桌面上的手機，林宥發過來短短幾行字他已經來來回回看了幾十遍，又看了看外面勢頭不減的大雨，不斷有雨滴拍落在窗戶上，發出令人心煩的噪聲，屏幕上林宥發過來的表情包還在流着淚賣可憐，步融看的出神，不自覺就浮現出以往林宥在他面前撇嘴委屈的表情。

步融心說他一個大男人難不成下雨了還沒辦法回家？管我什麽事？

下一秒站起身皺眉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拿起手機放進兜裏：“媽的，煩死了。”然後帶上雨傘出了門。

步融打着傘走在雨中，酒吧到他家的距離不算很近，下着雨路還不好走，鞋和褲腳也被濺濕了，一路上罵了林宥十幾遍，但在看到那個雨中蹲在酒吧門口孤單的身影時突然心裏抽了一下，步融快步走過去，控制不住自己的火對着林宥一頓罵：“你是傻逼嗎？啊？下雨天就不知道打車？不知道找個地方先躲雨？你就在這傻蹲着，你腦子裏裝的什麽？狗屎嗎？”步融氣的直想蹬他兩腳。

林宥聽到聲音擡起頭，步融打着傘站在夜幕下，頭發被風吹的很亂，短袖和褲子被淋濕了些，臉上的表情也不算好，嘴巴一張一合全是罵他的話，但林宥卻把這樣的步融深深印在眼裏，心想他的融哥怎麽這麽溫柔，幾天來堆攢的怨氣不見，以為步融不會來的失落也不見，有的只是步融出現帶給他的驚喜和無以複加的溫柔。

林宥想他好像又會多喜歡步融一分。

所以現在退也退不掉了。

林宥猛地站起身，沖進傘下緊緊抱住步融，步融正罵的上頭，冷不丁被這麽一抱突然忘了要說什麽。林宥用鼻尖蹭了蹭步融的耳朵，聲音悶悶的，聽上去很委屈：“你不是說你不來……”

步融氣的擰他腰：“你他媽把手機打開，你看看我有沒有說一句不來。”

頓了頓又覺得這話不對，空餘的一只手去推林宥：“放開，我就是沒說要來，誰說接你了，淋着吧，老子路過。”

林宥卻越抱越緊，蹭着步融的耳朵，撒嬌似的：“起猛了，頭暈……”

步融無語，推着林宥的力道也卸下，同時暗暗松一口氣。剛剛林宥看他的眼神實在讓他招架不住，本來黯淡無光，在看到的一瞬間又亮的出奇，像是在街邊知道自己會被收留的小狗，盛着的是讓人沒辦法拒絕的期望。步融看着那眼神心裏一慌，沒反應過來時就先一步用發脾氣來掩飾自己。

步融清了清嗓子，說：“去哪，只有一把傘，我送你。”

林宥裝模作樣的：“現在這麽大的雨，你把我送過去自己還得原路返回……不然我跟你回去，這樣你比較省事，對吧？”

步融嗤笑：“林宥，你真當我是傻子。”

林宥搖頭笑笑，擡手從步融的手裏把傘柄拿了過來：“哪有，我這是心疼哥哥。”

兩人撐着一把傘在雨中走着，林宥側目看了看，擡手攬過步融的肩膀将人摟向自己，并一臉認真解釋：“這樣你不會被淋到。”

步融翻了個白眼，卻不動任着林宥，肩膀處那只大手隔着潮濕的衣料傳遞溫度，暖的人莫名心安。步融側過臉望去，林宥要比他高一些，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嘴角上翹的弧度，眼睛目視着前方，在察覺到之後突然看向他眨眨眼：“怎麽了？”

步融收回視線：“看你腦子裏有沒有狗屎。”

林宥委屈：“怎麽張口閉口就是兇我。”

步融作勢要去搶雨傘：“自己回去吧。”

林宥又改口：“好嘛，你兇吧。”

兩人回到步融家裏，盡管打着傘，但免不了身上還是被淋濕了一些，步融把濕透的鞋脫下來光着腳走去浴室，沖了個澡出來發現林宥還幹巴巴站着，步融又去給他找了一身衣服，示意他：“洗澡去。”

林宥應了聲好接過乖乖去洗澡，出來後走到步融身前小聲說：“融哥，晚上都沒吃飯……”

步融看看林宥，又看向窗外，雨勢沒有絲毫減下來的征兆，嘴上說着真煩人，可腳下挪動着去了廚房。

“煮面條吃不吃？”

林宥笑的眯起了眼：“吃！”

起鍋燒水，等待水沸騰的這段時間步融抽出一根煙，借着燒水的火點燃之後吸一口，林宥又蹭過來，摟着步融的腰，黏糊糊的：“融哥哥你對我真好。”

步融夾着煙的手擡起：“你再蹭我，我就把煙灰抖進鍋裏給你吃。”

林宥乖乖放下手，跟在步融後邊看他煮面。步融這裏連個菜葉都沒有，只能給林宥弄碗清湯面，淋上香油之後香味随着氤氲的熱氣蔓延，林宥捧着碗到桌前坐下，挑起面條吃一口之後猛地擡頭看步融。

步融解釋道：“我沒放煙灰。”

“不是，”林宥搖搖頭，“這面跟我奶奶做出來的味道一模一樣。”

步融扯扯嘴角：“我可沒你這麽大的孫子。”

“是真的！真的一模一樣！”

步融再擡眼看過去時發現林宥眼睛有點紅，要哭了似的，頓時覺得無措：“這面條煮出來都一個味……”

林宥吸了吸鼻子，低下頭繼續吃面，筷子攪着面條，林宥發現碗裏還有一個荷包蛋，瞬間眼又紅了：“你還給我加了個蛋……融哥，你對我也太好了……”

本來步融在對面看着他一臉欲言又止，聞言啧一聲：“一個雞蛋就給你收買了？出息。”

一碗面被林宥吃下，湯也喝的幹淨，見林宥放下筷子，步融出聲問：“吃飽了嗎？要不要再煮點？”

林宥搖了搖頭，拿起筷子和碗去水池旁洗幹淨，步融看林宥一聲不吭的，不似往常的活潑，他也沒說原因，但步融卻忍不住介意。

直到兩人躺到床上要睡之前，步融翻過身，看着林宥有點別扭地說：“你要心裏實在難受……抱會也行……”

一陣窸窸窣窣的，林宥埋進步融懷裏，步融遲疑了一瞬，不确定地擡手摸了摸林宥的頭發。

林宥在步融胸前蹭了蹭：“我沒事，就是有點想她了。”

步融嗯一聲，也不說話。

林宥自顧自說着：“小時候好像天天都在吃我奶奶煮的面，那會覺得清湯寡水的一點都不好吃，等吃不到的時候發現原來有的味道再美味的食物也替代不了。”

步融便摟緊了林宥，輕聲說：“你覺得像的話，以後想吃還可以給你做。”

林宥的聲音聽上去很脆弱：“融哥，你真好。”

兩人在沉默中相擁，過了一會，林宥突然問：“融哥，你覺得死去的人能被替代嗎？”

問完後就沒了聲音，只能聽到淺淺的呼吸聲，半晌，聽見步融輕聲回答：“不能。”

林宥的手一瞬間收緊。

“你知道之所以總是在懷念已經死去的人，是因為還是放不下過往，雖然已經死去，但總歸還是特殊的，又怎麽能被替代？”

“你說替代這個詞，是用一個人去取代另一個人，可這對于死去的人來說沒用，對活着的人又不公平，就算沒有生和死的區別，人和人之間本來也是不相同的，”

“逝去的人應該懷念，可也只剩下了懷念，因為記憶只能停留在過去，又不能創造出新的，經歷你已經經歷過的事，沒意思，又顯得很偏執，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和你創造出新的回憶。”步融以為林宥是在為逝去的人傷懷，語調也不自覺放緩下來，“所以不需要去替代一個已經死了的人，”

“因為活着的人對你來說才是新的意義。”

林宥聽完，在黑暗中無聲挑起一個笑容。

這可是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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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合上一章提到的方致青，就能看出來修勾的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