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自由之外

和媽媽見過面之後步融肉眼可見地消極、憔悴，他開始怨恨害的自己如今地步的罪魁禍首，夜深人靜時步融擡起胳膊透過模糊不清的光看着手臂上的紋身，就好像它們已經深入血肉之下變為蟲子在他的血管裏爬行，他甚至想過越獄跑到外面去找媽媽，求得她的原諒。随即步融醒悟，不管他如何祈求，媽媽都已經不會再接受他現在這個樣子了。

步融對監獄裏的一切轉變為麻木。

那時的他以為不會再有什麽事比被親人抛棄更糟糕的了。

後來的步融開始察覺到不斷有目光落到他身上，伴随着竊竊私語，步融看過去，為首的頭上帶一道疤的男人對着他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洗澡時步融感覺到有人站在他身後，正在對他的身體評頭論足。

步融本身就是同性戀，自然對這類事稍敏感一些，随即他又覺得是自己大驚小怪，這世上又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會對同性感興趣。

步融原以為自己會麻木淡漠地度過監獄裏的這三年，可是他忘了，他身處于髒污黑暗的沼澤之中，當有稚嫩雪白的肉體出現時，自然就成為了所有視線的焦點。

那一天步融如往常般去洗澡，監獄沒有單獨的淋浴間，只有一個打通的公共澡堂，步融在進去之後看着周圍皺了皺眉，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的人很少。

步融沒有起疑心，脫下衣服打開熱水的開關，就在他毫無戒備的時候他的身後圍滿了人，其中一個悄無聲息地走近，猛地把步融壓在了牆上。

步融只記得那人的呼吸很惡心，他的話語惡心，一切的一切都讓步融作嘔，之後會發生什麽步融預想到了，他掙紮，謾罵，後來意識到這樣做只會激怒他們，步融便放下自尊開始求饒，可不管用什麽辦法都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步融在雪白明亮的浴室裏被他們奸污，血液從他身下漫出揉進水裏蜿蜒着流進下水道。

步融以為被他們得手之後自己就會被放過，而這只是噩夢的開始，步融忍受不了，開始發瘋一般地反抗，混亂中步融踹到了刀疤男人，他被激怒，陰恻恻看着步融說要把他的腿廢掉。

他讓人按住步融，直到此時此刻步融終于開始害怕，他還要跳舞，出獄之後他還有可能繼續完成媽媽的夢想，如果腿廢了他就什麽都沒了。步融狼狽地求饒，而周圍人看他的哭喊像是在看一場滑稽的鬧劇。步融的求饒最終還是沒能阻攔什麽，刀疤男人對着步融的左腿狠力踹了三腳，尤不解氣，他拿過澡堂裏的拖布，木棍砸上人體脆弱的皮肉，步融疼到聲音都已經撕裂，打到木棍被砸斷，他拿着斷裂那一端帶着粗粝尖銳的木刺紮進了步融的腿裏。

步融凄厲的叫聲終于吸引來了獄警，他看着被制服在地上的刀疤男人，無盡的恨意蔓延在他的齒間，被眼淚模糊的雙眼卻沉沉地閉上。

步融暈了過去，最後如何收場，他不得而知。

養傷的那段時間是他最平靜的時刻，他的腿傷可以治愈，但是沒辦法恢複到從前那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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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融只花了一晚上的時間就接受了自己不能跳舞的事實。

于他來說，他的天空已經灰暗無光了。

出獄的那天是個難得的晴天，在此之前連綿的小雨連着幾日籠罩了天空，陰暗，沉悶，在監獄裏更甚。

踏出大門的那一刻步融還有些無所适從，外面的世界太寬闊了，他一眼望不到頭。他也好久沒有感受過夾雜着青草香的微風了，吹起被拂落的樹葉送向遠方。

他自由了。

道路旁停着的那輛車上走下一個人，步融看到他對着自己笑了笑，走近了才認出來那是誰。

文卓钰，方致青的好朋友。

這個人的出現令步融意想不到，他走上前很輕地給了步融一個擁抱，說：“步融，我來接你。”

而在監獄裏的三年致使他對所有的人情世故都淡化麻木，步融看着文卓钰，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只道了聲：“謝謝。”

坐上車，步融沒說要去哪，也沒問文卓钰會帶自己去哪，只睜着眼望向車窗外的世界，步融發覺他對這個熟悉的城市開始感到陌生，原來三年裏，沒變的只有他一個。

“步融，”文卓钰出聲，“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步融想了想，搖頭，很快他又想到，問：“南洋佳苑……？”

文卓钰沉默了一瞬，他有點不忍心說，卻也沒有隐瞞：“我去看過，阿姨在你出事後不久就搬走了……”

步融沒什麽表情，只應了聲哦，接着繼續看向窗外，不說話了。

“步融，阿青臨終前交代我，要我把紋身店留給你。”

步融毫無反應。

“步融，阿青他欠你一句道歉，也該補償你些什麽，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拒絕，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我現在就送你過去，但如果沒有，況且你也剛出來，你就……暫時把店裏當成一個落腳的地方，之後你有其他的打算，要賣掉或者別的，也都是由你決定。”

文卓钰的話點醒了步融，他現在是個無家可歸的人。

漫長的沉默過後，文卓钰聽到了很輕的一聲：“……好。”

最開始步融很不喜歡待在紋身店裏，這裏沉悶，壓抑，是他所有遭遇、噩夢的開端。出獄之後步融新奇了一陣子，他終于得到了渴望已久的自由，步融想或許他該為自己的生活奔波，賺到錢，去租個房子，盡管他現在已經與他三年前原本的生活背道而馳，可他還是想盡力去成為一個普通人。

令步融沒想到的是就算他想過普通人的生活都是那麽艱難。

步融開始忙碌地找工作，他去應聘過很多份，幾乎什麽職業都有，他想他已經沒有挑剔的權利了。

确實，現在被挑剔的是他。

進過監獄的事在找工作時就沒有隐瞞，因為他想的是就算騙過去了，等之後被人拆穿，他只會更狼狽。步融以為這個社會的接納度會高一些，也只是他以為。所有人在聽到他坐過牢之後都不會再考慮他了，并且帶上了異樣的眼光。步融一再保證自己會做好這份工作，恪守本分，得來的只是一句坐過牢的都不是什麽好人。

他賺到錢租一個房子的願望落空了。

于是步融不得不又回到了紋身店。

幾日來的頹敗，所有人異樣的眼光，不被承認不被接受，一個個微小的細節組合到一起成為了擊倒步融的關鍵因素。

步融像方致青那時一樣給自己喝藥意圖自殺。

被文卓钰發現送到醫院搶救了回來。

醒來後的步融只說了一句：“你不該救我。”

步融知道自己不應該浪費文卓钰的好意，可他也确實對活下去沒有了留戀。

文卓钰用一個哭笑不得的理由把步融留了下來：“我醫藥費都付了，不然你把錢還了再走？”

于是步融暫時放棄了自殺的念頭，縱然他追尋死亡，但也不想欠別人什麽。

從醫院回來步融開始想辦法湊錢。他去給別人打工，但人家不接受自己是牢犯，那麽他可以換個方式，自己掙錢，總不用顧忌別人的眼光了。

步融想到了紋身，以前方致青教過他一點，但遠不是能夠賺到錢的程度。一開始步融自學，可他一知半解，消耗時間但什麽都琢磨不出來，無奈他走上大街，找到一家紋身店就進去問能不能學，大部分人都說不需要學徒，也有人說可以，要先交學費，可步融自己吃飯都快成問題了，哪裏有多餘的錢交。

快要天黑時步融來到了一家店門前，他暗暗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個，如果還是不行那明天再繼續找。

步融推開門進去，意外的是個女老板，迎着她含笑的視線，步融問出了一天內他被拒絕無數遍的話：“你好，可以教我紋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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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篇結束了結束了，抹抹眼淚，明天我們林宥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