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掩殺

洗完澡回到卧室之後林宥面色微妙地捏着固定在床墊上的黑色綁帶，看着不中用，沒想到這玩意兒還挺結實的，林宥問：“下次我能用這個綁你嗎？讓我也玩一次。”

步融回答很快：“不行。”

林宥撇撇嘴：“那買回來就用這麽一次嗎？太浪費了吧。”

步融心說還能在你嘴裏聽到浪費這個詞，随即笑着挑了挑林宥的下巴：“誰說就用一次了，以後我還能接着玩你嘛。”

林宥皺鼻子：“這不公平。”

步融想了想，好像确實有點，他以前不喜歡這些捆綁，但是想到綁林宥又會讓他很興奮，現在為了林宥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步融不再堅持：“好，讓你玩，不過不許綁太久。”

林宥突然嘆一口氣：“算了，舍不得，随你開心吧。”

步融撲進林宥懷裏蹭了蹭：“老公真好。”

林宥紅了耳朵尖，表情臭屁又故作淡定：“嗯。”

步融笑着湊上前吻在林宥嘴角：“不過不許再扔我按摩棒了聽到沒？”

林宥充耳不聞。

早上林宥起床，去樓下晨跑了一會，回來的時候順帶買了早飯，到家之後林宥走進卧室趴在床邊叫步融：“老婆，起床了。”

步融哼哼兩聲不情不願地睜開眼。

林宥笑着戳了戳步融的臉：“你現在越來越愛睡懶覺了。”

步融握住林宥手指：“這不都是你的功勞。”

洗漱完坐到餐桌前和林宥一起吃了早飯，吃完飯換好衣服也差不多到了時間，兩人出門前在玄關處淺淺接了個吻，過後下樓，邊走邊讨論今天晚上想吃什麽，林宥送步融到公交站，自己掃了輛單車，揮揮手跟步融告別之後去往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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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融算得上是出師了，像最開始紋的不像樣被人找上門來的事也沒再發生，岑理理不在他也能單獨接單，但最近步融在考慮要不要換個地方，畢竟他總是在麻煩岑理理。岑理理也說過這沒什麽況且她也沒有對于步融過分偏心，反正她缺人手，這個錢誰掙不是掙，再說了有步融在，她的店第一次因為有帥哥出名了。

今天倒是比較清閑，上午定了兩個預約，下午本來有客人過來紋身，但又說突然有事臨時取消了，于是岑理理窩在小沙發上圍着毯子看劇，步融自己在一旁練習紋身，幾個小時下來眼睛幹澀手也酸脹。天氣冷了，白天開始變短，還沒到六點就已經看不到太陽的蹤跡，岑理理拍拍步融說今天就到這，步融想了想他也好幾天沒能給林宥做一頓晚飯，點點頭站起身，簡單打掃了一下關店鎖門。

回家路上步融去超市買了些菜和水果，最近想戒煙，又買了點糖回家，到家之後林宥還沒回來，步融換完衣服去廚房洗菜做飯。

相比起來步融覺得林宥做飯更好吃一些，他這些年渾渾噩噩，吃飯也都是對付着來不餓肚子就行，林宥就是典型的喜歡享受生活，願意花時間和精力來做一道色香味全的菜。現在步融想法也變了，更多的是為了林宥願意增進自己的廚藝。

林宥到家步融也才剛把菜下鍋，林宥走進廚房先是抱住步融蹭了蹭他的臉，而後握着步融手腕：“我來吧。”

“不用，”步融輕聲說，“好久沒給你做晚飯了，餓的話洗點葡萄去吃。”

林宥抱着步融沒動：“今天回來的好早，店裏沒什麽事？”

“嗯，”步融笑了笑，“挺清閑的。”

說着拍拍林宥的手：“好了，自己出去玩會。”

林宥應一聲乖乖洗葡萄去了。

飯菜做好端到餐桌，步融喊林宥洗手吃飯。最近林宥回家住這件事被幾個室友猜測是不是搞對象了，林宥沒隐瞞，大方承認了，過後三人起哄，要林宥請客吃飯，林宥自然答應，但也想帶步融一起，正詢問着步融什麽時候會有空。

步融笑笑：“你們定時間就好，我跟理理姐說一聲她就放我走了。”

林宥應下。

吃完飯步融窩在沙發上正吃着林宥喂過來的葡萄，突然手機響了，是文卓钰，步融接起：“喂？卓钰？”

對面的文卓钰問着：“步融，你這周末有空嗎？”

步融直覺文卓钰應該是有事，說：“有，怎麽了嗎？”

文卓钰深吸一口氣：“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說，我們能見面談嗎？”

步融聽着文卓钰的語氣有些沉重，皺了皺眉：“當然可以。”

“好，”文卓钰說，“那周六上午，約在店裏，行嗎？”

步融應下：“好。”

挂斷電話之後步融看向林宥：“你聽到了吧？”

林宥點點頭。

步融往林宥嘴裏塞一顆葡萄，笑着問：“要陪我去嗎？等見完卓钰，我們再去約個會？”

林宥撲上去：“要！”

于是周六來臨時林宥為了和步融約會還刻意打扮了一番，步融笑着牽起林宥的手：“好了，夠帥了。”

兩人坐上車去往方致青的紋身店，文卓钰比他們到的要早，步融來到門口時店門已經開了。林宥跟步融逗貧，兩人打鬧着走進店裏，文卓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對他們揚了揚手。

步融和林宥牽着手走過去坐下，步融擡眼看向對面的文卓钰笑了笑：“跟你介紹一下，我男朋友，林宥。”

文卓钰溫和地笑笑：“你好，我叫文卓钰。”

寒暄了幾句，步融看向文卓钰問：“卓钰，你要說的事是什麽？”

文卓钰臉上的笑容逐漸消逝，他皺着眉，似乎是在組織措辭：“步融，我跟你說過阿青在臨終前交代我一定要把店留給你。”

“其實……他送進醫院手術完之後是昏迷，不是沒有搶救回來……”

步融的臉色驀然一僵。

“阿青的父母都不在，當晚是我在陪守，我記得，醫生說醒過來就沒有什麽大礙了，那天晚上阿青也确實醒過來一次。”

文卓钰的手在桌下攥緊又張開，和他的表情一樣無措：“我……我見到阿青之後，他就不斷地在說是他對不起你，是他傷害了你，他已經不敢祈求你的原諒這類的話，然後他就說他唯一能給你的只有那間店鋪，他抓着我的手反反複複地強調一定要給你。”

“我說等你恢複好了你親自去給步融道歉，想給他什麽你親手交給他，但是……阿青說他恐怕沒機會了……那個樣子，就好像他斷定自己活不下去……”

步融突然身體前傾，不可置信道：“你什麽意思？他原本沒有死對嗎？”

文卓钰低下頭，他的表情裏有愧疚，糾結，為難等等一系列步融看不懂的情緒，他的聲音也逐漸放低：“我、我不知道……後來阿青又昏睡了過去，再加上探視的時間也到了，我就出去了，那天我女朋友因為家裏差點進賊給我打電話，我不能不管，我想着，阿青昏睡着，再加上有醫生，他這裏應該不會出什麽事，我就回去陪我女朋友了。”

說到這裏文卓钰深吸一口氣，低着頭像是不敢直視步融的眼睛：“第二天，我來到病房的時候，發現圍了好多醫生護士，我要進去，他們攔着不讓，我問怎麽了，他們說這人已經死了，昨天晚上死的。我當時吓的要站不穩，就整個人都僵住不知道怎麽反應，我以為是我的疏忽，我很後悔，我應該守着阿青的……”

“我一直蹲在病房門口，然後，我聽到兩個要出去的護士在小聲讨論，其中一個說她昨晚查房的時候病人的呼吸機還戴着，但是今早看卻是摘掉的……”

從文卓钰開始說時步融的心裏就隐隐有猜想，只是他不能确定也不敢确定，此刻文卓钰的話串連到一起組成合理的解釋，他一直以來痛苦和愧疚的理由突然被颠覆了，步融的手指死死抓着桌沿，話音顫抖：“所以他不是我殺死的對嗎？”

文卓钰的情緒像是在被左右拉扯：“我……我不知道……步融，事情已經過去了太久，很多細節我已經想不起來，而且……”文卓钰為難地看一眼步融，“我什麽确定的信息都給不了你……”

步融突然變得很激動，站起身逼問文卓钰：“你為什麽不早點說出來？”

文卓钰閉了閉眼：“因為我沒有證據……”

步融原本緊繃的肩背突然卸了力。

是啊，沒有證據。

況且文卓钰是方致青的朋友，他沒有立場去要求文卓钰為自己據理力争什麽。

所以他活該承受方致青自己自殺帶來的後果去坐了三年的牢。

想到這洶湧的恨意席卷而上，擊潰了步融緊繃、搖搖欲墜的理智，步融看向房間中某個位置，下一秒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步融紅了眼睛，緊咬着牙昭示着他的恨意：“方致青——”

“我操你全家。”

步融突然發瘋一樣，把店裏伸手可及的東西盡數甩在地上，他站在碎片之上，一句一句是對方致青的怨恨和謾罵，他在被方致青執意下藥紋身後的無望，在入獄後失去一切的絕望，被侮辱時的恐懼，和被抛棄後的萬念俱灰，所有可以吞噬掉他的情緒在此刻全都吸附在他對始作俑者滔天的恨意上。

在步融的手被劃破之後林宥終于不能坐視不管，林宥上前把步融拉到懷裏輕拍着他的後背試圖讓步融冷靜下來：“融哥，我在這呢，我在這呢，你要罵他就罵，不要傷到自己好不好？”

步融在看到林宥之後情緒開始出現折轉，抓着林宥的衣服發出痛苦又無助的嗚咽：“林宥，是他毀了我……”

“我明明可以上大學，我可以繼續跳舞，我不用去坐牢不會被強奸我媽也不會放棄我！！”

“我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我明明能擁有一切，他憑什麽？他憑什麽！！”

“他不是我殺死的，我卻要為他愧疚為他坐三年的牢，”想到這步融又開始掙紮，對着虛空聲嘶力竭地大喊：“我就該殺了你！方致青，我就該殺了你！！”

林宥用力拽住步融，不斷地撫摸步融的頭發在他耳邊說：“我知道，我知道。”但現在步融情緒激動，無論林宥說什麽都沒有辦法讓他冷靜下來。

步融被林宥抱着，他卻放聲大哭，好似在宣洩他得知真相後的怨恨，可同時他也無力，就算把店裏砸的面目全非，就算此刻用最惡毒的話來謾罵方致青，能改變結局嗎？

不能。

錯過的已經錯過了，失去的也已經挽不回了。

步融在林宥懷裏哭到脫力，顫抖，他們身體緊貼，林宥比任何人都能感知到步融的情緒，而他卻不合時宜地覺得自己是個卑劣的人。

步融終于打碎了對方致青盛滿愧疚的罐子。

從此以後他不會再分給方致青任何情緒，愧疚也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