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摧眉

威熙頭痛欲裂, 暫時不想這個問題，“先去見嬴汀。”

去俘虜艙的路上，威黛簡單說了一下帝國那邊的情況。

帝國軍隊還有五個小時到達，首相大人得知這邊情況, 已經控制了嬴汀夫人的妹妹嬴沁将軍, 并着手調查軍資問題。

嬴汀被關在獨立的俘虜艙內，沒有束縛, 威熙進去的時候, 她正在喝茶, 顯示器上正在播放嬴鏡大帝生前的錄像。

嬴汀雙鬓皆白，頭發一絲不茍地盤在頭頂, 發髻高高鼓起，正中央佩戴着一顆藍寶石。她的右手大拇指上, 亦戴着一顆純金鑲嵌的藍寶石戒指。二者交相輝映, 沉穩大氣。

她眼窩凹陷, 目光深邃，看到威熙進來, 已經沒有戰場上瘋狂兇狠的模樣，甚至朝威熙點了點頭——仿佛之前發布圍攻威熙命令的人不是她一樣。

甚至，仿佛她沒有叛亂一樣。

俘虜艙內只有嬴汀、威熙、威黛三人。

“帝國那邊已經控制了嬴沁将軍，首相大人已經開展軍資調查。”威熙在她對面坐下, “您還有什麽想要說的嗎？”

“成王敗寇, 沒什麽好說的。”嬴汀喝了一口茶。

“夫人布局良久，突然沖動行事, 實在不該。”

嬴汀看着她：“首相大人正在籌備什麽, 你我都知道。我嬴氏稱帝千載, 斷不能被你們威家奪了去。”

“夫人誤會了。威家并沒有稱帝的野心。”威熙平靜道, “帝制妨礙瓦弗波德發展，廢除是早晚的事。”

威黛驚訝地看着她。

廢除帝制？

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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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熙怎麽都沒說？

威姚姨媽已經在籌劃了？

“笑話。”嬴汀微昂頭，睥睨着威熙，“歸根結底不過是欺我嬴氏無人。”

“所以這就是您在嬴柔陛下還在位時就開始研究嬴鏡大帝後代的原因？”

嬴汀目光閃了閃，嘴唇一抿，揚起的頭顱微微平下來，半晌，她開口：“殿下想要什麽，才願意給嬴氏留下這條血脈？”

威黛心中一動。什麽意思？為什麽叫她們放她一馬？孩子不是在嬴汀夫人手上嗎？

她微微看了一眼威熙。

威熙眉一挑，不動聲色接道：“嬴鏡大帝的後代意味着什麽，夫人想必很清楚。若留着她，對我們百害而無一利，風險太大了。”

“稚子無辜！”嬴汀雖已有心理準備，但得到拒絕的答案仍情緒難抑，“這是我嬴家最後的血脈！”

威熙目光沉沉，不為所動。

二人對視良久，嬴汀緩了緩語氣，“殿下既然來見我，想必是願意做交易的。”

威熙笑了笑。

嬴汀又道：“你也不必再壓我。想要什麽直說，我能做到就達成交易。”

“我要叛亂者名單。”威熙也很幹脆，“帝星幫助您轉移軍資的，常年壓下貝德星異常情況的，還有直接參與這次叛亂的。”

嬴汀盯着她，“你倒是獅子大開口。”這是要她們再無翻身可能。

“并沒有，夫人。”威熙語氣一如既往平靜，“高信息時代，查出所有人不過是時間問題。我們只是不想浪費時間罷了。一條尊貴的血脈，換一小段時間，您賺了。”

嬴汀目光定定，既有不甘，也有怨恨，還有一些其他什麽東西，她握着戒指，冷聲道：“我不信你。”

威熙微訝，“夫人，我不是一個言而無信的人。”她頓了頓，“也不是一個殺人如麻的人。”

嬴汀似乎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她。二人對視的時候，嬴汀的眼神常常警惕而銳利。

嬴汀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藍寶石扳指上，聲音冷硬，“殿下似乎從來沒意識到自己是什麽樣的人。”

威熙眉頭微皺。

威黛聞言眉一皺，生氣道：“老太婆你什麽意思？！”

嬴汀夫人笑了一下，笑意未達眼底，她的目光掃過威黛，落在威熙身上，“你看，不過一句暗示性的诋毀，威黛中将已經挺身而出了。”

“你亂說還不許人生氣是吧？！”威黛翻了一個白眼。

威熙沉默不語。

嬴汀夫人将冷掉的茶水倒掉，沏上新的，“十歲便得到帝國最強悍元帥的認可，天才稱號響徹帝星，二十二歲重操機甲，瞬間回到精神力巅峰，如今是帝國唯一一個精神力上九十分的女性。你身後是威家和姚家，威姚首相以你為傲，姚瑟元帥視你為元帥接班人，嬴淵那個不争氣的對你情有獨鐘，願意為你獻上一切……”

“最重要的是，帝國人民喜歡你，崇拜你——從民間到貴族，沒有一個人像你一樣有那麽龐大的人民好感度。”她垂着眼，神色難辨，“殿下，不管你本身有什麽樣高尚的人格，是否一諾千金，是否殺人如麻，不重要，你擁有的一切，都無法讓我安心，也無法信任。”

這也是布局多年，突然沖動行事的原因之一。

威熙是突然出現的最不确定的因素——突然恢複精神力，一下子精神力上九十分，然後一聲不吭來了貝德星。

嬴汀一得知威熙去了貝德星就馬不停蹄趕來，一落地就得知她去了醫學部和蠻靈區，她就知道事情瞞不住了。

信息時代戰争，轉瞬勝，轉瞬敗，她沒有別的選擇。

可惜，她輸了。

她遠遠低估了威熙在瓦弗波德的聲望。她也沒料到，在偏遠的貝德星，人們對強者更是過度神化。

威熙如今的身份，不需要她本身動什麽念頭，她身邊的人便會推着她走。

嬴汀的目光挪到威黛身上，“你說呢，威黛中将？”

威黛目光一閃。

是的，她得知威熙決定廢除帝制後，已經在計劃斬草除根了。

威熙願意和嬴汀做君子協定，她可沒有。

小孩長大成人途中，多得是出意外的方式。

嬴汀的目光重回威熙身上，“現在不過是殿下不願意作為，一旦有一天你想通，瓦弗波德是不是帝制，是什麽樣的帝制，只取決于你的選擇。”

威熙抿唇，目光微沉，語氣稍厲：“夫人太看得起我了。”

嬴汀沒有打算激怒她，聞言轉開話頭，“我願意用叛亂者名單換那孩子一條生路。只是有條件。”

“你說。”

“讓她改名換姓，抱養給平民，除了殿下，誰也不能知道她去了哪兒。”

“另外。”嬴汀微頓，眉頭緊皺，似乎自己也在糾結。最終，她道，“等她成年後，殿下需告訴她身世。”

威黛冷笑一聲，“你這是要她死，還是要她活？”

嬴汀目光深深：“這是她的命。”

“好，我答應。”

“殿下送走她之前，我需要看她一眼。”

“好。”

威黛在威熙身後悄悄拉了拉，提醒她某個事實：嬴鏡大帝的後代還沒有找到。

威熙一口喝完茶，站起來，“那就不打擾夫人休息了。”

嬴汀颔首。

二人從俘虜艙出來，威黛蹙眉，“孩子竟然不在嬴汀手上，那抱走孩子的是誰？還有其他人知道科技站的秘密嗎？”

她一頓，“現在孩子還沒找到，拖得時間越久，越容易引起嬴汀懷疑。到時候不僅拿不到反叛者名單，也影響你接下來要做的事……”

“真的沒有，假的難道也沒有嗎？”威熙看着另一個俘虜艙，裏面關的是醫學部研發人員，“嬴汀夫人不可能守着孩子孕育，頂多階段性查看一下嬰兒的成長。論對嬰兒的熟悉程度，醫學部的某些人可比嬴汀夫人熟悉多了。”

“所以？”

“讓他們找一個假的。”

“基因證明？”

“也可以是假的。”威熙身體搖了搖。

威黛趕緊扶住她，“知道了，這些事我知道去做，你還是回空間站休息一下。”

“貝德星……”

“拖到帝國大軍來了再說。”

威熙确實感覺到渾身發軟，精神混沌，她的精神損傷本來就沒完全修複，此次力竭，必将加重傷情。

她沒有硬撐，被威黛扶回空間站，“那我休息兩個小時，你兩個小時後叫醒我。”

“好。”

威黛離開後，威熙很快昏睡過去，然而沒過多久，威熙就被一陣按摩撫摸弄醒了。

她眼未睜，手已經死抓住按在她腦袋上的手，同時一腳踢出，将她手臂邊的另一個人踹開。

“啊……”對方痛呼。

威熙冷冷睜眼。

還沒來得及觸上威熙腳踝的第三個人懵逼地跪在床尾，對突如其來的攻擊無所适從。

而被威熙死死抓住的人，扭曲着姿勢跪到她身邊，畏懼道：“殿下……”

威熙睜眼，看清是什麽後腦門突突地痛，三人白花花一片，都沒有穿衣服，她扔開人手，厲聲喝道：“誰讓你們來的！”

被威熙踹開的少年忍着痛跪下，其餘二人也趕緊挪過去，跪成一排，戰戰兢兢道：“……威黛中将。”

“說實話！”

被踹了一腳的少年跪匐在地，顫聲道：“……威黛中将說您需要按摩，艾米隊長就挑了我們三個過來伺候您……”

“按摩需要脫衣服嗎？！”

三個人被問得一懵，面面相觑，小聲而困惑地回答：“……需要啊。”

威熙：“……”

“滾。”好不容易休息一會兒，下面人又亂來，威熙的心情糟糕得很，“滾外面去。”

三人身體一僵，一瞬間臉脹得通紅，然而他們沒有反抗，小聲應了一聲“是”，站起來，溫馴地往後退。

在即将退出去的時候，威熙連忙叫住了他們，“等等！”

三人停住。

三個肌肉勻亭的少年膚白貌美，一個清秀如山泉，一個俊豔如桃花，一個英朗如玉松，三人颔首，微微躬身，順從地立在門口。

威熙眉頭一皺：“就這樣出去？不穿件衣服？”

中間的少年腹部紅紅的，是威熙剛剛踹的，他小聲回話：“殿下沒有要我們穿衣服。”

威熙：“……”

她殘存的睡意散完了，聞言只覺得頭痛，“威黛中将只是單純地叫你們過來按摩，沒有其他意思。”

“是。”三人雖異口同聲應答，但是看表情沒有任何人覺得單純。

威熙已經解釋了，信不信由不得她，她按着眉心，“叫艾米隊長滾進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