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1)
飛行器駛入昊阿宮, 按既定路線降落在曾經的帝王寝宮門口。曾經十步一衛,此刻一個人也沒有。昊阿宮配備侍衛是為了保證帝王安全,如今帝制廢除,嬴淵身份敏感, 屬于變相軟禁, 沒了配備侍衛的必要——昊阿宮全智能化的防禦系統已經足夠看守一個沒有任何武器的少年。
威熙抱着試一試的心态觸上隔離屏,一陣嘀嗒聲後, 寝宮的防禦阻隔朝她張開懷抱。她看清了身份驗證時的請求——防禦系統開啓不是因為她法定的殿下身份, 而是因為她姓“威”。
輝煌華麗的內殿除了沒有人, 一如往常——依舊是巍峨空曠的琉璃穹頂,最遠處的彩窗流光溢彩, 華貴繁複的雕花出現在每一個角落。
兩鬓斑白的侍衛長身姿挺拔,靜靜候在通往寝殿的必經之處, 他平和地看向威熙, 朝威熙行殿下之禮, “問殿下安。”
“嬴淵呢?”
“陛下在裏面。”侍衛長躬身轉向,用卑順的頭顱指明方向, “我帶您進去。”
“不用了。”威熙示意他起身,也示意他止步,“我自己去。”她去過一次,有印象。
嬴淵在寝殿一角的桌旁看書。他褪去了華麗金貴的帝袍, 只穿了一身純白色的日常服裝。雖然金袍未加身, 但是他依然坐的端正筆直,頭顱低順的弧度和往常沒有什麽差別。
他沒有發現威熙的到來, 沉浸在書中。《古帝國紀事》, 一本記錄瓦弗波德重大事件的史書。
威熙看着他突然顯小不少的側臉, 沒有立刻發出聲響。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嬴淵感覺到注視, 擡頭看向這邊,眼神立刻亮了不少。他放下書,屏了屏氣,站起來,“你來了。”
自威熙從貝德星回來,這是兩人第二次見面。第一次,她代表威家,他作為皇帝,匆匆一面,為了廢除帝制。從那時到現在,二人沒有再見過。再見面,他已經不是瓦弗波德的帝王。
“我即将啓程去貝德星。”威熙開口。這不是她打算說的,然而她先說了這件事。
嬴淵愣了一下,似乎也沒料到她的第一句話是這個。他屏住呼吸,将紛亂的思緒一一瞥向腦後,“發生了什麽?”威熙沒有必要接管貝德星,在瓦弗波德更需要她的時候。
“沒什麽。”威熙頓了頓,“我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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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和你一起去嗎?”嬴淵目光深深,一動不動看着她。
“……”
“我想和你一起去。”威熙不說話,使他這幾日想得最多的事瞬間壓回心頭,沉甸甸的,出口的聲音夜跟着沉了不少:“我要和你一起去。”
威熙頓了一頓:“只是三個月。”
“我也可以只去三個月。”
“好。”威熙不再說什麽,“一個小時後出發。”
半個小時後,總統府發出共和國第一道秘密任命:威熙作為瓦弗波德共和國代表,前往貝德星監管貝德星戰後建設一切事項。
任命上沒有任期,也無任何職位。
而總統府明确發出的通告裏,威熙以威家繼承人的身份訪問貝德星,為期三個月。
此條通告夾雜在共和國開國後衆多通告中,原本應該像其他通告一樣很快沉寂下去,卻因為主人公是威熙,十分鐘後登上國民熱門話題。
所有人都在為威熙高興,恭喜她重獲威家繼承人的身份,也恭喜她重回政界。
而敏銳察覺到什麽的人,因為時事敏感,不敢多言。
忙得人仰馬翻的威黛,在威熙即将離開瓦弗波德的前十分鐘得知了這個消息。
威黛作為威家的一份子,又是年輕一代裏軍事才華最優秀的人,她不敢相信威姚姨媽竟然在這個時候将威熙打發去貝德星。
這和流放有什麽區別?
她來不及為威熙叫屈,快速将手上的事分派完畢,終于在威熙的飛行器啓動前砸到威熙面前。
威黛的飛行器聯合上威熙的尼克斯七代,下一秒,威黛出現在駕駛艙內。
“怎麽回事?”威黛眉頭微擰,來之前她有幾個猜測。看到飛行隊裏有嬴淵的尼克斯七代,否定了其中大部分猜測,然而剩下的,她不願意接受。
“和母親無關。”威熙道,“我自己有困惑。”
威黛頓了頓,“真的只去三個月?”
“嗯。”
“三個月想得通?”
“……”威熙沉默以對。
威黛吸一口氣,想說什麽動了動口又沒說,她瞪威熙一眼,“三個月後不管你想沒想明白,我都會去把你逮回來。”
“好。”
威黛離開駕駛艙,随即飛行器停在威熙旁邊。遠處,兩列LR007忽而閃現,無聲綴到三人飛行器之後。威熙看了一眼數據面板,透明屏上亮起十二架LR007閃爍燈。
“我送你。”就當她有小人之心吧。
威熙點頭,“出發。”
十五架飛行器亮起啓動指示,瞬間消失在瓦弗波德上空。
在瓦弗波德的土地上仰望星空,雖有萬千星辰璀璨閃爍,但是總的來說是黑暗的。無邊無際的宇宙,難以計數的暗物質,暗到看不到盡頭,時間和空間仿佛在此停滞。
嬴淵沒有離開過瓦弗波德星,他想象過宇宙,應該比仰望星空時還要黑,然而實際上身處其中,透過透明的飛行器外視窗,宇宙絢爛無比。
星雲絢爛如赤霞,耀眼的恒星數以億計,飛行器與暗夜融為一體,薄若無物的外視窗360度無死角,人進入了更為廣闊的空間,無遮無擋,所有的星辰遙遠而又咫尺。
浩瀚和渺遠,廣博與微小,空與實,相反的感覺奇妙融合在一起,難分先後。
原來這是宇宙。
當嬴淵為第一次踏入宇宙失語時,威熙的目光落在瓦弗波德上。
十年,原來瓦弗波德距阿爾思只有十年的距離。
也就是說,她曾經在阿爾思遙望星辰時,漫天光亮裏,真的有一顆是瓦弗波德星。它看着她,它等着她。曾經的三十年,它和她在一起。遙遠,沉默,但散發着它的光芒。
威姚說的話,原本令她恐懼,然而此刻,又莫名安撫了她曾經長達三十年的無望。所以,即使沒有那顆穿胸的子彈,只要她繼續努力,不懈探索,她總能回到瓦弗波德。
是吧?
随着飛行器越飛越遠,瓦弗波德越來越小,星球沒有給她答案,沉默如初,像億萬年前一樣。
十五架飛行器沉默飛行着。
除了嬴淵,這個隊伍裏的人都是短期內第二次航飛貝德星。常年的星際外勤,讓衆人已經習以為常。
這不過是一場簡單的護送任務,護送對象星際戰鬥力帝國第一。
星際航行中或多或少會遇到各類小型的隕石風暴,LR007和尼克斯七代都具有獨立解決小型隕石風暴的戰鬥力,就在剛剛過去的一小時內,護送隊已經見怪不怪地處理了兩場隕石風暴。
所以當前方再次出現隕石旋渦時,離旋渦最近的威熙下意識地開啓作戰模式,改裝後的尼克斯七代小試牛刀,輕松炸破旋轉點,并将爆炸後的隕石碎片引入不遠處的星雲旋渦,随即歸位。
衆人如常朝前航行。
只有一直關注着威熙的少年,在危險發生的瞬間,意随心動,轉瞬頂住了突然朝星雲漩渦
旋轉的尼克斯七代。
即便如此,星雲漩渦強悍的吸力仍然讓兩架飛行器無法控制地朝漩渦中心卷去,二人一前一後堪堪在旋渦上方停住。
嬴淵感覺到威熙的機甲在吸力對抗中沒有發揮任何作用,和一分鐘前舉重若輕的靈敏完全不同,仿佛失靈了。
嬴淵立刻朝威熙發送合并請求,沒有得到回應。
“合并程序失靈。”她冷聲道。
嬴淵正要讓她進入化繭倉,威熙的聲音先一步傳出:“化繭倉啓動不了。”
嬴淵心下一沉:“這不可能。”
星際航行前,每個人都會檢查自己駕駛的飛行器,帝國的安全檢測中心也會掃描飛行器進行二次故障排查,化繭倉是重中之重,是人的二次生命倉,飛行器如果有化繭倉故障,根本通不過飛行許可!
兩個人前後腳通過的安全檢測,出發前明明一切正常!
而且剛剛也一切正常!
失靈竟在一瞬間!
嬴淵頂着威熙,兩架高速旋轉的尼克斯七代激磨,散發出一陣炫白的光。因為威熙的尼克斯七代無法抵抗吸力,所以嬴淵也必須将精神力全部投入到機甲操控中去,産生與身後旋渦相匹配的能量,才能阻止二人被吸入。
嬴淵逐漸吃力。
威熙沒有說話,她的精神絲附着上每一道操控程序,正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排查機架故障并同步修複。
出發前确實一切正常。通過帝國安全檢測中心後,她也再次确認了機甲各部分功能。
如果不是出發前出的問題,那麽就是之前。
可是尼克斯七代是她親手改裝的,她試驗過無數次。
威熙呼吸一頓。
是了,除了應急防禦系統。
尼克斯七代套用的是尼克斯系列一直使用的應急防禦系統,她當時用相關程序檢驗出模式後,因為百分之百的匹配數據,就沒有花心思在這一部分上——這也不是她改造的重點。
這麽早嗎?
誰動的手腳?
此刻的情況無法讓人深想,威熙的精神絲重新操縱起進攻程序,試圖利用進攻程序的後沖力量将飛行器帶起。
然而壞死程序像病毒一樣一個感染一個,數據面板亮起無數紅燈,操作艙內想起各類警告聲。而嬴淵一瞬間爆發出的精神力顯然已經到達臨界點,兩架飛行器再次朝漩渦中心旋轉。
威黛的飛行器在旋渦邊緣盤旋,朝二人的飛行器發送無數強力波子網——距離太遠,一切補救皆是徒勞。
“艹!”威黛暴躁出聲。
也就在這時,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未被威熙一波帶入的殘餘隕石碎片受吸力影響,紛紛朝旋渦而來。
如果威熙的機甲沒有失靈,這自然是好事,可現在,急速旋轉的碎片就是無數高速螺旋子彈,任意微小的一粒,就能使兩架疊在一起的機甲失衡,從而使威熙被卷入星雲。
衆人心沉入谷底。
在戰場上一向冷靜的威黛,此刻眼神沉得可怕。
未等威黛命令,十二架LR007同時發送合并請求,交付組改權限——
“W01準備完畢。”
“W02準備完畢。”
“W03準備完畢。”
“…………”
“W12準備完畢。”
這個時候,只有将十二架作戰機甲合并成一艘小型空間艦,利用十二倍大的阻力,才有可能将漩渦中心的威熙解救回來——百分之六十的後果是:空間艦同樣卷入其中,屍骨無存。
也就在威黛同意組改請求的同時,嬴淵突然朝威熙的機甲左翼發起攻擊,威熙失靈的機甲朝右栽去,而下一秒,一股被卷入的碎石沖撞上失衡的尼克斯七代,竟詭異地将威熙帶了出來,威熙瞬間被撞出旋渦中心,嬴淵的機甲奮力而起,緊随其後再次頂住威熙。
威黛立馬進入組改程序,将空間艦駛至嬴淵下方,将兩架尼克斯七代托起,同時,激光粉碎波射出,将周圍的隕石碎片粉碎成末。
威黛打開捕獲倉,将失靈的尼克斯七代吸入空間艦,強行破開機甲外部,将威熙傳送出來。嬴淵也滿頭大汗進入空間艦操作中心。
威熙和威黛目光對上的瞬間,兩個人的神色都難以言說。
不能說出口的懷疑讓二人心情并不輕松,沒有化險為夷的慶幸,只有事情或許更糟糕的猜測。
空間艦裏一時間有一種沉悶的沉默。
嬴淵竭力控制呼吸,穩了穩聲線:“還好嗎?”聲音還是略顯幹澀。
威熙點點頭:“沒事。”目光轉向嬴淵,“你做得很好。”
嬴淵心中一顫,脊背不自覺挺直了一點。
“繼續航行。”威熙說,“我們要盡快到達貝德星。”
十二架機甲得令分開,重新回到自己的航行位置,威熙進入嬴淵的駕駛艙。
機甲合并成空間艦雖然力量會增強,消耗的能量同樣也會成指數級增長,LR007的能量儲備不足以支撐空間艦到達貝德星。
失靈的尼克斯七代被暴力焚毀,威熙駕駛着嬴淵的飛行器朝貝德星進發。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十分鐘後,嬴淵的尼克斯七代在輕巧穿過一陣太空沙塵後,以同樣莫名的速度失靈,旋轉着滾離既定軌道,朝不知名的風暴中心滾去。
事故轉瞬發生,在威黛命令再次重組時,一陣爆炸響起,尼克斯七代被炸飛,號稱帝國最堅固的飛行器仿佛雞蛋殼一樣攔腰斷成兩半,令威黛面色發白的,是仿佛破殼而出的二人,嬴淵正抱威熙,駕駛艙破碎的零件從嬴淵背後穿胸而過,同樣穿過了威熙的胸口。
“威熙——”
他夢得最多的,是《末世逃生》這個游戲;夢得最頻繁的場景,是漫天沙塵下威熙一次次被怪物利刃穿胸。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看到這樣的場景。
可惜,他拼盡全力,也只不過是用肉身擋在她面前,先其一步被穿胸而已。
好可惜啊。
嬴淵顫巍巍動了動口:“……對不起。”原諒他的自不量力和冒昧。原諒他不過一個男人,竟妄想和她成為戰友。
威熙無法回答。她的手垂下去。
少年的側臉貼着她的鬓角,一顆眼淚洇了進去。
二人的血融在一起,難分你我。
空間艦從遠處飛來,以最快又最溫柔的舉動,接納了兩具尚有餘溫的屍體。
“醫療艙已準備就緒。”
“緊急搶救已開啓。”
“掃描中————”
…………
空間艦一時間沉悶非常,只有醫療艙運行的機械聲。
威黛張了張口,緩了兩息,啞聲道:“立刻返航。”她沒有看到自己的臉,比剛送進醫療艙的兩個人還要白,她也沒注意到自己的手,正不自覺的微微顫抖。她面色冷沉,眼神晦暗,仿佛一道程序——
“一、通知軍部醫療隊隊長,立刻全體待命。”
“二、聯絡總統府,告知威熙死訊。”
“三、傳令威狄亞,馬上逮捕尼克斯博士。”
衆人微愣,其中一個猶豫道:“将軍,我們沒有權限逮捕尼克斯博士。”舉足輕重的機甲發明家受帝國保護,沒有國家的命令頒布,威狄亞副将是帶不走人的。
……而且,威熙不是正在搶救嗎……
“去做。”
“是。”
消息傳回瓦弗波德的時候,威姚正騰出手銷毀威燕手裏的某些痕跡。
“沒有了?”
“沒有。”
威姚和威燕對視着。威燕深吸一口氣,目光定定:“我知道我蠢、我笨,比不上威熙天賦卓絕,也沒有威黛果敢英勇,在您面前我不敢耍什麽把戲。只期許您看在我一片真心,毫無保留的坦白上,答應我的請求。”
從小嚣張跋扈的人,總樂意把他人真心棄之敝履的人,此刻竟為了一個男人,拿出了她的真心。
威然真是養了一顆好棋子。
“如果之後再出現那個人的東西——”威姚頓了頓,“威然和你……”
“真的沒有了!”威燕失控叫道,“我手上就只有幾段錄音和偷拍的視頻,那個威熙很少說另一個世界的事,她不敢說!”
威姚沒有說話。
威燕怕她不信,又道:“這都是我故意引導問出來的話,拍的視頻都是她喝醉了……她很小心的,一直利用應激障礙的病理僞裝,她雖然和我坦白了一些,但也謹慎地沒有留下任何客觀證據……我敢發誓,瓦弗波德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她的秘密!”
威姚笑了一下。
“蠢貨。”
威燕瞳孔一縮,立刻惱得滿面通紅,然而敢怒不敢言,只能咬牙受着。
威姚看她變了臉色,“我不是說你,燕燕。”
明着暗裏告誡了多少次,還是守不住秘密。威姚眯了眯眼,死了都要給她找麻煩。
威燕并沒有好受多少。
“我不能幫你救威然。”威姚開口。
威燕“噌”地仰頭,怒視着威姚:“姨媽,我們明明說好的!”
“我只能承諾你,當你救威然的時候,我不會成為你的阻礙,有關你和威然的一切,我保持沉默。”
威燕頓了頓,咬咬牙,“……也行。”
威然的事既是國事,也是家事。總統既然表示默許,就代表威然的事不再是國事。
如果只是家事,她和她母親還有撒潑打滾的可能。
就在威燕要離開總統府時,威姚的訊息中心閃現紅燈。
二人皆是一愣。
紅燈代表特急重大事故——要不是死了很多人,要不是死了舉足輕重的人。
威燕那一瞬間腦子裏閃過威然的臉,心跳滞空了半秒,但她立刻回過神來——威然的死沒有這麽重要,他的死甚至可能不會出現在威姚的政務通知上。
威姚面色微沉,開啓屏蔽系統,隔離了威燕的目光。
下一瞬間,威燕的通訊閃現她母親威娜的标識,一行消息映入眼簾:速回,威熙死了。
威燕一瞬間腦袋空白。
剛剛閃過的紅燈重新回到她腦中——原來是威熙?!
威熙死了?
她愣了兩秒,突然想到什麽,沒有回複威娜的消息,飛行器一轉,去向一個未知的方向。
總統府的訊息紅燈亮後足足有兩分鐘,威姚才發布她的行動:“立刻逮捕尼克斯博士。”聲音冷硬,像普雷亞爾山積雪的峰。
與此同時,威狄亞副将已經全副武裝——在去往諾恩區尼克斯博士府邸的路上。她無視交通法則,一路違規,異常舉動很快引起軍部注意。
消息轉瞬出現在威姚的書房,威姚垂眼,伸手觸上水波屏,解除了一切阻攔,并順手開啓限制權限——威狄亞擁有了逮捕任何人的權利。
此舉動無疑是給《帝國日報》新的頭條——臨時總統濫用權力,瓦弗波德是走向共和,還是走向新的帝國?
威姚能想象到輿論會如何沸騰,然而緊随其後,她再次利用總統身份,強制聯絡威黛——對方沒有拒接的權利,一經連接,即為接通。
威黛的全息立體形象出現在總統府書房。二人面對而立。
在威姚開口前,威黛開啓通訊加密,隔絕了一切窺探。
“威熙已經進入醫療艙了嗎?”威姚問。
威黛深吸一口氣,腦中閃過送入醫療艙時毫無生氣的兩人,動了動嘴,原本要說的話卡在喉嚨裏。
此刻需要說事實。
可是事實她說不出口。
之前發給威姚“死”的消息,只是為了逮捕尼克斯而已。實際上,她不信。
威黛的表情已經說明一切,威姚未等她開口,斬釘截鐵道:“不管發生什麽,威熙只能待在醫療艙。在我見到她之前,不要讓她接觸任何人。”她頓了頓,“你也不行。”
威黛一愣。
“這既是總統的命令,也是威家的命令。”威姚直視着威黛,“和一個母親的請求。”
威黛腦中劃過什麽,卻轉瞬消失,她沒有抓住那瞬間的靈光,然而她點了點頭:“知道了。”
“她受傷了嗎?”威姚又問。
威黛心中一緊:“尼克斯七代爆裂的機體插入了她和嬴淵的心髒。”
絕無生還可能。
威姚的表情沒有波動,不知道是長年的政治生涯讓她學會了隐藏情緒還是本就不在意,“不管是死是活,盡力修複威熙肉-體傷口,她得完完整整回到瓦弗波德。”
在很古老很古老的傳說中,人們熱衷于完整的屍體,聽說只有屍體完整了,人的靈魂才能再次轉世為人。
威黛眼眶一酸,鈍痛姍姍來遲,而又排山倒海。恐懼和痛苦同時襲擊了她,浩瀚的宇宙仿佛龐然大物,張着血淋淋的大口,她們正毫無知覺地駛向腹裏。
威黛點點頭,眼眶通紅。
“這件事只通知了總統府?”
威黛點頭。
威姚切斷通訊。
威黛從密閉環境重回現實,刺耳的“嘀”聲一聲長過一聲——那是醫療艙經過搶救後表示病人已無生命體征的提示音。
衆人望着她。
威黛張口,聲音暗啞:“繼續搶救。”
衆人沉默。
一秒後,醫療艙進入搶救循環。
嘀聲持續而平穩地響着,然而每響一聲,衆人的心就沉一分,聽到後來,竟刺耳異常,讓人一抖。
“修複傷口,繼續搶救。”
“嘀——”
“嘀————”
“嘀——————”
穿胸而過的痛感沒有讓威熙皺眉,熟悉的眩暈凝滞感襲來時,她有了預感。一瞬間想法萬千,難捉其一。母親悲冷的臉,威黛失控的叫聲,身前溫熱的身體……
沖動啊,嬴淵。
未等她多想,黑暗襲來,一切戛然而止。
等她再次醒來,塵土的味道,汽鳴聲,甚至照在眼皮上的光亮,威熙還沒有睜眼,已經失控般嗤笑一聲。周身血液有片刻凝滞,心髒卻跳動如雷。她頭痛如針紮,片刻冷,片刻熱,仿佛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困獸相搏。
她睜開眼,看到鋼筋混凝土建造的房屋,看到笨重的汽車,看到鐵鏽斑斑的欄杆大門,來來往往灰敗的人——男人,女人。
太陽烈烈,當空照耀。威熙仰起頭,直視這顆恒星,卻又因為?婲刺眼的光不得不閉上眼,眼眶裏紅蒙蒙一片,像血。
“威熙?”顫巍巍的叫聲,小心,輕柔,仿佛一只受驚的小雀。
威熙身體裏的血液有瞬間凝結。
她朝聲源望去,明晃晃的太陽光讓她眼裏暈開一團暫時的黑影,模糊的視線裏,一個人跪坐在地,似乎正愣愣望着她。
威熙沒有回答,她緩緩眨了兩下眼,眼裏的黑影逐漸變小,人清楚暴露在她眼中。
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兒,細胳膊細腿,幹瘦,膚色黝黑,他眼含憂慮,又略帶猶疑,瞳孔深處是無法對人言說的驚恐慌張,威熙沒有說話,他也沒有再叫她,遲來的謹慎讓他似乎有些後悔剛剛的出聲。半大的少年就那樣坐在肮髒的地上,薄唇緊抿看着她。
“是我。”她回答。
男孩的眼睛一瞬間爆發絢麗奪目的光彩,幹裂起皮的嘴唇無法控制般咧開,他目光灼灼,比太陽的光似乎還要耀眼:“我是嬴淵。”
威熙低頭,終于打量起自己的新身體:同樣幹瘦黝黑的手,骨節稚嫩,一看就不是成年人的手。髒髒的衣袖,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你好,阿爾思。
===========第一部 完=============
作者有話說:
誠然,這是一個懦弱、猶豫、千瘡百孔的主角,看起來強大的表面下,內裏一片廢墟。即便回到瓦弗波德,她也優柔寡斷,思緒空濛。很多時候她在想,在看,在說,可是她的身體停滞在某一處,沒有前進。她所有撕心裂肺的吶喊,看起來咄咄逼人,實際上都是反方向刺自己的針。
她在阿爾思的時候,不夠勇敢;回到瓦弗波德後,她也沒有變得勇敢。她從來沒有變好,因為她是“被迫”回到瓦弗波德,她所恐懼的一切,因為特殊的回歸方式,客觀變成她逃避了一切。
一個不夠勇敢的主角逃避了她恐懼的一切,身邊再多的肯定、贊美、崇拜,都沒有辦法使她內心的廢墟重新建好。
我想寫的,從來不是一個建功立業風光無限的女人,我想寫的,是一個被打敗後重新站起來的女人。
曾經,我也猶疑、懦弱、困惑,困獸自搏,難以出路。勇敢,不是說勇敢就能勇敢的,它是一種能力,需要無數勇敢的小事、勇敢的決定、勇敢的行為,漸漸堅定一條勇敢的路。
我找到了它。
威熙也需要去找它。
從哪裏跌倒,從哪裏站起來。
威熙重建內心世界的第一步,是回到阿爾思,去面對腐蝕她的一切。她不一定要戰鬥,但她要不恐懼。
至于男主角——說一些題外話,作者本人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喪失了對男性的審美能力,或者說,什麽樣的男性是令一個追求男女平等的女性所欣賞的——我想象不出來。在寫這篇小說的時候,我正處于這樣對男性的倦怠期,故而,嬴淵的形象,單薄脆弱,難讓人喜愛。至少,我不喜歡。
我只是程式化地設定了一個男主角。
筆墨走到最後,他的形象才終于确定了意義。
在我想要探索的男女世界裏,如果真的要有愛情,男性應該是怎樣的?
寫這本小說的最最開始的初衷,來自于看了李銀河女士的《李銀河說愛情》,即便李銀河女士在書中盡量用平和溫柔而樂觀的語氣表述有關婚姻、感情、性的東西,然而我只感受到一股郁氣——在婚姻、愛情、性三者中,女人無一不處于被動地位,一直被巨大而堅牢的模子構建着,性偏見無孔不入。
憑什麽?
憑什麽千百年來女性于“性”一事上,永遠是被動的,取悅人的,被壓抑的?女性的性-歡愉、性-權利、性-審美在哪裏?為什麽明明是同一件事,人們看待男性和女性就會天然的有兩種态度?
那一瞬間的憤懑,成了文案上廣受争議的那句話:女性受的苦,男性也該嘗一遍。
如果性-偏見落在男性身上——會怎樣?
如果不允許享受-性-快樂的人變成男性,一旦他們有享受的跡象就被有色眼鏡看待——會怎樣?
如果需要死守貞操的人變成男性,蕩-夫-羞辱無處不在——會怎樣?
從-性-事到-性-文化,到社會風俗,再到整個社會,在生理特征沒有發生離奇改變的情況下,女性就是女性,男性就是男性——就是這樣紋絲不動的情況下,男女處境翻轉,會怎樣?
這樣的翻轉,能讓女性更對比鮮明地意識到自己處在多麽荒誕離奇的處境中嗎?
那一瞬間的憤懑與想象的快感讓我激情開文。
當然,這只是一開始。
随着設定一步步鋪開,随着威熙的故事層層往裏,我感到痛苦。在無數個一個字也寫不下去的夜裏,我産生了無數個憤怒的為什麽。
為什麽?怎麽能?你們怎麽敢?
只說我是人,不是女人,不是男人,沒有性別。我為什麽要把我的-子-宮-賣給一個家?我為什麽要額外負擔一個家庭的洗衣做飯打掃?為什麽孩子的榮耀屬于男方,養育他長大的卻是女性?為什麽在同一個職場,做着同一份工作,男性的薪資就是比女性高,男性的晉升就是比女性快?為什麽受侵犯的是女性受懲罰的還是女性?為什麽要我深夜盡量別在外游蕩,穿衣服要保守?為什麽酒桌上的性笑話都是有關女性?為什麽明明是男性不得體卻反過來指責女性敏感?為什麽色-情-片裏總是強迫、偷窺、侮辱、猥-亵、亂-倫?為什麽內褲要有蕾絲邊和蝴蝶結?
我身而為人的舒适和自在,要因為我的性別被剝奪嗎?
我身而為人,我有本來的權利,不需要被賦予,不需要争論。
而現實是,我得到了嗎?諸位得到了嗎?
現實的憤怒使這部小說舉步維艱。
“三十年異文化的扭曲摧殘,她常常在兩種思維模式裏撕扯。她好像已經喪失了欣賞異性的能力。”
“她早就是個千瘡百孔的人了。她早就被摧毀了。”
越往下寫,越感覺自己喘不過氣,走進深淵。矛盾、掙紮、拉扯、困惑——不僅在文中,亦在行文之外。
在這一年裏,我想過好多次推翻重寫,想要讓“威熙”更冷酷果斷一點。然而她的存在,無數次照見我自己,又變得難以推翻。
那就,繼續這樣寫吧。
讓她重建自己,讓她成為自己。
而關于男主,他存在的第一意義,在我的想象裏,希望他能真正做到尊重女性。一個未受男-權環境影響的男性,如果他愛一個女性,他的表現應該如何。而當他進入阿爾思,作為一個正常的男性,會表現出如何有異于阿爾思常規文化的舉動?我希望他從另一個鏡面,照射我們面對的現實。
除此之外,我也試圖想象,在瓦弗波德的文化語境下,以女性為主的性文化應該是怎樣的(它需要男性出席)。
當然可能會寫出來四不像,個人的觀念也會兩邊不讨好,但沒有關系,我要寫的。要起筆,起筆,起筆,要探索,探索,探索,才能進步,進步,進步。
除人物之外,更令我可惜的地方,在于日漸嚴苛的審查環境,以至于我一開始最想寫的部分寫得遮遮掩掩。
那些被遮掩的情節,我希望在第二部 裏好好闡述清楚,更多面的鋪展開一個完整的瓦弗波德。辦法總比問題多,是吧?
最後,想說一說寫這篇小說以來遭遇的評價和讨論。
想法可以探讨,觀念可以表達,就是可不可以,不要帶那麽強烈的情緒呢?不要輕易定義我,不要輕易指責,我尊重每一種想法和觀念,但我不接受任何刺人的情感。所有發送給作者的評論,當發送的方向轉向自己,您或許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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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