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戒指

“我們選一對。”

過道裏人頭攢動，大家在有序離場。

影院裏的燈打開了，不是白色的節能燈，而是那種暖黃色的燈光，這樣既可以照明又不會破壞氛圍。

郁衍後背貼在牆上，手肘撐着牆壁。發絲乖巧地貼在額前，眼皮向下斂着，濃密的睫毛向上勾起完美的弧度。斜上方的燈光投下來，在他好看的鼻梁上暈染出黃色的光暈。

駱鳴站在他對面，身體微向前傾，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輕而易舉便将對方籠罩在自己的陰影裏。無形的壓迫感撲面而來，連同周圍的氣壓也驟然降低。

沒人注意到角落裏這場無聲的對峙。

郁衍沉默着，沒拒絕也沒答應，将選擇權抛給駱鳴——看他敢不敢。

親了，郁衍可能會跟他急眼；不親，郁衍就當做什麽都沒聽到。

一邊是風險，一邊是遺憾。

淩厲的眉峰舒緩開來，駱鳴又往前湊了湊，兩人幾乎要貼在一起。

“等我親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低沉的聲音混着周圍雜音傳入耳畔。

郁衍擡起頭，俊朗帥氣的面龐驟然拉近，在他驚詫的眼神中，一口咬住了他的唇瓣。

沒錯，是咬。但是不疼。只咬了一下，輕輕的。

郁衍以為對方會知難而退，然後嘻嘻哈哈說自己只是開個別笑，別當真。

沒想到竟然失策了。

初吻沒了，郁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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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吻極為漫長，到後面郁衍別說思考，連呼吸都不會了。

在他因為呼吸不暢而想要掙紮的前一秒，駱鳴終于放開了他，臉埋在他的頸窩，肩膀有規律地聳動着，呼吸聲很大。

“是你的初吻嗎？”駱鳴聲音暗啞着問。

郁衍沒答。

駱鳴直起身，黑色的眼瞳注視着郁衍的眼睛，似乎要看進他的心裏。

“是我的。”他道。

郁衍努力在這場較量中找回主動，擡手推了推駱鳴，佯裝平靜道：“親完就走，想一直賴在這啊。”

其實內心滾燙炙熱，都快把他燒着了。

說完也不見駱鳴讓開，郁衍微微蹲下身，順着旁邊的縫隙擠了出去。

他這如情場老手的反應讓駱鳴很不甘心，幾步追上去：“到底是不是你的初吻？”

聲音不低不高，周圍的人全聽到了，紛紛看過來。

郁衍用手肘怼了他一下，愠聲道：“小點聲！”

下一秒，只聽駱鳴「哎呦！」一聲：“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好不容易有個媳婦，還不喜歡我。我每天努力工作賺錢，好吃的好喝的都緊着他，我……嗚嗚嗚！”

郁衍一把捂住駱鳴的嘴，臉頰耳垂都泛上粉紅色，又氣又羞：“是是是！”

駱鳴一挑眉，開心了，指了指捂在嘴上的手。

郁衍松開他，扭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駱鳴在後頭亦步亦趨跟着：“我在附近訂了餐廳，吃完飯咱倆去逛街。”

在郁衍看來，逛街這項活動極其消耗體力，根本算不上休閑放松的方式。但還是有那麽多人，在連續工作數天後，好不容易得空休息，卻選擇争分奪秒逛街。既花錢又勞累。

基于這種想法，郁衍幾乎從不逛街，有需要直接網購，或者上下班的路上順路買點。

吃完午飯，駱鳴無視郁衍直接回家的提議，将人拽進了一家大型商場。

“媳婦，你才二十八，不是七十八。有朝氣一點好不好。”駱鳴口苦婆心。

郁衍被駱鳴拽着東逛西逛，黑色眼珠盯着駱鳴的後腦勺，眼神怨念。駱鳴跟他同歲，生日比他大，2月8號的。

郁衍不聽不聽王八念經：“你要買什麽趕緊買，買完趕緊回去。”

駱鳴：“……”

直覺告訴駱鳴，下次再想騙他出來可不容易了，四下看了一圈，帶着郁衍進了一家男裝店。

郁衍以為他要買衣服，一屁股坐在店裏休息沙發上，一副「你愛買啥就買啥，反正我擺爛了」的架勢。

駱鳴就一個轉身的功夫，人已經癱在沙發上了。不由得嘆口氣，走過去拽他起來。

“幹嘛？”郁衍被迫直起上半身，屁股依舊粘在沙發上。

“給你買衣服。”

“不買，我衣服夠穿。”郁衍抖抖被抓住的手腕，示意松開。

駱鳴雙臂環住郁衍的腰，直接把人抱起來，好聲好語地商量：“小祖宗，你給我個面子行不行。就試幾件衣服，肯定不讓你累着。”

郁衍這才不情不願地站起來，開始了試衣服之旅。

半個小時後，已經試了八套正在試第九套的郁衍從試衣間出來。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短袖，一只大大的蜘蛛圖案盤踞在前襟。黑色衣服更襯出了郁衍的白，很有暗黑美人的味兒。

“到底有完沒完！”郁衍耐心告罄，眉頭皺得死緊。

“完了完了。”駱鳴見好就收，站起身，“我去試，你看着。”

郁衍終于能坐下，吹着冷氣，好不惬意。對于駱鳴試的每一套衣服都給出差不多答案——好看、很帥，非常合适。

倒不是他敷衍。

駱鳴身形高大筆挺，肌肉線條緊實流暢又不誇張，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再便宜的衣服也能讓他穿出全球限量的感覺。

何況這裏的衣服每件都不掉下五位數，做工考究，質量上乘。強強聯合，完美的挑不出任何毛病。

只是越聽越像是在敷衍。

駱鳴走到郁衍身邊，逼他看着自己：“請針對我現有穿着，口述一百字以上的觀後感。”

“呃……”郁衍想了想，機智應答：“「帥」字乘以一百。”

駱鳴：“……”

“我沒敷衍你。就你這身材、這顏值，披個麻袋都好看。”

駱鳴得意挑眉：“看來媳婦也情人眼裏出西施了。”

郁衍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還試嗎？”

“還有兩套。”

郁衍：“……”

行吧。

前後一個小時沒到，倆人在這間店裏消費了二十多萬。

駱鳴正在讓導購幫忙把衣服包起來，郁衍趁他不注意，溜去收銀臺結賬。等駱鳴想起結賬，郁衍早就付完款了，手裏捏着消費單和銀行卡。

“呃……”駱鳴走過去，不甘心地問，“你怎麽掏錢了？”

郁衍理所當然：“誰掏不一樣，又不是掏不起。”

駱鳴：媳婦太有錢也不是什麽好事。

街也逛了，衣服也買了，郁衍尋思着這回總能回去了吧。誰料駱鳴從服裝店出來，又一頭紮進了一家珠寶店。

郁衍只覺得這人精力太過旺盛，抱着送佛送到西的心态，也進去了。

走到身邊才發現，駱鳴正在看對戒。

男士對戒。

今年是同性婚戀法通過的第八年，不管大衆對同性戀的态度和觀點如何，在消費上，商家做到了一視同仁。幾乎每一家珠寶店的櫥窗裏都有男士對戒，花樣款式不比男女對戒少。

戒指成雙成對擺放在櫥窗裏，駱鳴雙手撐在櫥窗邊緣，低着頭，櫥櫃燈發出的光線映在他臉上，黑色的眼珠裏也閃爍着白色光芒。

他在認真地探尋着什麽——一對讓他心儀的戒指。

一時間，郁衍分不清是櫥櫃燈的光線，還是他眼裏本來就有的。

郁衍心裏湧上一股複雜的情緒：排斥、慌亂、退縮，以及一絲未察覺的期待。

他希望對方只是看看，過過眼瘾就離開。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漫長的等待裏，郁衍越來越拘謹、越來越不安、越來越緊張。他覺得自己現在好像個小偷，正在偷盜一份不屬于他的東西。

終于，駱鳴扭過頭，眼裏的光芒并未褪去。

他笑着問郁衍：“媳婦你覺得哪對好看？”

郁衍張張嘴：“你，要買嗎？”

“想買呢。”駱鳴很期待地說。

郁衍想逃跑，邁開步子的同時，嘴巴也動了：“那你買吧，我先走了。”

下一瞬，便被駱鳴扯進懷裏抱住。

郁衍身體緊貼着櫥窗，駱鳴從身後環抱住他，聲音貼着耳朵傳來：“我知道現在跟你求婚不僅會被拒絕，還會吓跑你。我不會強迫你，也不想給你造成壓力。”

“但是你看這些戒指多漂亮啊，我們選一對，先放在我這裏，等哪天你從心裏接受我了、喜歡我了，我再給你戴上。好嗎？”

酥酥麻麻的感覺從耳畔蔓延至全身。郁衍知道，這次他必須給出明确的答複。

理智告訴他應該拒絕。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駱鳴總有恢複記憶的那天，到那時，再名貴的戒指都會淪落成笑柄。

那就拒絕吧，郁衍想。

下垂的手慢慢握緊。

“好。”郁衍聽到自己說。

駱鳴開心成小孩子，幼稚地「耶！」一聲，指了指櫥窗裏的對戒，迫不及待道：“把這幾對拿出來我看看。”

“這幾款都比較簡單，适合日常戴。但是你放心，等咱們結婚的時候，鴿子蛋肯定少不了你的。”駱鳴拍着胸脯保證，“你快選，看看喜歡哪對。”

駱鳴選了四款對戒，郁衍看了一圈，都比較喜歡。在這方面，兩人審美一致。

考慮再三，郁衍指了指最左側那款。是一對鉑金戒圈，經過打磨和抛光，泛着獨特的金屬光澤。

駱鳴生怕他反悔似的，抓住郁衍的左手，輕輕挑起無名指：“先試試尺寸。”

銀白色戒圈套入白皙修長的無名指，冰冷的金屬仿佛帶着灼燒的溫度，讓郁衍想立刻把它摘下來。

駱鳴問：“合不合适？”

郁衍點頭：“合适。”

“倒着甩甩，看看能不能掉下來。”

郁衍指尖朝下，聽話地甩了幾下：“掉不下來，很合适。”

看他要摘，駱鳴急忙将另一只戒指套在自己手上，戒指盒揣兜裏：“再戴一會兒，就戴一小會兒。回到家再摘。”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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