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她們這次出攤,是帶了大房的豐收,少年郎話不多,幹活卻十分得賣力。
等江母拿着賣剩下的鹵味去找娘家人換田螺時,豐收也是主動跟了上去。
當然,江母肯定舍不得把鹵肉都換了,只拿了少少的一些,以及另外那些沒能賣出去的燒烤串。
自家婆婆跟娘家人怎麽相處,趙桂枝是半點兒興趣都沒有。她只聽話的守在了手推車旁,等江母回來。
這期間,她還抓緊時間回憶了一下冬瓜糖的做法。
相較于耗時耗力耗糧食的麥芽糖,這屬于童年回憶的冬瓜糖,顯然要好做很多。取材十分得簡單,就是冬瓜和糖。
是的,跟糧食熬出來的麥芽糖漿不同,冬瓜本身并不能熬出糖來,它只是屬于一種配料,必須跟糖漿一起熬煮。
這也是為什麽,江母不相信會有冬瓜糖的緣故。
當然,比起略顯昂貴的糖,在增加了冬瓜這個配料之後,成本上是能降低很多很多的。其實相當于是素菜跟葷菜放在一起煮,讓素菜裏面也沾上了肉味兒,價格方面自然而然就能降低很多。
尤其這年頭的冬瓜那是真的便宜啊!
旁的不說,江家就囤了好些個。冬瓜種植起來并不難,也無需太操心,加上只要儲存得當,能放上很久,基本上就屬于跟蘿蔔土豆一樣的,冬季蔬菜。
反正就是很便宜。
趙桂枝看得很清楚,江母這人是想發財的,但她屬于不敢冒風險的人。用上輩子的話來說,就是抗風險等級最低的。哪怕這幾個月支持她外出擺攤,那也是因為成本低廉,更多的其實是時間損耗,但江母這人是不會在意時間損耗的,甚至完全不在乎賣力氣。
早在決定出來擺攤之前,江母就想清楚了,擺小食攤最壞的結果就是一點兒都賣不出去,假如是這樣的話,那就自家人吃了,虧也虧不了多少。
最早的燒烤是這樣,後來的鹵味也是這樣,顯然将來也不會有所改變的。
思量之間,江母就帶着豐收回來了。
江母是空着手的,豐收則是挑着扁擔,兩邊各一個木桶,裏頭裝的全是田螺。
“我還特地跟他們要了麻繩,省的不好放。”江母說着就跟豐收一起,将裝滿了田螺的木桶固定在了手推車上,還道,“下次咱們過來擺攤,要還木桶的。”
花費了點時間,幾人終于可以回家了。
沒蓋子的木桶哪怕用麻繩固定住了,還是有些搖搖晃晃的,看得趙桂枝那叫一個膽戰心驚,生怕一個颠簸就給全倒了。
幸好,這麽悲慘的事情并未發生,她們順順利利的回了家,又将拿了自家的木盆子,倒上水,養起了田螺。
田螺是要養上一段時間,以便将肚子裏的沙子吐出來。
江母還道,她娘家人已經養過兩天了,按理說沙子都吐幹淨了,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再養養。橫豎這會兒都下半晌了,今個兒也來不及鹵田螺了,索性養個一晚上,明個兒上午再說。
趙桂枝自是沒有意見的,只是有一事,她得跟江母說清楚了。
“啥玩意兒?做冬瓜糖還需要糖?”江母被震住了,“那你幹嘛要做冬瓜糖呢?地瓜糖不行嗎?好歹那玩意兒本身就帶了甜味的!”
地瓜糖?
那不就是糧食做的麥芽糖嗎?
麥芽糖的主料是高粱、大米、麥子等糧食作物熬成的糖漿,地瓜和紅薯也屬于糧食作物。
但有個問題,江家收獲的地瓜并不是含糖量很高的那種,就不說熬煮的時間需要很長,單就是用量,就能逼死江母的。
于是,趙桂枝換了種說法:“我做的素肉好吃吧?起碼也得有七八分像肉味兒吧?冬瓜糖也是這個意思,主料那是冬瓜,糖只是調味品。如果你不放心,咱們先做一個冬瓜?”
“半個!”江母立馬讨價還價。
後一步出門,完全不知道剛才話題的江奶奶,只聽了半截話就忍不住瞪眼了:“啥玩意兒?桂枝想吃個冬瓜你都不讓?桂枝,你甭搭理她,她就是個千年摳門精,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不就是一個冬瓜嗎?我就說我想吃了,讓你大伯送一個過來!”
江母拿眼看她:“我是舍不得冬瓜嗎?我是舍不得糖!你孫媳婦她想做冬瓜糖!”
“啥?”江奶奶喊得好大聲,她畢竟年歲有些大了,身子骨倒是挺硬朗的,但耳朵多少還是有些不太好使的,也因此嗓門震天響,“桂枝想吃冬瓜湯?吃啊!想吃冬瓜就吃,想喝冬瓜湯就喝!你說你咋那麽小氣呢?小氣鬼喝涼水!!”
江母:……
算了,她還是走吧,把舞臺讓着這對祖孫倆。
舉手投降的江母繼續折騰她的田螺去了,兩大桶呢,份量還是不少的。
至于江奶奶,則拽着豐收跑了。
趙桂枝試圖阻攔過,但顯然沒成功。
稍晚些時候,豐收和他弟一人抱着個大冬瓜回來了,依着江奶奶的吩咐,擱在了竈屋的角落裏。
彼時,江父也回來了,看着兩個碩大的冬瓜發起了呆:“我記得,咱們家種了冬瓜的吧?”
菜園子并不是江父在管,但他依稀記得應該是有的。
誰知,原本還高高興興的跟曾孫子揮手告別的江奶奶,一聽這話瞬間橫眉豎眼:“你婆娘太摳門了!摳門他娘給摳門開門,摳門到家了!”
江父:……
他當然知道他婆娘為啥那麽摳門,還不是因為家裏供着兩個讀書人嗎?算上虎頭都三個了,不在衣食住行上面節省,哪來的錢付束脩和買筆墨紙硯?
一個沒忍住,他道:“再摳門,還能不讓你吃冬瓜?”
“那可不?”江奶奶昂着頭挺着胸,用二裏地外的人都能聽到的大嗓門應道,“我想吃冬瓜湯,她不讓!哦不,是她只讓吃半個,不叫吃一個!”
江父瞅了瞅那碩大的冬瓜,毛估估一個起碼得有二十斤。
吃一個?吃半個都是很了不起了!
可他又瞅了瞅一副等着吵架的親娘,明智的選擇閉嘴:“行,娘你喜歡就多吃點兒。再不濟,明年我多種點兒。”
“等你明年種?黃花菜都涼了!”
“吃完了我給你去買,成不?”
“那還差不多。”
江奶奶得意洋洋的去找趙桂枝顯擺了,還特地叮囑道,以後要吃啥,不用跟江母說,直接來跟她說,她出面去要!
趙桂枝:……
除了感恩,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江家自然也是有糖的,畢竟做鹵味也是需要放糖的。趙桂枝瞅了瞅大冬瓜,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先試個水,畢竟她只是知道冬瓜糖是怎麽做的,還沒有親自上手過。
當天晚上,虎頭就看到滿桌子的冬瓜菜。
冬瓜湯那是必須有的,滿滿一大盆。還有清炒冬瓜、涼拌冬瓜、清蒸冬瓜。
虎頭兩眼直勾勾的看着一桌的冬瓜菜,忍不住問他娘:“咱們家的冬瓜吃不完了嗎?”
薛氏忍着笑解釋道:“你大奶奶家送來了兩個大塊頭的冬瓜,你就吃吧,都是你二嬸做的。”
二嬸做的菜,口碑還是有保障的。虎頭本來就不挑食,當下就興高采烈的吃了起來。
然後第二天的早飯,就是冬瓜焖飯。
對了,幼娘帶的籃子裏,還有厚厚一圈的冬瓜。
虎頭一副摸不着頭腦的樣子,但比起上學的可怕,讓他吃冬瓜倒是不叫個事兒了。
……
依着趙桂枝原先的想法,她是準備今個兒就來做一下冬瓜糖試試水的。但她忘了一個事兒,還有兩大桶的田螺等着她呢!
比起并不着急的冬瓜糖,鹵田螺才是眼下最緊要的事兒。
于是,趙桂枝放棄了冬瓜糖,專心收拾起了田螺。
她先是跟薛氏兩人将田螺的尾部給去掉了,江母沒跟着一起,她要去打豬草,倒是大堂嫂興沖沖的趕了過來,一起幫着收拾田螺。
為了讓肚子已經很大的薛氏不至于太累,她們仨是坐在堂屋的飯桌旁收拾田螺的。
大堂嫂一坐定就問:“咋樣啊?豐收昨個兒給你們添麻煩了嗎?”
趙桂枝忍不住笑:“大堂嫂你有話可以直說,咱們誰不知道豐收是個勤快孩子?”
薛氏也笑:“都是當媽的,要是我家虎頭像豐收這個年歲了,我也着急。”
“那可不!”大堂嫂一面手裏的動作不慢,一面就開始叭叭開了,“我是各種法子都想了,能托的人都托了,就是尋不着合心合意的。上回倒是介紹了個還可以的姑娘,叫我婆婆給回了。”
“為啥?”
“姑娘本人倒是不差,就是有個酒鬼和賭鬼的老爹。唉,我是覺得沒啥的,嫁過來的是姑娘家,又不是她爹。可我婆婆一句話下去……我也沒轍兒啊!”大堂嫂忍不住嘆氣。
趙桂枝和薛氏面面相觑,她倆都不覺得大伯娘有問題,哪怕誰也沒指望娶媳婦發家,但有這種娘家爹,也太離譜了。
薛氏道:“換成是我,寧可姑娘稍稍差一點,不用那麽出挑,可家裏……尋尋常常就成。”
“我也想啊!唉,娶媳婦真難!我有四個兒子!我要愁四次!”大堂嫂比劃出四根手指頭,滿臉都是絕望。
江奶奶蹭蹭蹭的過來蹭熱鬧,聽到這話立馬寬慰道:“四個兒子啊!搞不好你小兒子前腳剛說親,後腳你大孫子又要說親了!”
大堂嫂:……
真的有被安慰到呢!
兩大桶的田螺顯然沒那麽快收拾好,趙桂枝瞅着有一盆了,就端着去了竈屋裏:“奶你能吃辣吧?”
“她能!她啥都能吃!”大堂嫂搶着回答,“你早先做的麻辣串串,她一口氣吃了五串,第二天嘴巴上就冒了個大泡!”
江奶奶瞪她:“你四個兒子回頭每個都給你生四個孫子,我看你咋辦!”
啊這……
真是個小心眼的奶奶啊!
趙桂枝假裝不知道背後的官司,先跑去了竈屋裏,随後才高聲喊江奶奶過來幫忙看着火。
要說穿越之後最麻煩的就是這個了,平常像燒個水、蒸個菜的倒是還行,一個人也忙得過來。但鹵味真的不行,興許有人可以吧,但對于趙桂枝來說,難度還是略高了點兒,她經常顧頭不顧尾的,大火小火完全随緣。
“我先做個辣鹵田螺好了,咱們中午就能吃上了。”
江奶奶一時好奇,問道:“還有別的吃法?”
“多着呢!”田螺到底有多少種吃法?這個就算問專業的廚師,估計都答不上來。趙桂枝還是屬于業餘的,但七八種總是會做的。
“都有些啥?”江奶奶追問道。
“就說這辣鹵田螺,鹵好之後還能再加工。做成香辣田螺,或者口味田螺,當然這兩個都是要費油的,香辣的還要加料酒,咱們還是別那麽麻煩了,我怕娘回頭看到了直接氣死。”
“另外,酒香田螺和糟鹵田螺味道更是一絕。不過嘛,奶你聽着就該知道,酒香田螺裏頭要加酒,還不能是料酒,必須得是白酒……咳咳,就是燒酒。糟鹵田螺當然是需要醪糟的,就是咱們通常說的米酒、酒釀。”
“還有其它更複雜的田螺菜,有些倒不是複雜,就是配菜或者佐料太費錢,還不如做法複雜呢!”
江奶奶聽得一愣一愣的:“酒釀還能跟田螺放在一起?”
“也不是這麽說的,還需要別的配料,再說也不是單純的放一塊。”趙桂枝解釋道。
但顯然,江奶奶已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完全沒聽到趙桂枝的話,她只徑自道:“酒釀啊!甜酒釀啊!老頭子最愛吃的!……我也愛吃。”
說着,她兩眼亮晶晶的看着趙桂枝,露出了懂得都懂的表情。
趙桂枝懂啊,但她也沒辦法憑空變出酒釀來吧?再說了,她雖然擅長廚藝,但就上輩子那個環境,讓她什麽東西都自己做,是不是太離譜了?
總結一下就是,她不會做酒釀。
江奶奶看懂了趙桂枝的意思,但她很快就又有了辦法:“後天……大後天是中秋吧?二郎三郎該回家了吧?到時候我叫他們帶話給我二兒子,等回頭我過生辰,叫他送一壇子酒釀過來!”
雖然乍一聽,送老娘生辰禮物是一壇子酒釀有些離譜,但趙桂枝只要一想到糟鹵田螺的好滋味,就瞬間不覺得離譜了。
再說了,幹嘛非要跟田螺過不去呢?她還會其它酒釀菜呢!
這下,她幹勁更足了。
當辣鹵田螺的香味飄到了村道上時,兩個年輕人結伴走着走着,其中一個突然頓住了腳步:“我聞到了一股子奇特的香味,又香又辣,好像還有種辣油的味道。不對,這是花椒的香味,還有桂皮和八角。香,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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