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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恩公壽辰這天, 府上的會客廳擺了六桌酒席,高朋滿座,往來都是皇親國戚、公候列座。
其實, 六桌對于堂堂國公的壽辰, 已經十分寒酸。
先帝在位時, 榮國公的壽辰宴, 規模總是很大。他曾經是帝王最信任的權臣,自然滿朝文武都會上前攀附、巴結。鮮花着錦、烈火烹油的往昔,沈書雲都一一記得。
每一次壽辰,不僅僅要在家中最大的院落處搭起涼棚, 甚至還要将外埠的來賓請到京中最豪奢的酒樓裏開宴。甚至門前乞讨的平民和看熱鬧的孩童婦孺,都會得到國公府的紅包和賞錢。
榮恩公的壽辰, 曾經是京城小民津津樂道的如同節日一般的存在。
甚至, 在祖父五十大壽的時候, 其壽辰是先帝親自操辦的,宴席就擺到了宮中。先帝親自舉杯賀壽, 滿朝文武齊聲祝禱。
那一天, 京中鑼鼓喧天,排場浩浩蕩蕩。浩繁歷史中,一個武将能得到帝王如此隆重的器重和信任,前無古人, 後無來者。
先帝将榮國公舍生忘死、赤膽忠心的功勳記在心間,在他心中, 榮國公不僅僅是他的能臣, 更是他一起開疆拓土、成就王道的兄弟。
對于沈家人來說, 見過國公爺在先帝時代權傾朝野、一人之下的往昔, 因此今日的落寞和冷情, 才顯得更加難以釋懷又無能為力。
倒是榮恩公本人,始終清醒,将所謂的榮華富貴、威權赫赫看得十分之輕,更從未有一刻貪戀權力,而只是銘記着先帝對自己的知遇之恩重如泰山,初心不移。
雖然知道祖父是真正的英雄豪傑,看輕浮華虛名,但是沈書雲仍舊為他準備了認真而誠懇的壽宴。
雖然在朱霁送來的醫師的調養下,榮恩公的身體已經比剛剛入秋時好了一些,但仍然要坐在輪椅上,讓曹管家推着才能赴宴。
由于失去了帝王的寵信,宴會廳裏前來賀壽的人,都是與榮國公真心交往的親朋,多為當年被榮恩公提攜起來的武将,還有一些真正正直清廉的文臣。
見榮恩公進入了宴席,六張桌子上所有的賓客都起身站立,向榮恩公行禮。
榮恩公的雙腿上鋪着厚厚的毯子,曹管家和沈書雲将他移動到了宴席正中的主位上的太師椅上。
趙世康将軍坐在榮恩公右手邊,他是來參加宴會的人中,官銜最高,也是和榮恩公感情最好的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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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出了位置,讓曹管家把老人轉移到太師椅上的時候,有更大的空間。
看到榮恩公的一刻,趙世康心頭陡然一驚,他上一回見到榮恩公,是安王世子入府那日,當時榮恩公的精氣神雖然已經不太好,但是比起眼前,已經是不可同日而語。
如今的沈廷恩,雙目塌陷,身體消瘦,面色蒼白。向席間所有親故問好的眼神,雖然慈祥溫厚,但卻像是強裝出來的。
趙世康是不善于掩飾真情實感的武将,輔一見到榮恩公,眼眶便紅了。
“沈公……”他想對剛剛坐下的榮恩公說幾句問候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實際上,在座的各位多多少少蒙受過榮恩公的恩惠,因此對他老人家是有感情的。列席的諸位,見到榮恩公真正風燭殘年的模樣,也都打心裏傷懷。
沈書雲覺得氣氛不好,但她畢竟身為女眷,不方面說敞亮的安撫諸位賓客的話,便朝着父親沈崇遞過一個眼神。
然而沈崇只是呆呆看着眼前的酒杯,依舊是一副沒有神采、昏昏欲睡的模樣。在沈崇兩邊分別坐着沈雷和沈霄,沈雷明白了沈書雲的意思,上前對沈崇說:“叔父,雲娘子看您呢!”
沈崇這才看向沈書雲。
沈書雲皺着眉頭,把祖父托付給身邊的翁姨娘,走到父親身邊對他說:“父親,祖父中氣不足,還是父親來開場吧。”
“啊?我……”沈崇這才想起自己是嫡長子,只是今日來賀壽的高朋,大多數都比他官銜高,在朝中有權勢,所以他竟只顧着自慚形穢,卻忘了自己其實是沈府的嫡長子,這宴會理應有他來主持。
何氏瞪了沈崇一眼:“你是當家人,怎麽總讓大姑娘跑前忙後!”她把酒杯遞給了沈崇,沈崇才不情不願地站起身來,對着宴會上的衆人說了幾句客套話,感謝諸位來參加壽宴,祝禱父親壽比南山之類的話。
沈書雲看着不入流也不上道的父母,真是覺得無語。
好在賓客都多少了解沈家的內情,也就跟着沈崇的祝禱,一起恭賀榮恩公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蕭唯仁也坐在沈家親友一桌,與何氏、沈嵩一家三口、沈書露和沈雷等在一桌。
沈書露就坐在蕭唯仁對面,兩個人在壽宴之前的幾天,幾乎天天在客棧裏幽會,早已經暗通款曲,此刻要在這麽多人面前公開見面,反而不敢對視,但是癡纏在一處多時,此刻又忍不住偶爾互相偷瞄一眼。
何氏在別的事情上不識大體,甚至有些蠢笨,倒是在男女之情上,十分敏銳。也因此,每每沈崇與人在外吃了花酒,或者某些時日動了納妾的心思,何氏總能第一時間發現,将危機扼殺在萌芽之中。
女兒和蕭唯仁是什麽時候暗中搭上了眉眼?何氏一邊吃飯一邊思忖,眼珠子滴溜溜轉。
何氏本來對沈書雲能在榮恩公府逐漸式微的時候,還能被老公爺安排這麽一門逍遙的親事,感到不滿。前幾日,蕭唯仁來給榮恩公請安,沈書雲被叫去作陪,就偏偏不許沈書露也同往,擺明了是讓兩個人提前相看。
榮恩公府上對此早就傳的沸沸揚揚,數日來,大多數下人已經将蕭唯仁視為了榮恩公府的準女婿,何氏看着蕭唯仁那一身富貴逼人的行頭,還有給榮恩公送來的價值不菲的賀禮,如何不眼饞?
如今若是蕭唯仁對沈書露有意,倒是讓何氏覺得是個機會,在後面給沈書雲一個悶棍。
沈書雲在身邊侍奉祖父,給榮恩公拾着能吃的飯菜,又四處走動,安排着各桌的酒水,對于來參與宴席的命婦和女眷,也一一遞上了紅包雅賄,孩童們還得到了沈書雲提前準備的畫着各色小蟲小花的折扇、燈籠之類的小玩意兒。
這些畫作小品都是沈書雲提前三天準備好的,因她才名遠洋,得到了這些小畫作的孩童十分開心,而他們的父母長輩則将這些小玩意兒小心收着。畢竟是沈書雲畫的,将來一定可以溢價增資。
一時間,宴會廳裏其樂融融。
可是,酒過三巡,一些武将喝多了酒,便流露出了真性情。
其中,有幾個當年跟着公爺出生入死的将領,如今都是帶兵領銜、在朝堂上有頭有臉的武官了,他們看到昔日的老英雄成了這幅樣子,心中難免對新帝有了抱怨,恨堂堂一國之君,辜負榮恩公這樣鞠躬盡瘁的忠良,寵信一班只會耍嘴皮子的文官,軍中如今軍心渙散,昏招疊出。
“知不知道,薊州現在是虎視眈眈,可惜駐防在薊州的将領,竟然都是安王的親随,沒有一個是京畿過去坐鎮的。京畿與薊州,如今已經是通訊不暢的局面,真不知道這樣下去,萬一……”
劉虎贲是四品守備,先帝還未統一九州時,他曾經做過榮恩公的副官,提升之後被派駐到薊州做過校尉,對安王如今厲兵秣馬、盤踞一方的現狀再清楚不過,可是自己的奏章,總是能被司禮監的那幫閹人截胡,從未遞交到皇帝跟前。
朝堂之上,他也多次谏言給永續帝,倡議他削藩,并毛遂自薦去薊州親自領兵,瓦解安王的勢力。削藩的建議,洪承恩和李泰齊也是同意的,但是他們卻絕對拒絕任何京畿的官員出走幽州,就是怕有人借機上位,奪走他們在皇帝跟前的寵信。
對此,趙世康也感同身受,但是卻提邢劉虎贲:“虎贲兄,今日是壽宴,不要說那些煩心的事情了。”
趙世康為人大度且隐忍,劉虎贲卻保持着軍人的直接和豪放:“怕什麽?今日在座的,沒有一個勢利眼,都是在國公爺的栽培下加官進爵的,若是在這裏還不能說句痛快話,豈不是要憋死?”
沈崇和沈嵩在沈家親眷這一桌上,将旁邊趙世康和劉虎贲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沈嵩皺着眉頭,想讓沈崇去做和事老,平息一下将軍們的怨氣,沈崇卻不肯挪動。
沈崇懶得管這幫武将的口無遮攔,這些人好歹位居高位,看看自己不過是個四品的禮部的散淡之人,過去勸架說不定還會被譏諷。
他心裏郁悶極了,自己也想能身居高位,拿出嫡長子的威風來主持這樣的宴席,可是父親當初在先帝在世時,就不肯動用私人的交情為他謀求前程和功名,導致了現在沈家整個門庭的式微。
沈崇覺得自己才是需要被安撫的那個,還揚起袖子,将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
沈嵩見隔壁幾個武将越說越不對勁,想起身過去讓大家說話注意些,但是礙于自己是庶子,又不方便出面。
沈書雲将這些宴會上的人情世故,都看在眼裏,實在是有些忍不住了,端着酒杯想過去勸阻幾位武官,不要在壽辰上借着機會說些大逆不道的話,卻被翁姨娘在後頭拽了拽衣袖。
“姑娘,你還沒出閣,不好過去的。”翁姨娘搖搖頭,沈書雲也很為難。
宴會上雖然說都是信得過的親朋舊交,但難保沒有永續帝派來盯着沈家動向的耳報神。
若是讓多疑的帝王知道了,如今軍中還有這麽一股子勢力唯榮恩公馬首是瞻,無論是對于沈家還是對于諸位将領,都不是什麽好事。
沈書雲想讓沈霄過去敬酒,沖淡這番對永續帝的指摘,看到沈霄唯唯諾諾又消瘦單薄的樣子,又猶豫了幾分
正在這時,外頭有人通傳:安王世子帶着賀壽的禮物前來賀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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