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他真的這麽和你說的?”
小屋內,淡黃色的三道光線晃着黑黝黝的兩道身影。
陳向晚搖了搖腦袋,咬着下唇。
她坐在小蛋糕前,兩手環着雙腿,慎重的點了點頭。
淩優優坐在另一側,吹滅蠟燭,誇張的皺起眉頭:“我怎麽感覺這個人有點吊人的意思。”
陳向晚打斷她:“他這麽說肯定是有理由的。”
肯定是有別的,正經的理由的,而不是像她多想的一樣。
淩優優‘切’了一聲,去打開燈。
緊張的小屋瞬間亮起燈光,很小,旁邊散落着一地的娃娃和明天要穿的、今天換下來的衣服。
陳向晚立馬擰起了眉頭。
她唉聲嘆氣、任勞任怨的爬起來給淩優優收拾好衣服,淩優優就大爺似的砍蛋糕,一邊思索着說:
“不過他說得的确有道理,每回你看着我,我就想什麽都給你。”
陳向晚把她換下來的衣服重重疊放在床上,惡狠狠道:
“肉麻!你能讓我省點心我就感恩死了!”
淩優優瞅着她樂,等陳向晚湊過去,像條流水的狐貍一樣圈着陳向晚的腰,慢吞吞的靠在她身上。
陳向晚睜圓眼睛看她:“淩優優,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呢?”
淩優優叉子一敲蛋糕,喊:“哦呦不得了啦,我們惡龍小公主要發威啦。”
陳向晚又‘錘’了一下她,帶着淩優優重新蹲坐下,逼問:“你剛剛許什麽願望了。”
淩優優笑眯眯的攤在她身上,仰着頭看她,撅着嘴巴說:“希望我能發大財。”
陳向晚冷眼刺她:“還有呢?”
淩優優一揉蓬松的長發:“我還能有什麽願望---還有一個,當然是留給我們的惡龍公主。”
她懶卷的眼睛微微看着燈火恍惚下的蛋糕,手指随心捏着陳向晚的掌心玩鬧。
陳向晚真是看不慣她這副懶洋洋的模樣,把她豎起來,敦實的坐好。
淩優優被她冷眼發射冷箭,一時不敢亂動彈,舉着手乖巧坐。
陳向晚這才勉強滿意。
她盤着腿,端端正正坐在六寸的小蛋糕前,鄭重的閉上眼睛許願:
“蛋糕大神在上,如果另一個願望真的可以實現---”
“保佑我們優優平安喜樂,順遂一生。”
光線忽明忽暗,映照在陳向晚閉着眼,虔誠無比的臉上。
淩優優看着她。
等陳向晚回過頭來,她忽然噗嗤一笑,摟住陳向晚的脖子懶洋洋的撒嬌:
“晚晚,怎麽對我這麽好啊,我要愛上你啦。”
陳向晚嫌棄的扒拉她的胳膊:“快給我坐好!我才不要帶着你這個吃貨過一輩子。”
淩優優吊着她的脖子哼哼唧唧,沒能磨兩句,外邊傳來重重的開門關門聲音,倆人同時定在房裏。
緊接着,吵雜的客廳傳來大聲的一聲喊:“優優,優優你個死丫頭死哪去了?趕緊出來切西瓜!快點着!”
淩優優誇張的掏了掏耳朵。
定住的倆人對視一眼,然後同時一個沮喪一個苦笑。
陳向晚拍拍她:“出去吧,我先回去。”
淩優優沒有留她,招呼着出去。
窄小的客廳已經擠滿了四五個人。
穿着花裙子的女人見到和淩優優一起出來的陳向晚,立刻挂上了笑容熱情的喊:
“晚晚也來了!正好,阿姨買了西瓜,可甜,留下來吃點。”
陳向晚應付不了一堆阿姨叔叔輩,連連笑着說:“不用了阿姨我要回家啦。”
都是淩母淩父的牌友,幾個中年人湊一堆,能吵雜一晚上。
淩優優擋在陳向晚聲身前護送她出門。
外邊天色已經黑了一半,不知名的小蟲子在角落翁鳴着。
熱熱鬧鬧的聲音在門內響着,淩優優靠在門前,朝她揚揚下巴:“我就不送你回去啦。”
陳向晚笑她:“你當我三歲小孩呢,咱們就差一條街。”
她又瞅瞅門後,遲疑着問:“要不你和我回去?”
淩優優一笑:“回去什麽,我一會兒正好去打會兒工。”
她看了看天,總是笑眯眯的眉眼沉下來一點,嘴角還是彎着的。
那時候的陳向晚看不明白,哪怕房裏全是笑聲,內裏的絕望和腐蝕半點不減速的一點點加深。
就好像一步定下,就無法回頭的人生。
但是這時候的陳向晚微微笑着,月光之下,認真的對最好的朋友許諾:
“淩優優,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站在你這邊。”
她微微側頭,右手不熟練的比劃了一個小愛心發射。
淩優優側頭靠在門上,噗嗤笑出聲。
她趕她:“快走吧。”
陳向晚朝她做了個鬼臉,挂好書包,才慢慢踩着席卷的月色往家裏走。
淺春的月亮挂上的也早,微薄的光亮卻一點也不示弱,狡黠涼薄,又帶着沉甸甸的溫柔。
就好像那個人。
陳向晚咬了咬唇角。
她低下頭,見到樓底下站着的陳母,眼睛頓時一亮,又有些小別扭的,最終還是控制不住心底的雀躍,隔着老遠就揮揮手。
“媽!”
陳母招呼她趕緊進門,手裏還拿着給她準備的外套。
陳向晚一路小跑過去,被陳母簇擁着進入樓道前,又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又亮,又彎。
她緊緊抓住肩上的書包帶。
十七歲的陳向晚平凡普通,但是有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逐漸親近互相關心的父母。
還有一個---
悄悄喜歡的月亮。
槟法。
南寧市首屈一指的五星酒店,不到九點,門外豪車流水似的劃過,西裝筆挺的泊車小弟開了一波又一波。
南寧市首富秦家獨孫的生日宴會,也是‘上流社會’社交的恰好時機。
滿廳金碧輝煌,海南拍賣會被以一億高價拍下的琉璃燈盞荟萃着淺薄夢人的燈光,籠罩一層奢靡的香槟寶馬。
三層射擊俱樂部。
沉悶的木倉響成放射狀環繞着寬敞的射擊場地。
段祁琩晃着酒杯,朝身側秦柒的杯盞上輕撞了一下。
“生日快樂啊兄弟,恭喜成人。”
語調暧昧不清。
秦柒惡寒的睨了他一眼,酒喝了,瞥他:“少把你那套扔我身上,小爺清白着呢。倒是你,和涼那個,怎麽回事?”
段祁琩也喝盡了杯裏的酒,招招手,等候在一側的侍應生及時趕來,換上新的酒水。
段祁琩接了,沒喝,閑散垂在手上搖晃:“這有什麽可說的。。”
他沒繼續說,把杯子遙遙一指防彈隔間內的人,轉開話題:
“我那能怎麽樣,左不歸就是玩玩。倒是那個十一中的那---怎麽回事來的。”
秦柒也跟着看過去,“能怎麽回事,不就是個新鮮的人麽。”
主動投懷送抱的還少嗎。
講完又搖頭:“可愛,純,但是太可愛了,太純了。”
似乎是說不過,又啧了聲。
段祁琩表示理解。
“不是陸哥的款。”
段祁琩又開始發愁:“誰能想到在這還能撞見——”
秦柒一把捂住他的嘴,示意他看隔間裏。
靶子發出沉悶的嗡鳴。
隔間內,穿着黑色衛衣的男生摘下護目鏡,蒼白勁瘦的手腕上青筋微微凸顯着。
陸知寒把護目鏡扔給門口的經理,拿出耳塞。
他掀起眼皮,“說什麽呢?”
秦柒神色讪讪:“說那只小企鵝呢。”
陸知寒揚了揚眉,
“小企鵝?”
聲色奢靡的場合,他就穿着一身甚至是簡樸的休閑裝,散漫拿過一杯白飲,在手中輕晃着。
秦柒也就是好奇好奇而已,多餘的卻是一點沒想。
畢竟就算是當初的林熙,最後也都只是敗興出國。
秦柒砸了聲,正要略過這個話題,餘光一瞥,忽然就定住了。
段祁琩嬉笑着拍他肩膀,跟着看過去,也頓住了。
秦柒:“……我那什麽,我下樓過生日去了啊,老陸。”
段祁琩一把勾住他的肩膀:“我也去,我去切蛋糕!”
倆人動作麻溜的下樓,生怕慢了一步。
鋼琴曲步調慢調斯屢,恍惚夾雜着衣着光鮮的假笑。
陸知寒靠在三層圍欄上,視線低垂着,酒水在分明的骨節中悠悠搖晃着,淡漠的眼裏看不出來情緒。
“知寒。”
槟法三層以上屬于貴賓廳,三層主休閑,與四層相連。
四層婉轉曲折的走廊上,碩大南非寶石在女人脖頸前閃耀着,穿着淺色西裝的男人站在她身側,被細白的指節輕挽着手臂,瞥見陸知寒的瞬間,遲疑了一秒,似乎想躲起來。
女人帶着粉鑽的細白指節安撫的在他手上拍了拍,微微側頭。
那張和陸知寒八成相似的臉微微顯露在光線下,幾十年的歲月只在她臉上留下了一點痕跡。
酒杯輕晃着。
陸知寒側頭,他笑了聲,朝那邊舉高杯盞:“媽。”
他視線睨過清俊得似乎比他大不了幾歲的男人,似笑非笑:“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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