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惡龍公主不能輕易開口。

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陳向晚抱着一個無疾而終, 又似乎會有始有終的美夢,在九月份正式踏上人生的初始起步點。

高三上半學期的外出寫生耗時三個月,一直到寒冬呼嘯着來臨才結束。

華南也到了學期末。

酒店裏, 範欣欣捧着兩個大蛋撻闖進來,陳向晚正在收拾衣服, 回頭看她一眼,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塞了一嘴。

範欣欣嘿嘿笑着:“不用太感謝, 這可是我從虎口裏奪出來的。”

陳向晚艱難的咽下去, 給了她一個‘無敵感恩’沒被嗆死的大謝。

範欣欣哈哈笑起來, 她拉住陳向晚的手臂, 說:“晚晚你就別收拾了,知道你歸心似箭了,也不差這一會兒啊,咱們十一中的都在下邊了, 連華南的學生都趕來了呢。”

陳向晚咳了聲,“什麽歸心似箭---”

範欣欣嗳嘿嘿一笑, 搖着她手臂拉她下去:“不說不說,我不說了還不成。”

她又嘟囔:“不過本來就是你和陸知寒才更好嘛,那個明漾真是煩死了,逢有個動靜就恨不得拿着喇叭宣傳。”

陳向晚揪了一下她的衣服,“別說了。”

樓下慶祝寫生結束派對已經開始了,彌漫着自助燒烤的香氣。

華南藝術班的高三安排和普校不太一樣,外出寫生集中在整整一個上半學期, 下半學期主攻文化課業。

十一中一是為了和華南并齊,而是正好也想嘗試嘗試新的教學方式, 于是大膽的和華南的安排一致, 只不過寫生的待遇因為‘資金’不同稍有差異, 不過大同小異,地點也都在南方的一個小鎮,最後的歡慶派對也就放在一起舉辦了。

鄧浩他們幾個男生已經開烤了,華南的學生也在下邊,表面看起來倒是一副賓主盡歡。

明漾被一群女生包圍着,從陳向晚下樓,那群人的眼神就算不上多友善。

當初在明漾的生日派對上,陳向晚消失後陸知寒緊跟着消失,這事雖然當場看見的人不多,但是後續在華南班級群裏傳瘋了。

明漾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她還笑着和陳向晚打了個招呼。

各知心思,陳向晚點了點頭,沒有過多的回應。

一頓飯吃的都還算滿意,到九點才結束。

範欣欣喝飲料上頭了,迷迷糊糊的扯着陳向晚的胳膊才安穩倒在床上。

喧嚣重新歸于平靜,陳向晚無奈的幫她收拾好了,去關上窗簾。

萬籁俱靜,古典的小鎮就好像沒有經過這三個月的時間流逝,和剛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但是總有些東西是變化了的,也總有些東西讓她期盼着回去,就像範欣欣說得一樣。

嗡嗡。

埋在大床上的手機震動了兩下,範欣欣翻了個身。

陳向晚頓了下,她拉上窗簾,輕聲上床。

黑夜中屏幕散發着點點幽光。

她以為是淩優優給她發的消息,淩優優這家夥,最近不知道又換了什麽工作,把自己弄成了一只夜貓子。

陳向晚兇狠的保持着安靜鑽進被窩,想着怎麽教訓教訓她一走就肆無忌憚的淩優優。剛一打開手機,人愣住了。

陸知寒:明天幾點到?

陳向晚手指輕摸着手機,好半天,才回了一句:應該是上午十點。

對面回了個嗯。

沒有消息再傳來。

陳向晚保持一個動作很久,直到冷風順着窗戶縫吹進來,把人吹得精神抖擻,她才翻了個身,仰躺着,把手機蓋在臉上。

陸知寒啊,

從暑假過後,陳向晚一直和他保持聯系,雙方就像默認一樣,時不時聊兩句生活小事,誰也沒有提過更多的東西。

南寧市火車站。

臨近假期,人潮擁擠。

拎着兩個大包袱、背着畫板的陳向晚剛一下車,就看到人群中舉着牌子的陳父陳母以及她們身側的淩優優。

陳向晚嘴角彎起,她朝身側的範欣欣揮揮手:“欣欣,我先去把東西給我爸媽。”

範欣欣也見到自己家人,興奮的和她暫時再見,“成你去你的,咱們下午學校見!”

“晚晚!!!”

沒等陳向晚徹底回過頭,人形炮彈淩優優已經一溜煙沖到她身上。

“一日不見,簡直如隔五秋!”

大喇叭在陳向晚耳邊毫不留情的轟炸。

陳向晚堪堪接住蹦到她身上的淩優優,斷氣一樣喘:“姐姐,你這絕對胖了得有十斤,絕對!”

“嘿,你這個小屁孩,出去一趟簡直越來越嘴毒!”

淩大美人賞賜她一個風情萬種的白眼。

陳向晚哼哼唧唧兩聲。

陳父陳母落後淩優優一步,陳母拉着她左看右看,陳向晚随着陳母動作轉身,給她展示自己:“媽放心,我可一點沒瘦。”

陳父在一旁拘着表情,聽到她這樣說道:“沒事,瘦了擱家裏幾天也都叫你媽給養回來。”

陳向晚笑。

陳母埋怨看他一眼:“明明咱們家的大菜都是你做的,還賴在我身上。”

陳父于是啞然,幹巴巴咳兩聲,從陳向晚手中接過行李。

十一中這次立志要抓一抓高考成績,這次回來雖然就剩兩三天就放寒假,依然沒直接給藝術生放假,還得回去聽三天下學期的激勵安排。

陳父陳母過來也是為的直接把她行李拿走,淩優優揮揮手,讓她們放心,保準把陳向晚安然帶到教室。

家人和朋友來迎接,陳向晚嘴角一直彎着,心底卻像固定了一把小刷子,搖搖擺擺的,讓人難以忽視。

其實車站上下一共就兩層,并不太大,接人的也都在外邊有序的站着,是誰一眼就能看到。

他沒來。

說不清什麽心情,總歸是有點失落的。

“晚晚,晚晚,你看什麽呢。”

陳向晚收回視線,捏捏淩優優的手:“沒看什麽,我們走吧。”

“真的沒什麽嗎,怎麽看你像在找什麽的樣子---”

淩優優眯着眼睛看她。

陳向晚一把打掉她要捏自己臉的手,橫目:“淩優優同學,鄭重警告你,成功訓練完畢的陳大督導已經回來了,你被正式通緝了!除非期末總分上五百五,不然—咔嚓。”

“五百五,你可真敢給你姐姐貼金,我自己都不敢想。”淩優優噘嘴,她笑着看陳向晚:“倒是你寶貝兒~表現不錯,有賞!”

陳向晚的專業成績一直在穩步提升,期間班主任家訪過一次,說只要文化課能像上學期一樣穩住,八大美院沒有問題,甚至沖一沖,連附院也可以想想,陳父陳母幾乎喜極而泣。

在所有人都能看得見的時候,陳向晚在拼了命的努力。

努力變得更優秀。

回到學校的日子一如既往。

班主任用了一節課的時間做本學期表彰以及總結大會,陳向晚被薅出來當了個“努力壓過天賦”的典型。

陳向晚實在是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最後坐回座位上,淡淡秋風吹拂着,班主任激情昂揚的聲音和鼓掌聲也跟着一起淡了,就像隔開一層玻璃。

在外寫生的日子陳向晚見慣了清晨和暗夜的極致,她難得出神的看着頹敗下來的高樹,還沒來得及被掃走的葉子打了滿地。

華南教學樓的頂端悠然屹立在晚秋中,比之前沒有任何變化。

只是沒看見那個人。

陳向晚輕輕捏緊了筆尖。

班主任的激情演說終于落下帷幕,大方慈悲的揮揮手讓她們自習。

陳向晚習慣性的翻開書本。

高三上半學期,對于大半同學來說都是重要的人生轉折點。

藝術生忙于奔波。

要出國的學生忙于各種考試準備。

留在國內的也都在奮戰高考。

雖然她和陸知寒一直保持着聯系,但加起來一共也沒說過多少話,就好像雙發默契的隐秘的保持着某種不可言說的微妙關系。

陳向晚聽說了陸知寒很多事。

他帶領的團隊成功入圍下學期的國賽,一手開發的游戲據說被開出了‘千萬’的收購價。

返校又順手考了個年級第一,總分超出第二二十分,一度被華南學生們披着馬甲在論壇上痛哭披露為“第一內卷大神”。

以及——又有剛入學的小學妹在天臺找他告白,教導主任親自逮得人,當場恨鐵不成鋼的怒斥其至少考到年級前十再來,小姑娘痛哭流涕,從此奮筆疾書———

陳向晚彎着嘴角,很輕的搖了搖頭,筆尖在演算紙上點着。

陸知寒的人生中似乎就沒有平淡這個詞彙,總是波瀾壯闊、肆意耀眼的。

陳向晚守着那個沒有被公開的秘密,悄悄的在他身後努力追逐。

最後一節自習上課前,陳向晚去樓上找了一趟淩優優,倆人約好了一起回去,結果卻沒找見人。

問他們班的學生,那人迷茫的撓着腦袋說第一節 自習就沒看見她回來。

陳向晚道了謝,回去把拳頭捏得邦邦響,想着要是逮到淩優優這個家夥一定要把她“好好收拾一頓”。

她重新坐回座位,先做了兩道題讓自己冷靜冷靜。

要想沖刺八大美院,專業課成績和文化課成績缺一不可,陳向晚自覺不是什麽天才,最好的辦法就是拿時間堆。

整個一班都沒有了往年快放假時的喧嚣,連最喜歡沒事管管人消磨時間的鄧浩都盯着作業抓耳撓腮。

翻書的聲音讓人很輕易地投入學習中。

耳側忽然傳來一聲輕響。

陳向晚正在解一道生物遺傳題,微微蹙着眉毛,一手支在側臉,左手無意識的轉動着筆杆,聽到動靜,可有可無的随便一擡頭,然後筆尖擦着演算紙頓住,發出很輕的一聲刺啦,波動心梢。

窗外,男生收回手,散漫揣在衣兜裏,一雙深邃如夜空的眼睛懶散透過窗子,朝她看過來。

有風吹動了他的短發。

筆已經徹底被扣在本子上。

隔着窗子,陳向晚一眨不眨的與他對視着。

她看到陸知寒舔了下唇角,散漫的用口型對她說:“乖寶寶,要一起瘋嗎?”

要。

她聽到自己的心跳在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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