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任務結束的廢舊車廠很安靜。

地上的狼藉不用多說, 敵方和被操縱的已方全部喪命，跟随我的那7、8個黑蜥蜴成員，在戰鬥結束後也只活下來三個。

淡淡的月光透過廢棄的窗戶灑進肮髒的車廠, 為地面打上一層朦胧的光照，将這裏襯托得寧靜又死寂。

太宰治已經毫不留戀地轉身走出了車廠，負責打掃和清理現場的港口黑手黨低層成員們還沒到，仔細想想, 自己以前就是負責幹這行的，倒也沒有什麽害怕或者嘔吐的情緒, 畢竟早就被鍛煉出來了。

我默默走上前，垂眸看着微微睜大眼睛、生命停留在幾分鐘前的三浦大川, 忍不住蹲下身，擡手合上了他的眼皮。

……

要說現在的心情吧，沒辦法形容。

胸口裏的情緒太多, 以致于此時此刻反倒不知道該具體想些什麽, 我的腦子亂亂的，腦海裏止不住地充斥着腱子肉大哥臨死前對自己的大喊。

至于那個突然趕過來的黑泥上司, 我倒是沒有意外, 是的, 以自己對他的了解程度，他剛才的處理方式并沒有什麽好稀奇的。

雖然但是……

我沉默了一下, 低頭看着自己手上不小心被紮破的傷口, 凝固的血痂對應着滿地的狼藉，望着這些死去的屍體, 心裏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想回家。

真的好想回家。

***

仔細想想, 自己今天還沒踐行神秘音給的提示呢, 幹脆在這裏完事好了。

趁着大家都不在, 車廠裏的月光也非常充足，我沉思了一會兒，幹脆十分自然的在這裏跪地磕了三個頭，例行每天的任務（1/1）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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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不是為了活下去，而是為了回家才做出的實際動作讓我的心情突然有些放松，顫抖的雙手已經停了下來。

“小嬌，你在做什麽？”

突然，一道冷不丁的少年音從身後響起，吓得我差點咳嗽起來。

“……”

內心驚悚地轉過頭，果不其然，太宰治那個家夥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折回來了，眨了眨眼睛站在車廠的大門處，茶褐色的眸子疑惑地盯向我。

捏媽。

他怎麽回來了！？？？

我的表情差一點就變得扭曲起來，大家明明都出去了才對，我剛才還特意确認了一下周圍沒人，瘋了，竟然在磕頭的時候被逮個正着，不會被當成精神病吧！

實不相瞞，我一直都很注重這個的，很少在外面暴露，剛才純屬是觸景生情，沒忍住……

裝中二病都比這個強。

救命！

不行，我絕對不允許自己的英明一世毀于一旦，連忙從地上爬起來，面無表情地對站在自己身前的黑發少年說道：“Repenting。”

“诶，repenting？”

太宰治思考了一下：“忏悔嗎。”

“你在忏悔什麽？自己的幼小？事件不順利的委屈，沒有成功抓到小頭目的不甘，還是說……”

“沒有保護好他們的自責？”

重新折回來的黑發少年如同機關槍一樣，一口氣蹦出來好幾個臺詞，口吻仿佛真的很好奇似的，可惜只要擡頭去看他的表情，就會發現——

少年鳶色的瞳孔深邃且寂靜，他的神色與語氣完全不同，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已經帶上了微笑，可惜那道溫柔缱绻的笑容沒有任何笑意，只讓人感到寒毛卓豎。

……

迷茫。

我一頭霧水地看着對方，雖然不知道這個家夥在說什麽，但是感覺很黑泥的樣子。

他這個表情都無光了，冷氣都冒出來了啊媽的！

剛才的事情就露出過類似的表情，現在又來，我一把子無語住，算了，因為很清楚地了解這家夥是什麽性格，被吓到是不可能的事情，自己才不會讓對方如願，更不會順着他的方向去走。

無視了少年的黑泥表情，我搖了搖頭說道：“對我來到這個世界忏悔。”

“……”

太宰治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麽講，他沉默了一會兒，這次是真的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你意外的是個悲觀主義者呢。”

車廠裏的血腥味很重，少年回來只是單純來找久久沒出去的我而已，原來這家夥這麽關心自己的下屬，我可真是謝謝他了。

越過髒污的地方，跟着黑泥上司的腳步離開充滿陰影的車廠，我們已經走到了的相對空曠、也更為安全的地方。

雖然身前這位大佬才最讓人有陰影，周圍的手下都識相地沒有跟上來，等到兩個人徹底離開廢舊車廠的範圍，我才聽到太宰治嘀嘀咕咕地一邊走，一邊小聲呢喃：“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呢，小嬌還是真是奇怪啊。”

……什麽？

明明最奇怪的是他吧？！

我忍不住仰頭看他，身形比自己高了些許的黑發少年腳步輕盈地走在月光下，肩上的黑色大衣不自然地随風飄動，他的身上依舊纏着繃帶，如果不去細究對方的性格，西裝被月色鍍了一層的太宰治真的就是個歲月安好的美少年。

實在是太有欺騙性的外表了。

腦子裏想起剛才的事情，我的心情忍不住又down下來，這家夥剛才還想用黑泥搞我，太絕了，自己才不會被輕易傷到，這個時候就應該怒刺他才對。

我表示自己聽到了對方的呢喃，睜大了一點自己金色的瞳眸，仰起頭對他說道：“因為這個無聊的世界讓人很痛苦啊。”

“太宰先生，please不要問了，這件事，你不懂的。”

我故意語氣深沉地說着……

沒錯，你這家夥怎麽可能理解我寫文被詛咒後的心酸啊！我每天可是無時無刻都在忏悔自己寫雷文！

你寫雷文嗎？你tm又不寫雷文！

……

當然，自己這麽說的主要原因還是想氣他，讓他理解一下我明明懂，卻無話可說的心情。

對比一下自己剛才的悲傷，也算是報複回去了吧。

心中45°淡淡地憂桑望天，我們早已穿過廢舊的車廠，前方是人流稍微增多的商店街，彩色的霓虹燈光與各種牌匾交相輝映，道路中央偶爾有汽車奔馳而過，這裏與自己之前調查過的地形差不多，前方剛好有一個地鐵口。

沒有去管不知道為什麽已經慢下來、位置停留在自己身後的太宰治，望着人來人往的街道和不遠處充滿光亮的目标地點，我“呲溜”一聲就鑽進了地鐵口。

沒錯，停在原地的太宰治一下子就被甩到了我身後！

不舍地掏錢買票，這片區域距離我居住的小網吧實在是太遠了，剛剛結束完任務，異能力超負荷運行、身體各項機能超負荷發揮，鼻孔顯然又有酸痛噴血的趨勢，腳腕也很疲憊……實在是不想再折磨自己的腿。

肉疼地拿着票，直至即将刷票進去的時候，我才想起什麽似的，極其敷衍地轉回頭，擡起胳膊和某個上司打了一聲。

“太宰先生，我回去了。”

我的表情與往常無疑，完全只是意思意思地轉回身而已。

令人意外的是，自己那位上司竟然還沒回去，真的杵在那裏，等我買完票都沒有離開。

發色棕黑的俊秀少年沒有融入人群，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不遠處的街道上，柔軟的頭發微微随着風向吹拂，因為距離隔的太遠，以至于我并沒有看清對方在寒風與黑夜中看過來的、靜靜的眼神。

……

雖然剛才為了刺對方，提前走了人家的路，說了相同的話，但是與真實的情況不同——

以地鐵口對面的那條欄杆為分界點，我這邊的環境燈火通明，地鐵口附近充斥着明亮的光線，來往不斷的人群為這裏增添了一絲煙火氣息，大家的嬉笑打罵、衆生百态都體現在每個路人的臉上，我與頭頂的光線融合，身後仿佛是襯托自己的舞臺。

而站在對面的黑發少年周圍卻完全沒有光亮。

那裏沒有路燈，人流也幾乎沒有，他的神情漠然，肩上的黑色大衣在夜裏輕微飄動，氣質柔軟的少年似乎與偶爾路過的路人們格格不入，安靜得仿佛随時會在那片黑暗裏消散。

看着對方嘴唇微動，說了什麽、卻轉身打算離去的背影，我打算邁進地鐵口的動作頓了頓。

心中猶豫了一下，還是嘆了口氣。

把小票放回口袋，重新跑回黑發少年身邊，我冷不丁拉住了太宰治的手腕，在對方愣住的眼神中，将他往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地鐵口帶。

“太宰先生，我們一起走吧。”

“剛才，那麽失禮，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