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某個赭發少年最終還是同意了我的請求。

他甚至在回去的路上幫我搬了紙箱子, 真是個大善人啊，不用捧箱子的我整個人都輕松了很多，就是中途發生了一件非常丢臉的事情。

自己剛帶着中原中也走到宿舍樓的大門口, 肚子就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老臉忍不住一紅，連忙捂住露在外面的小肚子，見面容精致俊秀的橘發少年轉頭看自己，我低頭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起，其實，剛才在購物，午飯。”

“你還沒吃飯嗎？”

中原中也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我手裏拎着的塑料袋, 那裏明顯只有兩個可憐巴巴的特價飯團，少年的表情頓時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把目光移向我：“等等, 你就吃這個？”

“怎麽了？”

我歪頭不解，幹嘛, 飯團很好吃的！這個特價的醋昆布味真的很好吃, 即便是中也男神我也不允許他看不起醋昆布飯團！

“……”中原中也似乎已經被搞得沒有什麽脾氣了，他擡起胳膊突然奪過我手裏的塑料袋，轉身往自己剛停好的紅色跑車走去。

我：？？？

“中也前輩，您也想，這個米飯團子, 吃嗎？”

不舍地望着對方手裏拎着的東西，我欲言又止, 舍不得的目光引來了對方黑線地回頭：“才不是啊。”

“上來吧。”橘發少年擡手将副駕駛的車門拉開, 湛藍色的眸子看向我, 赭紅色的頭發随着動作微微動起來, 他嘆了口氣，揚了揚俊逸尖瘦的下巴：“帶你去吃飯。”

什麽？！！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但很快又蔫吧下來：“我沒錢。”

可惡，畢竟工資卡丢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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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現在就問中也男神卡的事情嗎？有點太直白了吧，剛剛還決定好畫完畫再問來着……

“……你在想什麽，當然是我請你這個小鬼。”中原中也無語地吐出幾個字，扯起嘴角咬牙說道：“再不上來就把你扔這裏了啊。”

“不是小鬼。”

我喜滋滋地說着，連忙小跑過去，鑽進副駕駛的同時忍不住反駁了一下對方的稱呼：“是嬌嬌。”

中原中也幫我關門的動作立即僵了一下，耳根不知道為什麽泛起紅：“你還真是越來越得寸進尺了。”

于是乎，我成功在中也男神那裏又蹭了一頓飯！

中原中也的跑車非常拉風，座椅也非常舒服，一看就是真皮制的，車子帶起來的風舒服的吹在臉上，我興奮地趴在車窗邊，沒過多久橘發少年就将車停到了附近的一家小餐館。

太棒了，即便他已經知道我是太宰治的部下，竟然還是願意請自己吃飯，不愧是我，只要臉皮夠厚，總能想到蹭飯的辦法！

不僅如此，我還和中也男神約好了過幾天一起去看古川大哥，對方的傷勢與我的異能力作弊法不同，還是需要多靜養幾天的。

美滋滋地吃完了一份咖喱豬排飯，直至中原中也掏卡付錢的時候，我才猛地噎住了。

那，那張黑卡……眼熟得不能再眼熟，正是太宰治之前帶自己購物那會兒刷的東西，

果然是中也男神的嗎！！

“怎麽了？”中原中也見我莫名噎住，站起身去付錢的同時遞了一杯水過來，他不知道想起什麽，咬牙啧了一聲：“太宰那個混蛋又盜刷我的卡，要不是之前那個家夥把卡還回來，我都不知道這件事。”

“說起來，我的……”他的表情略有思索。

“咳咳咳咳！！！”我連忙用力咳嗽起來，完全不想聽中原中也繼續想說什麽，仿佛要把肺咳出來一樣打斷了他的話，結果咳着咳着還真被嗆到了，生理性眼淚都飙了出來。

“……”

橘發少年非常無語，頭疼地看着我，不得已伸手順了順我的後背：“你沒事吧？”

“吃點溜溜梅就好了。”我不敢看他，心虛地用中文小聲說。

中原中也：“什麽？”

“沒，沒什麽。”我緩了過來，有點不好意思對方幫自己順着後背的手掌，感覺他的手還挺大的：“中也男神，手很，舒…舒服？癢癢的，謝謝你。”

我感謝地說完，橘發少年卻像被我的後背燙到了一樣，手立即就收了回去。

他睜着湛藍色的眸子指着我，張了張嘴很想訓斥什麽，見周圍有其他顧客好事地把目光看向這邊，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拉低帽檐跑到收銀臺結賬去了。

***

此時此刻，我家。

翻出了水桶、調色盤、小板凳還有油畫顏料和松節油之類的東西，我把畫架支在陽臺旁邊，又在架子的面前鋪了一條柔軟的毯子，示意某個橘發少年躺上去：“請，lie。”

中原中也：“……”

“你确定要躺上去嗎。”少年看上去有點不情願，十分別扭地扯了扯衣領，看得我老臉一紅，忍不住說道：“您可以再往下，拉一拉，領子。”

“中也前輩的鎖骨，很好看。”

剛動用自己新學的詞彙誇贊完對方，中原中也白皙的臉頰連帶着耳尖頓時就紅了起來，聲音都有些破音：“你在說什麽啊？！”

可惡，果然不行嗎，但是他穿得這麽嚴實，非常不好畫啊！

自己目前學的還是以人體居多，對皮膚的肌肉紋理啊、明暗關系之類的可比衣服熟練多了，我沒轍地移了移畫架的位置：“那，lie在沙發上，可以嗎？”

“……嗯。”

中原中也有些僵硬地想把衣領拉回去，但又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像個機器人一樣坐到了沙發上，看得我眉毛狂跳，在指導他動作和姿勢之前，還是忍不住祈求道：“真的，不能，拉開衣服嗎？”

橘發少年的眉毛聞言也跳了一下，感覺已經快要隐忍到極限了，他的嘴角扯起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弧度，警告地瞪我：“不能！”

“好吧，那麽，拿下帽子和loose coat可以嗎？”

默默示意對方把禮帽和西裝外套脫掉，衣服當然是越少越好畫了，可以的話希望他把那個灰色的馬甲也脫掉，只留個裏面的白襯衫，于是我也開口了：“還有sleeveless garment。”

“sleeveless garment？”中原中也有些疑惑地問了一句，他聞言已經脫掉了身上的西裝外套，摘掉禮帽後，少年秀美發絲間的耳根好像還有點紅。

“…算了。”

我想不起來馬甲用日語怎麽說，這個時候又懶得去翻日漢詞典，最主要的是擔心再說下去中也男神就不讓我給他畫了，只好委曲求全地坐到板凳上，示意對方像《泰○尼克號》裏的女主角那樣躺好，姿态盡量慵懶地将胳膊拄在沙發幫上。

中原中也看上去很不好意思，臉上和身體的肌肉非常僵硬，我無奈地打開自己身後的電視，廣告的聲音從電視裏傳出來，為嚴肅且安靜的屋子增添了一點活躍的氛圍。

畫畫的時候當然要聽聽歌，看看電視劇才完美，不然幹坐在這裏至少1、2個小時，真的很枯燥。

我一邊想着，一邊伸手指揮着某個躺在沙發上的橘發少年：“中也前輩，請再放松一點，您太，僵…僵……硬？您太硬了。”

……

中原中也差點噴出來，剛剛擺好的pose有些混亂，他狠狠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已經不想和我計較什麽了，扯着嘴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倒是很熟練。”

“是的。”

我不禁陷入了回憶，畫室的那位Tony老師總是告訴我靈感最重要，畫自己想畫的，不過想要畫出自己心目中的東西，必須要打好基礎才行。

既然是學習油畫，自然也有寫生這一環節，其實對方曾找過一兩個老頭過來給自己當果模，咳咳……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對男神解釋道：“之前也給男人，畫過的，沒有衣服。”

雖然都是些70，80歲的老頭就是了。

不曾想，剛解釋完這句話，中原中也的眼神一下子就變了，钴藍的眸子冷不丁地盯向我，眉毛微蹙：“給誰？”

“該不會是太宰那個家夥吧？”

“怎麽，可能。”我一臉茫然地看着對方，手裏的畫布已經打好了草稿，他到底是怎麽想太宰治的啊！

再說了，那個黑泥精上司擁有無效化的異能力，自己給他畫畫像是不起作用的吧，說到這個，我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見中原中也的态度又好了一點，重新不再動彈地保持着之前的姿勢，我裝作不經意地問道：“為什麽，Boss讓我畫像給您呢？”

雖然面上不知，其實自己心裏已經有了點猜測。

我的異能力可以适當地對一個人進行輔助，比如增加手腕的力量，加快跑步的速度，說出不為人知的情報，甚至是治好身上的傷，那麽……中原中也的異能力也是能控制的吧。

作為一個十分了解二次元人氣角色們的資深作者，我自然清楚中也男神有一種污濁的形态，動用“污濁”的時候沒辦法控制自己的理智，會一直戰鬥到死亡。

森鷗外恐怕想試試我的異能力可不可以控制對方，畢竟他在原著裏非常忌憚太宰治，有了能替代的人，肯定躍躍欲試……

心裏理清了這些，我卻不能表現出來，自己現在不該清楚中原中也真正的身份，他是不是人類什麽的，這種事當然要從頭裝到底了，一點差錯都不能有。

話語問出來後，空氣裏彌漫着一種十分靜谧的氣氛。

躺在那裏的中原中也沉默了一會兒，才保持着不動的姿勢開口說道：“你想知道嗎。”

“…啧，這種事你了解清楚也好，Boss應該也會告訴你的。”

橘發少年略微垂眸，似乎在思考着怎麽解釋，他淡淡地開口問道：“你知道【荒霸吐】嗎？”

“啊，啊拉黑？”

我一直凝神等待着對方的解釋，甚至開始在腦子裏措辭怎麽回複他了，這麽一個分心的功夫，嘴裏就不小心複述了一遍橘發少年吐出來的詞彙。

等等，是說啊拉哈八ki嗎，原來男神要以這個作為話題的切入點？

還不等趕緊改口，表示自己知道，中原中也卻已經嘆了口氣的樣子，他想要煩躁地抓抓頭發，但是考慮到自己還在當着模特，不得不硬生生止住動作：“算了。”

“你可能還不了解日本這邊的文化，等學好日語再來問我吧。”

我：……

靠。

救命！！

如果這裏是乙女游戲，自己剛才毫無疑問選擇了錯誤的選項，我後悔地直想拍嘴，為自己的失誤産生了巨大的痛恨，剛才怎麽就那麽嘴快。

不該分心的，這一刻我竟然有些贊同太宰治那個黑泥精上司的話了，我趙嬌嬌一定要學好日語，把單詞都背下來才行。

錯過了SS級秘密話題的我有些失落，不再吱聲地用調色盤調着顏色，中原中也看着我一副失落的樣子，張了張口似乎想無奈地說些什麽，但還是閉上了嘴。

客廳再次變得安靜下來，屋子只回蕩着電視機裏聒噪的聲音。

……

不知道過了多久，橘發少年好像有些躺不住了，他維持着支撐在沙發上的動作，身體很機械地看着我：“還有多久？”

“快了，快了。”

我很有耐心地安慰對方，但是又有點不滿意地埋怨道：“如果中也前輩脫下衣服，會，更快的。”

“……啰嗦！”中原中也紅着臉瞪了我一下，見這樣也不是辦法，我幹脆停下了筆，将畫筆扔到水桶裏：“還是，休息一下吧。”

躺的人累，坐在這裏畫畫的人也很累的，我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脖頸，今天本來就不是很舒服，坐久了身體更是又酸又累，最主要的是——

自己超級期待的5點檔肥皂劇，《彼の未練》馬上就要開播了！

“你根本就是想看這個電視劇才要休息吧？”中原中也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我的內心，滿臉黑線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同樣活動了一下躺久了導致很僵硬的肩膀。

見少年貌似想站起來去看畫布，我連忙不好意思地揮手擋住：“不…不可以。”

“畫完才能看。”

“…哦。”中原中也一臉莫名地把腳收了回去，他沉默了一下，還不等說什麽，電視裏的熱劇就開始播放了，片頭曲一晃而過，屏幕裏出現了長相貌美的女主角。

“佑雄君，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穿着白裙的女主演想要抱住男主角的腰肢，卻被對方一把推開，男人站在月下，表情隐忍又痛苦：“百合子，快跑，我快要控制不住了！”

“佑雄君，你怎麽了？”

女主角瞪大了眼睛，卻見剛才還一臉痛苦地男主終于忍受不住地大吼出聲，5毛錢的特效在他身上閃過，男人的骨骼奇怪地扭曲起來，臉上逐漸浮現出灰色的鬃毛，他十分沉重地背過身去，沙啞的聲音透着悲鳴：“所以，所以我才讓你快跑啊……”

什麽？？！

我震驚地張大了嘴，男主角竟然是狼人嗎？！

與我的驚詫相同，電視裏女主角也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她突然一把抱住了自己變成狼人的男朋友：“佑雄，我愛你。”

“诶？”

“不要卑微，不要害怕，即便佑雄君不是人類，我也永遠愛你，正如你之前對我所說，在這個腐敗的世界裏，只有我是佑雄君的救贖，而你，也是我的明燈。”

……

這是什麽？這就是絕美的愛情啊！

我感動地落淚，雖然是個充滿吐槽的無腦劇，女主說了什麽也沒聽懂，但真的很令人感動，完全可以當做自己的寫作素材……

這都是妥妥的靈感啊！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得太過聚精會神了，中原中也沒什麽表情地一起把目光看過去，臉上的情緒有些不明，淡淡地說了一句：“無聊。”

我：“……”

就您聰明是吧！

不要小看這種古早的無腦劇，裏面通常都有一些大道理，甚至是非常好的寫作素材，與我的寫作思路非常像，中也男神怎麽能這麽吐槽，這不是變相罵我嗎，即使是自己也會生氣的！

“中也前輩不覺得，他們的love，很感動嗎？”

不太滿意地側過頭看着面容精致的橘發少年，我忍不住開口怼了一下對方，尊重祝福懂不懂啊！

“完全不。”中原中也向下扯了扯嘴角，“這種弱智的劇情是怎麽火起來的，還有，那個女主是怎麽看出男主卑微的啊。”

……語速好快。

我突然發現他們平時說話真的有故意遷就自己，一旦上頭了，恢複了語速，意思就有些難懂了。

但是，在寫作素材這方面，自己這個專業的作者才不會示弱！

“因為這就是，當下都喜歡的東西，它有愉快點（爽點）存在。”憑借着自己的理解猜了一下對方的話，我解釋說道：“而且，也許正如中也前輩所說，那個actor他沒有那樣。”

“可是，既然提出了這個問題，那麽他真正的心裏，其實，還是在意的吧。”

我直勾勾地盯着對方。

似乎是被我金色的眸子盯得有些無語，中原中也移開了視線，臉上還是帶着不耐和煩躁，語速重新放慢下來，湛藍的眸子看着我：“那麽我問你。”

“如果你知道自己一直當做常人對待的男朋友不是人類，也會接受嗎，不能的吧？”

“當然會啊。”

我迷茫地撓了撓臉頰，在理解意思的那一刻，幾乎就毫不猶豫地開口回複了。

沒什麽表情地仰頭看着赭發少年湛藍的眼眸，他的眼裏帶着與太宰治完全不同的另一種審視，強勢得令人無法說出任何謊話，我稍微在心裏嘆了口氣，雖然不太想多說什麽的，但是這個時候果然還是會忍不住的吧。

把少年擱置在茶幾上的帽子拿起來，戴到對方的頭上，趁着帽檐擋住對方的視線，我湊上前，幫中原中也理好了他之前稍微扯開的衣領。

腦子裏不知道為什麽想起了原著裏蘭波對他說的話，于是我也這樣沒有任何回避地認真說道：“所有的人類，所有的生命，不過是包裝在外面的，裝飾品。”注[1]

“我認為，那個人就是那個人。”

而你也就是你，僅此而已。

……

“不過中也前輩，我沒有男朋友。”

趁着對方僵在那裏，我默默開口轉移了話題，在心裏過了一遍排了足足好幾百位的二次元男神，有點不好意思地低頭說道：“喜歡的人，倒…倒算有的。”

“總之今天就畫到這裏吧，我送您到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