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叛徒不是你嗎?

野澤的這句話在我的腦子裏揮之不去, 直至太宰治來到這裏的時候,我的表情還愣愣的,處于一種非常茫然的狀态。

黑發少年看着我的表情, 沒有張口說些什麽, 他邁步走到服毒自盡、屍體已經逐漸喪失了溫度的野澤面前, 蹲下身觀察了一下對方,鳶色的眸子微垂着:“毒麽。”

是啊,是毒。

野澤在我的面前服毒自盡了。

這個事實就發生在幾分鐘前, 與古川大哥那條死亡的訊息一樣非常不真實,而對方臨死前的那幾句話, 幾乎是無法控制地在自己腦子裏揮之不去。

我仿佛沒什麽事一樣, 從地上站了起來, 公事公辦地、很機械地開始着手處理這件事,辦事效率又快又利索, 冷靜得仿佛死的并不是什麽自己認識的朋友。

所以,他為什麽會說那句話呢?

手腳冰涼地離開那家小咖啡廳, 雖然看上去很疑惑, 但是心底其實已經有了一個非常明顯的答案即将呼之欲出。

已知, 野澤是國家機密機關——內務省異能特務科的成員, 他加入港口黑手黨是為了當卧底, 幹擾PortMafia的行動, 而在我怒罵對方是叛徒的時候, 他卻反說我是叛徒。

對于他來說,我是叛徒, 那麽這有沒有可能代表着, 其實我也是潛入PortMafia的卧底?

一旦這個念頭冒出來, 它便在我的心底揮之不去, 因為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麽以前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有跡可循。

離開咖啡廳後,我甚至來不及和太宰治打招呼,直接馬不停蹄地帶着人手回到了賀用十字路集合住宅,那裏曾是自己剛穿越的時候居住的地方,因為對惡劣的環境感到無語,我當天就緊急搬了出去。

自己曾住在201,野澤的房間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在305…吧。

讓手下們等在樓下,我面無表情地邁進了那棟曾讓自己有些陰影的宿舍,牆壁已經開始老化的公寓與印象中一樣,走廊的環境昏暗且布滿了髒灰,必須要用力地拍兩下,“呲啦呲啦”的感應燈泡才會亮起來。

我先去201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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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澤曾說過,自己的舊房間被一些員工整理過,估計是有新人搬進去了,果不其然,翻出201的舊鑰匙,我發現鑰匙并不能插進鎖孔裏面。

“你……”

就在此時,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道痞痞的口哨聲:“是你啊,小妹妹。”

我略微皺了一下眉,沒有任何表情地轉回頭,自己的身後正站着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癟瘦男人,這張臉好像有點眼熟,已經過去了這麽久,他還混在最底層的邊緣麽,這個搓臉。

估計是位置閑到連我升職了都不知道的炮灰吧。

沒有功夫搭理對方,轉身想繼續上樓,卻見對方伸手一攔,一下子就擋住了我的去路,男人搓了搓雙手,臉上湧現出不懷好意的笑意:“別走嘛,已經很久不見了,小後輩。”

“還以為你已經搬走了,原來還活着嗎?說起來,和你經常一起的那個小男朋友倒是不在了,呵呵,該不會是已經死了吧,這次誰也沒法阻止我們了……”

我直接一槍打斷了他的胳膊。

懶得廢話什麽,動作很迅速地一個錯位用力,好歹已經完成過很多高難度任務了,我早就比剛穿越的時候進步了很多,憑借着巧勁從背後壓制住對方,沒什麽表情地用冰涼的槍口拍了拍他的腦袋:“知道的,挺多,你該不會是卧底吧。”

“啊!!!你說什…什麽……!!”

搓臉男人慘叫出聲,他的胳膊本就猝不及防中了一槍,眼下被用力反手剪到背後,更是痛得大汗淋漓,剛才的得意和猥瑣一下子就沒了。

我直接綁住對方的手腳,揪着他的頭發往樓上拖去,走到了305的房間門口。

野澤房間的門鎖用槍打幾下就能開,但是裏面的場景與預想中差不多,屋子空無一物,被收拾的幹幹淨淨,這種情況只能從他周圍的人入手了,而眼下剛好有一個。

我垂眸看着手腳都被綁起來,一臉驚恐地盯着自己的男人,翻出了口袋的便利貼,開始為異能力做準備。

快速用速寫畫了他的腦袋,這個搓臉男人似乎真知道野澤這麽一個人,被寫了【說出關于野澤的情報】的文字之後,他的表情非常呆滞,嘴裏喃喃說道:“那個小子,原來叫野澤……”

“他幾天前就搬出去了,聽說升到了黑蜥蜴的隊伍裏,搖身一變為公寓裏最厲害的人,啧,老子哪裏比不過那黃毛小子……”

“明明每周三都要出門一趟,和他那個小女朋友,呵呵,小女朋友長得倒是挺俊,那小夥子前幾天離開得更是頻繁,大忙人可真是不一般啊,不過那個小女朋友很久沒看到了,或許死了也說不定。”

可以确定了。

搓臉男人嘴裏說的人是我。

如果把“自己穿越之前是卧底”這個猜測代入到種種事情的解釋裏,那麽,野澤的那些動作就能說的通了。

我幾乎可以據此推理出自己的身份。

首先,與野澤一樣,我與他同為異能特務科的成員,通過某種提前安排好的計劃,我們在偷渡的碼頭被古川大哥一起撿回去,借着這個機會成功潛入港口黑手黨,成為游走在底層的普通成員一枚。

至于自己和野澤到底是什麽時候認識的,我穿越前又是否真的是外國人,這一點存疑。

潛入PortMafia後,我經常和對方完成一些異能特務科派來的交接任務,與此相對應的,我們兩個在表面上只維持着普通的同伴關系。

那張銀行卡的話……

野澤有提過工資卡被古川大哥發現,按照這個邏輯,如果我和他真的都是卧底,那麽我們會與己方的人交接情報、會互相對信號,或者轉手什麽東西,這樣財務流通就會出現問題,所以我們兩個都把卡放在古川那裏作為第三方保管,這樣能避免一些懷疑,保險一點。

但是穿越後的我不知道,我竟然把自己的工資卡要回來了。

仔細想想,當初我和野澤說起工資卡的時候,他的表情就非常怪異,因為一旦我的卡拿回去,古川手裏只剩下野澤一個人的卡,那麽這只會加大古川發現的幾率,畢竟兩個人的話他不一定去關注,一個人就有些說不準了,更不用提自己的卡拿回去,交接的任務就只能野澤一個人去做了。

野澤很有可能在那個時候就對我産生了懷疑,他懷疑我叛變了,想要投入PortMafia的懷抱。

但凡事并不絕對,我是直接從底層升為了太宰治的部下,升職之路正所謂快得離譜,太宰治又是出了名的人精,我是被迫的、單純在表演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野澤有很大的幾率猜測我是因為轉到了太宰手裏,被太宰察覺到了什麽,所以最近才沒有輕舉妄動,開始想着收斂,為了确定這件事,他在周末的時候把特意把我約了出去。

也就是他升職的那個周末,マヤラ餐廳。

把當時發生所有的細節回想一遍,最清晰的無疑是對方手指在桌面上點來點去的動作,那個是……摩斯密碼吧?

他在用摩斯密碼向我傳遞信號。

穿越前曾看過很多電影的我只能想到最出名的,同時也能下意識聯想到的傳遞信號方式,可惜自己當時傻了吧唧的,根本什麽也沒察覺到。

不,等等,在那之後我看到了太宰治!

無論太宰是不是偶然去那裏找自己,我當時無意識的一句“你的手指為什麽在敲來敲去”都雙重意義上救了自己一命。

野澤恐怕也在那之後發現了太宰治的身影,所以我的那句“提醒”對他來說很有用,他很有可能誤以為我在變相的告訴他,這周圍有人,不方便說……

不過狐疑一旦在心中發了芽,是根本除不幹淨的,野澤可能在那個時候暫時打消了懷疑,但那又有什麽用呢?

我是真的不清楚自己原來是個卧底。

沒有與對方交接,很多我不知道的地方可能也沒去,甚至一直往顯眼的位置爬,與港口黑手黨的高層成員走的越來越近。

無論是哪一條,都會加深野澤對自己的懷疑,所以他覺得我叛變了。

雖然覺得我叛變了………卻沒有和任何人說。

他本來可以在今天成功全身而退的,一旦成功離開港口黑手黨,繼續留在這裏的我就會被拖下水,被港口黑手黨懷疑上,為了避免這種情況,野澤選擇死在這裏。

死在我的手裏。

所以他才會說,只有你也好,活下去吧。

***

我沒有任何血色地離開了公寓。

想要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其實很簡單,組織裏目前還有另一個已知的角色,同為異能特務科的卧底成員——坂口安吾。

要現在去問對方嗎?完全沒有走路的力氣。

腳下仿佛灌了鉛,沉重得根本邁不出一步,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腦子裏正在想着什麽,空白、麻木,灰暗的色調在眼前鋪開了一片路。

要說驚愕嗎?不知道。悲傷嗎?也不知道。迷茫嗎?還是不知道。

我甚至想在心裏問問神秘音,這就是它給自己找的不起眼的身份麽……

完全不清楚自己該往哪裏走,不知不覺的,我竟然回到了自己住院的那家醫院,冷冷清清的走廊只有灰白兩個調子,與中午是完全相反的色調。

腳步不自覺地走到6號病房,毫無疑問,那裏是古川大哥居住的病房,也是中午才剛與對方交流過的地方。

令人意外的是,我剛拉開門想邁進去,卻在裏面發現了一個非常熟悉的赭紅色身影——

是中原中也。

橘發少年十分沉默地站在那裏,身上的氣氛寧靜異常,他的周圍沒有人,只有淡淡的夕陽透過窗戶灑進空蕩蕩的病房。

我想我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血色,邁着如鉛重的步子走過去,停在面容精致的少年旁邊,嘴裏卻根本無法像往常那樣,開口向對方打一個招呼。

“你來了麽。”

率先打破沉默的中原中也,他沒有看向我,只是用湛藍色的眸子淡淡地盯着已經空蕩的床鋪,聲音很低沉:“我聽說你去處理那個家夥了。”

“嗯。”

我攥緊了手心,目光掃到幹淨整潔的床頭櫃,別說之前的毒蘋果,就連自己中午才送給古川大哥的花,都已經被收拾得幹幹淨淨,沒有留下一絲多餘的痕跡。

兩個人都失去了。

腦子裏突然冒出了這句話,手裏仿佛要攥出血來,我幾乎有一種當場落淚的沖動,硬生生忍了下來。

察覺到自己的身份後,我覺得我可能沒資格在中原中也面前洩氣,在同人文裏我這種身份都會死的很慘的,我筆下的瑪麗蘇女主有無論何時都能甜寵的金手指,可自己卻沒有。

攥着的手忍不住更用力了一些,我動了動手指,把想要拉住少年袖子的手收了回去,默默說道:“我把他殺死了。”

“把我的朋友。”

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心底那股一直很麻木的、不知所謂的情緒也在不停地覺醒着,翻攪着,麻痹的內心不可避免地産生着動蕩。

站在旁邊的赭發少年似乎擡頭看了我一眼,他沉默了幾秒,突然摘掉了頭上的禮帽,扣到了我的腦袋上。

視線被帽檐遮擋,盡管中原中也什麽都沒說,我的呼吸還是微不可聞一滞,一直緊繃着的情緒幾乎是無法控制地想要爆發出來。

擡了擡手,終究還是忍不住地拉住了橘發少年的衣擺,我低下頭,咬緊了牙:“古川大哥死了。”

“…嗯。”

因為帽檐擋住了面前的內容,我只能聽到中也同樣沉默的、很淡的聲音。

“他死掉了。”繼續重複着這句話,我攥緊了他的衣擺,眼中積蓄的眼淚終究還是不受控制地“啪嗒”一聲,掉了下來。

“明明,說好了,要陪我過生日的。”

“嗯。”

我用另一只胳膊蹭了蹭眼淚:“他說要請我吃漢堡肉,吃蛋糕,帶着野澤,我們三個一起,給我慶祝。”

“嗯。”

“雖然古川大哥,平時,總是罵我,數落我。”眼中的淚珠越掉越兇,聲音也不可避免地帶上了哭腔,我擤着鼻子:“但是……會在我受傷的時候,給我繃帶。”

“會在聚會吃飯的時候,給我帶喜歡的食物。”

“會在我升職的時候,真心地祝福我。”

中原中也的表情依舊無法看清,任由我攥緊了他的衣服:“嗯。”

“野澤,也死掉了。”

“我最好的朋友。”強制的冷靜在一點點的土崩瓦解,崩潰的情緒在腦海裏翻攪,我幾乎無法繼續說下去:“他殺掉了古川大哥。”

“是我,親手殺死了他們。”

無聲的眼淚沒辦法控制地不斷掉落,我張了張嘴,想要崩潰地嚎啕大哭,想不要臉面地大聲發洩,卻發現自己近乎失聲地,仿佛喪失了嗓音那般,只能發出很安靜的、微微抽泣的哭響。

因為我是最沒有資格的吧……

沒有資格對着中也男神這樣做,不該這樣的放縱自己,未知的什麽東西早就在中間豎了一條橫梁,但我還是這樣做了。

頭頂突然覆蓋住了一只大手,赭發少年蓋在我的腦袋上,隔着手套和帽頂傳來可以稱得上是溫暖的溫度,中原中也還是什麽都沒有說,但僅僅是站在那裏,安靜地陪伴在旁邊。

靜默的哭泣聲回蕩在屋子裏,混沌的大腦與崩潰的情緒交雜,直至最後,我甚至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而哭泣。

逐漸下落的殘陽打進窗戶,暖色的餘晖籠罩在自己與赭發少年的肩膀。

整間空蕩蕩的病房裏,只剩下無聲掉着眼淚的我,還有安靜站在旁邊的中原中也,以及門口微不可查的一道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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