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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贏了
景長霁顯然沒想到衛殷會提出這種要求,對上他幽深的眸仁,他轉開目光,落在一側的棋枰上:“好。”
這次換成衛殷意外,輕微一挑眉,眼底的興趣更濃,只是依然整個人慵懶淡漠,仿佛剛剛最先提出那個明顯趁火打劫要求的不是他:“那就過來吧。”
景長霁很快在衛殷對面落座,如果是第一世這個時候的景二的确不會對弈,被繼母養廢的他,那時候唯一會的只有幾下拳腳功夫,卻也是三腳貓。
直到後來兄長受冤死去,他一夜間長大成人。
他那時候才知過去浪費的時間寶貴,用常人兩倍三倍的時間吸取學問,否則,他甚至連朝堂上都有哪些朝臣都分不清。
即使後來太子登基後不殺他,他許是也活不久。
他為了報仇日夜不休,耗盡心血,僅僅數載從一個纨绔成為太子的左膀右臂,背後的艱辛可想而知。
更不要說轉世後,他能更容易吸取想要知道的知識,加上他後來回報社會休息時會去做公益活動。
他幫助的一個孤寡老人是個教國學的老教授,最喜對弈,以至于他的棋藝日漸精進。
衛殷這盤棋已經下了一半,他自己對弈,局勢相當。
景長霁落座後将棋枰兩邊情況收入眼底,很快落下一子,而這一子讓衛殷原本懶洋洋的态度一變,他終于掀起眼皮,認真睨了景長霁一眼,态度也認真不少。
一盤棋,兩人從暮色四合到燭火燃了一半,最後棋局打平時,景長霁有些失望。
衛殷說的是贏了這一局,而如今平局,倒是不知這位又會如何為難他。
衛殷将掌心中把玩的白玉棋子随手落入棋罐內,輕瞥一眼景長霁:“你贏了。”
景長霁垂眼:“王爺說笑,這是平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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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殷倒是意外,他還以為景長霁急于救人會順勢應承下他難得心情好給的這個下臺階的梯子:“開局是本王自己對弈,由本王這邊先落一子,算起來你虧了。雖說是平局,但本王說你贏了,那你就贏了。”
景長霁沒再拒絕,畢竟他的确急于知道有關二驸馬的事:“臣子多謝王爺。”
衛殷:“說吧,要查誰。”
景長霁:“成賢二十一年探花郎,如今的二驸馬。”
景長霁離開後,侍從無聲無息靠近:“王爺。”
衛殷的目光落在那已經結束的棋枰上:“可聽說景安侯府的二公子擅長對弈?”
侍從搖頭:“未曾聽說。”
別說能與王爺打成平手,就是入門都未曾聽過,甚至府中請的夫子都被景二轟走好幾個,名聲在汴京可謂是臭不可聞。
衛殷望着這棋局,眸色愈發幽深,深不見底,但很顯然,這位與傳聞中截然相反的景二,真的讓他頗為好奇。
景長霁從主院出來後并未閑着,衛殷說子時前會把二驸馬有關的一切讓人遞上。
如今離時間還有一兩個時辰,他先回了一趟偏院,把好消息說給景文惟聽後,匆匆與他用了晚膳就再次帶着兩個侍從離府。
太子說給三日的時間,卻是霍二死的那天也算上,他昏睡一天,今日又過去一天,明日天黑前太子就要過府帶走他們兄弟二人。
即使殺霍二陷害他們兄弟二人的當真是二驸馬,他不可能張嘴就說,也不會有人信,所以他需要知曉更多關于霍二被殺的動機。
更何況,二驸馬是不是兇手還是一說,如今無非是猜測。
時間緊迫,這也是景長霁主動暴露自己會棋藝的緣由,既然已經暴露一部分,不如就徹底讓衛殷對他更加捉摸不透,他才有更多的籌碼與他談。
如今八人只排除三人,二驸馬待定,所以還剩餘四人。
景長霁接下來要去見的是霍二平時交好的另外兩個跟班狐朋狗友,這二人喜逛花樓,與許春生不同。
許春生白日裏時常出沒賭坊,那二人晚上出沒春風樓,這時很大程度上會在那裏。
景長霁換了一個面具,發束衣袍都改了,一身玄衣被暗金色腰帶束着,只露出的眉眼與下颌完美隽秀,加上一身上位者凜然的氣勢,出現在春風樓前,立刻惹來姑娘們一哄而上,但被兩個侍從抱劍上前擋下。
一行主仆三人從上而下散發的寒意讓姑娘們即使有意也只能退避三舍,這汴京随便拉一個都可能是達官貴人,她們可惹不起。
老鸨很快得了信前來,景長霁只留下一句:“讓月華姑娘作陪。”說罷,不等老鸨開口,扔給她一錠金子。
景長霁的大方讓老鸨心花怒放,到了嘴邊的月花姑娘已經有客這話吞了回去。
雖說月華與那程家公子相好,但程家公子沒錢啊,先前是霍二公子的朋友她還算給幾分薄面,如今霍二公子已經……那就沒必要巴結。
老鸨扭着腰去月華姑娘那裏,沒多久,就把月花姑娘送到景長霁所在的包廂。
月華是春風樓的四大頭牌之一,僅次于花魁霜紅姑娘之下,是霍二的跟班之一程公子的相好。
月華來之前已經被千叮咛萬囑咐,抱着琵琶進來後見禮,她最初垂着眼沒敢多看,行禮後只聽前方一道低沉悅耳的嗓音撥動心弦,好聽的過分。
月華忍不住偷偷擡眼,只見桌前一位錦衣華服的公子端坐,瞧不見面容。
但那通體矜貴的氣質以及完美的下半張臉,讓她忍不住面紅心跳:“不知公子可要聽奴家彈曲兒?”
景長霁嗯了聲,讓她随意。
他目的在那位程公子二人,而不是這位月華姑娘,她是程公子的相好,平時這時程公子就在月華房中,這些年程公子因為跟着霍二,沒少得到好處以及地位,被人捧着奉承久了,程公子還真的以為是旁人怕他的身份以及這個人,實則不然。
如今乍然被人搶了自己的人必不會善罷甘休,景長霁甚至不用出手,程公子二人就會自行尋來。
月華一曲剛彈到一半,包廂的門被一腳踹開:“本公子倒是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搶本公子的女人。”
包廂的門被踹開,嘭的一聲撞上牆壁又彈回,曲聲戛然而止,月華吓了一跳:“公、公子怎麽了?”擔心睨了景長霁一眼,顯然怕景長霁被這兩位二世祖報複。
景長霁繼續淡定喝着杯中茶水,他身邊站着的兩個侍從卻在程公子二人踹門時已然上前,不動聲色出現在二人身後,等他們大步踏進來後,把門直接無聲無息關上。
程公子二人看到景長霁這般作态,氣得七竅生煙,大步上前,還未靠近就看到一旁月華瞪大驚吓到的雙眼,程公子剛想說什麽,突然身後一股大力,直接捂着他的嘴,雙手被綁在身後,腿彎被踹一腳,赫然趴在那裏,無法動彈。
身邊同來的狐朋狗友向公子也是一樣的操作,兩人像是被翻了殼的烏龜,手腳被從身後綁在一起,嘴巴上也堵了東西,口而不能言四肢不能動,這才意識到驚恐。
月華被吓得不輕,到了嘴邊的喊叫被景長霁輕飄飄一眼給壓了回去。
這三人連程公子向公子都敢這麽對待,顯然身份不低,不是她一個青樓女子得罪得起的。
景長霁卻是看一眼月華:“繼續。”
月華抖着手還是彈完這一曲,接着景長霁又聽了一首,晾了程公子二人這麽久,終于讓他們沒了氣性,生出膽寒:這是霍二一死,往日的仇家找上門了?
景長霁将他們二人的情緒變化收入眼底,這才慢悠悠開口:“肯老實了?”
兩人小雞啄米。
景長霁偏頭看向兩個侍從,二人上前,蹲在程公子兩人面前,取下堵嘴的東西不等兩人喊叫,直接扔了一枚藥丸在他們嘴裏。
兩人驚魂未定,連呼喊都忘了,不住咳了起來:“這、這是什麽玩意兒?”
景長霁斂着眼不去看他們,而是拿着杯盞輕拂了拂茶水:“七蟲毒。”
這三個字一出,二人吓得面無人色。
七蟲毒是五毒派名下十大奇毒之一,只有本派的人才能解,當然也會對外出售,但一枚解藥價值千兩黃金。
兩人徹底蔫了,抖着嗓子:“這位爺,你想怎麽樣我們都聽你的還不成?我們肯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景長霁這才讓侍從給他們松綁,兩人得到解脫依然不敢動彈,只趴在那裏不敢擡頭:沒辦法,身家性命在對方手中,只能認慫。
景長霁倒是好性子,指了指一旁的位置:“坐吧。”
兩人對視一眼,默默起身,只離得最遠坐了一個邊角,只求這人得了他想知道的能給他們解藥:“不知這位爺想知道……是你!”
程公子話說到一半,乍然看到将面具摘下來的景長霁,氣得臉都綠了。
景長霁卻只是面無表情看着他們,二人的憤怒逐漸啞火:“我們錯了。”認慫的速度可謂之快。
景長霁:“我來的目的你們應該知道,我問你們答,要是有所隐瞞或者騙我,我能讓人抓到你們下毒一次,也能毒第二次。畢竟如果我兄長被陷害沒了,你們一個都別想逃,都去給我兄長陪葬。”
他說這話時輕風細雨溫柔拂面,但話裏的深意卻讓二人膽寒生顫,這還是他們認識的景二嗎?
程公子二人顯然被景長霁這一番話吓到,加上此刻被喂了毒,渾身畏懼生寒,連聲搖頭:“不、不敢。”
景長霁将杯盞放下,細微的瓷器碰撞桌面發出的聲響吓得二人一激靈,只聽上方沒有任何情緒的問話響起:“霍二死的前一晚,你們在哪兒?霍二又在哪兒?”
兩人被景長霁先前那一番吓唬早就沒了脾氣,老實回答:“那晚我們先是一起喝了酒,到差不多半夜盡了興,就、就……”
“就什麽?”景長霁眯眼瞧着二人閃爍的目光,身後的兩個侍從适時唰的一下劍刃出鞘,寒光在廂房內被燭光一映,寒光畢現。
“就各自帶着花樓的姑娘去自己的帳篷了!”程公子率先受不住出聲,怕極了今晚交代在這。
一旦說出口,那剩餘的話也沒這麽難,幹脆把所有的事交代出來,春獵一開始,因劉貴妃病重這才導致成賢帝沒能親自前來。
雖說劉貴妃只是生病并非其它,但霍二也不敢明目張膽帶花樓的女子前來,是以霍二讓三位姑娘扮作小厮跟随而來。
剛開始是在霍二的帳篷內飲酒作樂,後來二人離開霍二帳篷,只留下霍二和扮作小厮的花魁霜紅姑娘回去了。
“我們這話都是真的,月華能為我作證。那晚我一整晚都和月華待在一處。”程公子趕緊示意早就吓得呆愣在原地的月華。
随着景長霁目光掃過去,月華抖着唇說不出話,只能顫着肩膀小幅度颌首,頭上珠花簪子亂抖,顯然被吓得不輕。
向公子也連聲道:“我有春風樓另外一個頭牌茗玉作證,我們一直事發時才醒,一看不對先趕緊把人送走了。”
景長霁看出二人不像說假話,而是看向月華:“霜紅姑娘後來可說過什麽?”
月華先是看了程公子一眼,再垂下眼,沒敢吭聲,顯然不像摻和到霍二公子死的這件事。
程公子氣急:“你還不說?難道眼睜睜看着我毒發?”
月華最後咬着唇,輕聲道:“霜紅被送回來的時候是昏迷不醒的,她好像被人從後面打暈,大夫來看過,被敲得太狠,以至于當時腦袋鼓了一個大包。加上昏迷時穿的衣服少,第二天送回來就一直在發高熱,現在還在休養,沒恢複過來。”
景長霁倒是不懷疑這話是假的,霍二死了,太子那邊雖然懷疑是他們兄弟二人,但也會去查霍二那邊,霜紅當時在霍二帳篷中,肯定是查過的。
景長霁這次來的目的也不單是這個,他看向程公子二人:“聽說霍二先前被禁足兩個多月,此話當真?你們可知緣由?”
程公子二人對視一眼:“不是沖撞長輩被關了嗎?”
景長霁:“這話你們信嗎?”
二人蔫下來:“我們的确也沒信,但無論如何打探霍二身邊的小厮不肯說,我們也不敢得罪霍二讓他知道這事,就也沒怎麽着。難道霍二的死,跟禁足有關?”
景長霁卻沒回答他們:“你們有辦法将霍二很信任的身邊人弄過來嗎?”
二人垂下眼:他們不想,一點都不想。
景長霁:“弄過來後,給你們解藥,放你們走。”
二人立刻擡眼:“那能!”
也不能怪他們不地道,這事他們也冤,絕對是無妄之災,他們也是被霍二連累的,能活着,誰想死來着?
程公子二人不愧是霍二身邊的狐朋狗友,與霍二身邊的狗腿子熟得不能再熟,霍二身邊誰得寵誰不得寵一清二楚。
不過一個多時辰,兩個侍從帶着程公子二人很快把兩個小厮給弄來了。
兩個小厮還真的信程公子要帶他們看花魁霜紅,順便合作帶他們發大財,等一進來,門一關,兩個小厮一看不對想跑已經來不及。
兩個侍從直接捂了嘴,把先前對程公子二人幹的事又來了一遍,最後兩個小厮一聽是七蟲毒,吓得當時人就要厥過去。
程公子二人松口氣:“人已經弄來了,那我們二人的毒是不是……”
兩個小厮怒瞪二人,顯然沒想到這兩人為了活命,把他們給送到疑似害死他們公子的人手裏。
景長霁:“如果得到我想要的,我自然會給你們解藥。”
程公子臉色一白,這不是空手套白狼嗎?感情還要看有沒有用?那要是沒有呢?
景長霁像是能看出他們的想法,倒是好心給他們解了答案:“那就再換兩人,直到得到答案,你們就自由了。”
程公子二人被噎的不輕,但如今小命在對方手中,只能忍了。
如果是以前他們還敢硬剛,不信景二真的敢殺人,但如今景二就是一條瘋狗,見誰咬誰,就算死怕是也要多拉兩條墊背的。
兩個小厮比程公子二人還先服軟,霍二已死,他們被景長霁三言兩語一吓唬,把所有的事都交代了,左右人都死了,他們只不過聽命而已。
景長霁猜得不錯,那位徐姑娘真的死了,所以玉佩才落到霍二手中。
霍家知道這事後将霍二禁足,并處理幹淨這件事,直到事情了結風頭過了才把人給放出府。
那位徐姑娘帶着一個婢女,主仆二人女扮男裝進京尋人,先是去了書院,只是沒找到要尋的時義平,只得先回客棧再接着找。
只是二人運氣不好,雖說裝扮成男子,卻因為徐姑娘姿容絕色,還是被偶遇的霍二一眼瞧出女兒身。
霍二帶人尾随徐姑娘二人知曉她住的客棧後就前來搭讪,徐姑娘壓根不搭理他。
霍二被落了面子,幹脆晚上讓小厮把主仆二人都給綁了來。
那徐姑娘因不願被欺負,極力反抗,霍二失手把人給打死了,為了斬草除根,連同那個婢女一起弄死草草埋了。
但這事還是被府中長輩知曉,給霍二善後,卻也禁了霍二的足。
誰知霍二一出來就大放厥詞,甚至自己還主動把那枚玉佩當成炫耀的資本。
廂房的人聽完也沒想到這霍二這般畜生,程公子二人雖然知道霍二好色,但沒想到竟然還牽扯到人命,額頭上都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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