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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長霁這一覺睡得格外舒适, 軟榻就是比自己平時睡得地方好眠,也不知衛殷怎麽想的,反而在軟榻上睡不着。

這一天景長霁過得自在, 唯一就是每次醒來都發現衛殷一臉複雜瞧着他, 仿佛是自己搶了他的軟榻似的。

等自己詢問要不要換回來時, 對方的臉色更詭異了,慢悠悠搖頭拒絕。

景長霁最近正處于嗜睡的階段,加上回京途中趕路難免颠簸,所以他躺着睡過去也能讓自己少受點罪。

等晚上的時候,景長霁是陪同衛殷一起用的晚膳,因為過去時常這麽吃,所以景長霁習慣之後倒是也沒覺得有什麽。

只是在帳篷晚膳用到一半時, 衛一突然過來了, 神色瞧着像是有事禀告。

景長霁剛要站起身:“王爺既然有事相商, 下官先回馬車了。”

衛殷卻是用下巴點了點他還沒吃完的膳食:“不管你的事, 你吃你的。”

說着擡眼讓衛一過來禀告。

衛一想了想走近一些,彎下腰壓低聲音附耳禀告:“王爺, 太子剛剛以要去湖邊沐浴為由,只帶了兩個侍從離開營地,前往後方的一片竹林。”

衛殷挑眉,倒是沒想到太子這麽快就有了動靜, 他倒是更好奇,對方到底有什麽把柄,能讓太子不惜冒着性命危險也要單獨行動去赴約。

衛一繼續壓低聲音:“屬下已經派人跟了上去,王爺可還需要屬下做什麽?”

衛殷看了眼對面一無所覺還在認真幹飯的景長霁, 仿佛他碗中的食物是人間美味, 明明不過是些粗茶淡飯, 哪裏比得上往常在王府用的那些膳食?

衛殷突然出其不意問道:“你等下回馬車要做什麽?”

景長霁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等慢半拍,指了指自己,這才放下碗:“天色晚了,下官收拾一番,也該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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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殷:“……”

景長霁略微一皺眉,怎麽了?

衛殷看他這般模樣嘆息一聲:“等下跟本王去看場好戲。”

景長霁下意識想拒絕,他才不想看什麽好戲,肯定沒啥好事,但對上衛殷堅持的目光,想了想:“什麽好戲?”

衛殷:“左右比你回去睡大覺強。”整天這麽窩在馬車裏睡覺,往常還能走動走動,他別去赈災一趟沒再別處吃了虧,倒是最後把自己躺廢了。

景長霁:“……”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還不知高了多少級。

景長霁如今除了擔心自己回京後怎麽瞞住肚子這件事,別的壓根一點都不在意,但他也沒想到,衛殷所謂的看好戲,竟然看得還是太子的好戲。

太子?夏侯骞?

這兩個人什麽時候搭一起了?

第一世的時候可壓根沒這回事,這兩人怎麽看都不搭邊。

不久前,衛殷帶着衛一等暗衛外加一個絲毫不會武功的他到了這片竹林。

景長霁也是這時候才感覺到衛殷平時藏着的修為有多高,至少他帶着景長霁飛身而起,無聲無息踩着竹葉雁過無痕般到了林子深處,還沒引起前方不遠處太子以及那兩個侍從的察覺。

光是這一手讓景長霁驚訝不已,後來想想衛殷能在成賢帝這麽多次暗殺下活下來,除了有衛一等人的保護,他自己肯定武功了得。

只可惜,一身的毒,也不知道自己的系統如果積攢到一定的積分,能不能解得了。

太子帶來的兩個侍從身手一般,太子自己又武功一般,所以壓根沒察覺到自己被人跟蹤了。

沒多久,一個裹得渾身黑漆漆的男子也帶着兩個侍從過來了。

太子看來來人也是三個,才輕輕吐出一口氣,他揮揮手,兩個侍從遲疑一番,最終還是聽從太子的命令退到竹林外幫太子守着不讓人靠近。

這時候穿着黑色披風的男子才将兜帽摘下來,露出一張臉,赫然正是夏侯骞。

夏侯骞隔了一段距離瞧着太子沉沉的面容,卻是忍不住擡起手鼓掌:“太子果然好膽量,真的敢只身前往。太子就不怕小王是騙你的,等到了這裏再殺了你?”

太子面無表情看着他:“你有這個膽子就動手。”

夏侯骞敢殺衛朝太子,那就是挑起大衛與北冥的戰争,到時候只會給父皇機會發兵北冥。

到時候夏侯骞別說受到重視,怕是還會受到牽扯,不僅是他,甚至他在北冥的母妃都可能牽連在內。所以,太子敢賭,夏侯骞不敢動他。

夏侯骞還真的不敢,他瞧着太子這模樣,卻是樂不可支笑了:“可前提是你要是真正的衛朝儲君,可惜啊可惜,殿下你不是這可怎麽辦?”

景長霁本來還以為這二人要狗咬狗,乍然聽到這話一愣:??什麽?

是他聽錯了,還是夏侯骞嘴上沒把風說錯了?他說太子不是真正的衛朝儲君,是他以為的那個意思嗎?

景長霁因為先前被衛殷用輕功帶來的,所以他一直緊挨着衛殷藏着,此刻偏頭去看衛殷,後者眉頭也皺着,顯然也沒想到不過是來看戲,竟然得知這麽一樁事。

衛殷從太子的反應已經确定此時怕是有了八成是真的。

太子聽到這話如果是以前他早就動了怒,但這會兒卻只是靜靜站在那裏,冷漠看着夏侯骞:“孤要的證據嗎?”

不僅夏侯骞,連景長霁也意外太子的改變。

夏侯骞意識到緣由,更是忍不住得意笑了起來,他先前如同喪家之犬般逃離汴京,結果呢,不過數月,這個大衛朝曾經高高在上的太子,如今卻還不是任他拿捏?親眼瞧着曾經不可一世的太子慢慢改變,還是出自他手,還真的挺有成就感,瞧着這塊精致的瓷器被打碎的感覺,夏侯骞覺得當初的氣出了大半。

夏侯骞這次只帶了兩個人,他朝其中一個揮揮手,那人解開披風,擡頭,露出一張飽經風霜的臉,是個年過半百的老妪。

除了蒼老憔悴之外,老妪的臉上還有好幾道陳舊的刀疤,早就已經結痂,疤痕也淡了不少,可這麽陡然露出面容,還是讓太子皺了一下眉。

只是第二眼太子卻眉頭皺得更緊,他覺得對方有些眼熟,等再細看,卻是愣住:“桑嬷嬷?”

桑嬷嬷頓時紅了眼眶,老淚衆橫,給太子行了一個禮:“老奴拜見太子殿下!”

太子卻沒動,只是皺着眉,他對這位桑嬷嬷的印象已經很淡,他十歲之前時常能見到這位桑嬷嬷。

對方是霍皇後身邊的管事嬷嬷,只是十歲那年,桑嬷嬷突然消失了,當時霍皇後告訴他說是桑嬷嬷得到恩準告老歸鄉了。

太子當時雖然有所懷疑,但只是一個嬷嬷,他也并沒在意,很快忘了這事。

但如今早就告老歸鄉的人,卻這般出現在眼前。

太子不是真的什麽都不懂,看來當年所謂的告老歸鄉怕不過是說辭,實則是霍皇後下了黑手。

自從知道自己很可能不是霍皇後的骨肉,太子想到過去重重,內心已經不願承認對方是自己的母後。

太子皺着眉:“桑嬷嬷,你到底知道多少?”

桑嬷嬷紅着眼圈,想好自己差點命喪九泉,如今僥幸活到現在,她咬着牙,想求得太子庇護,替自己一家報仇:“老奴知道的比殿下想得到的多,否則……老奴也不會讓娘娘對老奴下了滅口的心思,連累老奴一家老小,在老奴進宮多年後還受到老奴連累。”

太子背在身後的一只手慢慢攥緊,才能克制自己心底的驚濤駭浪,知道是一回事,真的聽到這,他發現自己并不如自己以為的這麽冷靜。

太子深吸一口氣:“當年到底怎麽回事?孤的身世到底如何?孤如果不是皇後所出,那當年皇後所出的那個孩子哪兒去了?”

桑嬷嬷既然跟着夏侯骞過來,也沒打算瞞着:“當年娘娘誕下的那個真正的皇子體弱怕是活不成,為了占住大皇子的這個嫡長子名頭,也是怕自己下一個生的不是皇子,被劉貴妃壓一頭。

所以娘娘就把主意打到剛好同時臨盆的冷宮黎姑娘那邊。後來真正的皇子沒多久就沒了氣,娘娘就讓奴婢帶人……将兩個孩子給換了。那位黎姑娘以為自己生下的是個死胎,一時狀若瘋癫,跑出冷宮,剛好被……娘娘派去的人以惑亂後宮與人不妥為由,将黎姑娘與濮公子當場拿下,就地處決。因為此事牽扯到後宮的事,所以一切都是秘密進行的,只事後禀告到皇上那裏,皇上并沒過問,只瞞了下來,對外說是濮允玉濮公子死于重病。”

太子聽完咬緊牙關:“只憑你一面之詞,讓孤如何信你?”

桑嬷嬷垂着眼,也沒繼續再說,而是退到一旁。

夏侯骞這時候拍拍手,另外那個跟着來的手下上前,突然蹲下身,撿起一個繩子一扯。

頓時地面上落滿的樹葉都被一個網狀的東西給揮開,露出下面竟是多了兩具棺木。

太子愣在那裏,臉色更加鐵青一片。

夏侯骞卻是樂了起來:“這可是小王專門找人挖出來的,也不枉小王花了這麽多時間查這事。說起來太子還要感謝老睿王,若非老睿王當年替這兩位斂了屍骸,還找個墓地給埋了。怕是在太子出世的那晚就被扔到亂葬崗被野狗啃食沒了。”

景長霁意外偏頭去看衛殷,後者面無表情定定看着前方,看不出情緒起伏。

景長霁對過去的事了解不多,太子真正的生父母名字他聽着也陌生,但老睿王莫非認識那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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