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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長霁明明先前還緊張得不行, 聞言卻沒忍不住笑了一下,結果他笑完對方更委屈了,黑暗裏隐約能看到一雙黑漆漆的眼, 仿佛能冒綠光, 他莫名打了個寒顫。

景長霁的手腕被衛殷突然抓住, 對方掌心溫度很高,讓景長霁下意識掙紮了一下,卻沒掙脫開,就聽到衛殷嘀咕的聲音:“你還想跑。”

語氣肯定而又幽怨,還把手又收緊了一些。

景長霁沒想到醉酒的衛殷會是這樣,又怕吵醒小崽子,只能壓低聲音耐心哄着:“沒想跑, 真的, 你醉了, 該去睡了。”

不知景長霁說的話他有沒有聽進去, 黑暗裏景長霁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隐約透過光看到他的雙眼, 直勾勾盯着他,好半晌才慢吞吞哦了聲。

但手上的動作依然沒松開。

不過顯然也沒繼續收緊,反而松開一些力道,但手指還是扣在他的腕上。

景長霁緊張的心情也随之慢慢放松下來, 耐心道:“你怎麽跑去喝酒了?不怕被人抓?巫寂呢?他現在什麽情況?”他白天剛把曹運寶給揍了,又當場把自己和崽子帶走了,先不說将軍府的人如何,光是巫寂也會到處尋他。

衛殷沒說話, 但驟然靠近。

景長霁因為他這動作吓了一跳, 卻并沒敢動, 怕更加刺激到衛殷,只能瞧着對方就這麽近距離盯着他,最後聲音帶着緩慢的不滿:“你還想着別人。”

景長霁心虛又無奈:“哪有……”他是就事論事,本來還想從這醉鬼嘴裏套話,結果,話沒套出來,自己這是又添了一項罪名。

衛殷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與平時沉穩話少的模樣截然相反,像是個話簍子,嘀嘀咕咕絮絮叨叨控訴:“你還說要考慮我,我對你那麽上心,你都知道卻不說!最後跑之前給我希望,我傻傻等了這麽久,結果……你娶妻生子,連崽子都有了,那麽大一個崽子,說砸我臉上都砸我臉上了,你還說自己不是騙子,騙了我的心不說,還往上頭踩一腳……”

景長霁聽着幾乎含糊聽不清楚的聲音,即使輕卻還像是砸在心頭一樣,最終也只是輕聲道:“對不起……”

衛殷的話戛然而止,擡起頭,最後似乎是想說什麽,後來大概是酒意終于徹底淹沒理智,就這麽往前額頭一垂,搭在景長霁的肩膀上就那麽睡着了。

景長霁連忙撐住,好在對方是坐着的,力道卸了大半,要不然這麽砸下來景長霁非倒下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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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衛殷扶着趴在桌子上,睡着後倒是老實了,但景長霁望着這樣的衛殷卻是犯了難。

最後只能硬着頭皮去打開門,朝着外面黑漆漆的暗處喚了聲,果然出現兩個暗衛,最終和景長霁一起,将人給挪到隔壁的廂房。

等景長霁再次躺下已經是後半夜,他腦海裏亂糟糟的,一邊是當初衛殷送他離宮時的模樣,一邊是巷子馬車裏衛殷撩開車簾時那聲是我,最後就是他剛剛酒醉後的碎碎念。

這一切交織在一起,讓景長霁睡得并不安穩,最後他覺得自己像是胸口壓着一塊大石頭,喘不過氣來,結果一睜開眼,發現是一大早醒來到處亂爬的小崽子,正一整個趴在他胸口,大概是瞥見景長霁睜開眼,興奮地揮舞着小手,這樣一動,壓得景長霁更是悶哼一聲:“小祖宗,你這是要壓死爹爹啊?”

小崽子卻是挪動着湊過來,糊了景長霁一臉的口水,吐着口水泡泡,鹦鹉學舌般:“呀呀……爹……爹……”

景長霁正要将崽子抱起來的動作一頓,顧不得別的,激動不已:“一一你、你會喊爹爹了?爹的好一一,再喚一聲聽聽?”

但不管他再怎麽哄,小家夥只知道傻樂吐着口水泡泡,只是發出咿呀咿呀的小奶音。

景長霁卻是心軟的一塌糊塗,忍不住抱着小家夥使勁兒在額頭上啪叽親了好幾口。

只是這時候随着門從外面推開,父子兩個坐在床榻上就這麽偏頭去看,景長霁眼底還有未散去的笑意,一雙眼彎成月牙,整個人柔和而又雙眼明亮,這般鮮活熱情的景長霁是衛殷從未見過的,他怔怔呆在那裏,好半天都沒回過神。

最後視線落在他懷裏的小家夥身上,昨日因為太過震驚并未多看。

但此刻一大一小兩張臉對比般出現在眼前,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般,尤其是眼睛,黑漆漆的完全是景長霁的翻版。

衛殷即使想哄騙自己這是景長霁故意氣他說假話也不行,父子兩個長得太像了,這讓他忍不住再次心梗。

衛殷背着光站着景長霁沒看到他的表情,只是很快斂了面上的表情,尤其是想到昨夜衛殷那些「控訴」的話,不太自在低咳一聲:“你酒醒了?”

衛殷高冷嗯了聲:都有孩子了,他酒醒不醒是不是跟他也沒關系?

景長霁要不是見過他昨晚那模樣還真信了,也淡定低咳一聲:“醒這麽早?”

衛殷已經不記得昨夜的事,聞言到底還是開了口:“這院子是臨時尋到的,不太隐蔽,你帶……那誰起來吃點東西,我們去另外一處宅子。”

說完轉身重新關上門離開了。

景長霁只當沒聽出衛殷話裏「那誰」稱呼中的怨念,但崽子都生了,他寧願衛殷誤會是他這段時間迅速成婚生子又成了鳏夫,也不願讓衛殷知道這是自己生的。

他與別人不同,是個……異類。

衛殷關了門後卻沒動,站在回廊下很久,才揉了一把臉,頭因為宿醉還有些疼,他已經很多年沒喝的這麽醉了,這還是頭一次。

都說一醉解千愁,可他這都醉的這麽狠,但這醒來不是該愁還是愁?

四周的暗衛壓根沒敢露面,尤其是想到昨個兒王爺吩咐他們去準備小孩子用的東西時那鐵青的臉咬牙切齒的聲音,都直打哆嗦,就算是先前不久兩軍對壘也沒見王爺臉色難看到這地步。

那就是王爺很氣,相當的氣。

但就算是氣,王爺因為「沒有名分」,壓根之前跟景大人沒什麽別的更進一步的關系。

所以甚至都沒辦法讨個說法,只能硬生生忍了下來,這想想……太慘了,但他們這些暗衛更慘,尤其是想到要不是他們提前回來,說不定他們陪着景大人也不會遇到景夫人,他們就更後悔了。

他們這算不算一時失誤愣是在王爺的情路上砸下了數以千計的石頭?還顆顆專門往王爺腦門上呼?

景長霁帶着小崽子穿衣洗漱的時候,衛殷回了大堂,暗衛也将最快新查到的消息給遞了上來。

衛殷坐在主位上,望着那厚厚的一匝卻沒看。

暗衛只能硬着頭皮,現在格外想念衛一老大,以前這種事都是老大過來禀告的,他們不用這麽直面王爺的雷霆之怒。

“昨日茶樓出事後,曹運寶吐血昏厥被送回大将軍府,封将軍得到消息立刻派人封鎖了城門。不到一個時辰,宮中封貴妃這邊得到消息,立刻召了封将軍和成小将軍入宮,成小将軍出宮時額頭上有傷口,應該是被封貴妃給砸了。昨日出事到入夜,成小将軍幾乎将整個顧都都翻了個底朝天,後來連夜出城尋景大人和小公子的下落,只是都沒能尋到。”

“屬下幾乎能确定,這位成慚成小将軍應該就是我們要尋的國師。”

“對方除了帶着禁軍來查之外,似乎……還有暗處的一些人,屬下擔心用不了多久,國師就會猜到是王爺,并找到我們的所在。”

畢竟他們這次帶的人不多,雖說實力不容小觑,但到底這裏不是他們的地盤,很多細節不一定能藏得嚴實,但凡哪裏露出破綻,可能就會被國師的人尋到。

說完這一切,暗衛也沒得到回答,只能硬着頭皮禀告最不想開口,但也不得不說的話:“再就是景大人的事……”

“外面的傳聞是成小将軍先前帶回一個夫人,是幫朋友暫時照顧。但外界一直都在傳聞這夫人實際上是成小将軍養在外面的外室。但半年前這個傳聞就沒了,是說這位旭夫人半年前難産誕下一子後……就難産沒了。也是難産過後,那位旭公子出現了,這個傳聞也不攻自破……”

“但那位曹運寶顯然不信,誤以為旭公子是女扮男裝繼續藏着,所以一直等機會,這次終于等到出門,才有了先前的一幕。”

暗衛禀告完許久,一直沒開口的衛殷終于出聲,聲音喑啞,放在桌子上的大手攥着,手背上隐約能看到青筋隐隐暴怒:“她……是誰?”

暗衛一開始沒聽明白是誰,後知後覺猜到,頭垂得更低了:“屬下無能……竟是查不到。”

其實他們懷疑這是國師下的一盤棋,指不定就是國師的人引誘了景大人,國師想用這個景大人的骨肉控制景大人,只是還沒開始計劃,就被王爺偶遇把父子兩個一起給搶了。

但這話他們不敢說,怕火上澆油……

就在暗衛還想說什麽的時候,景長霁的腳步聲傳來,還能聽到小崽子咯咯的笑聲,隐約還有景大人溫和的聲音。

暗衛對視一眼,立刻告退,在景大人過來前已經消失不見。

景長霁抱着崽子跟着暗衛到了大堂門檻前,深吸一口氣才擡步走了進去,結果一擡眼就對上衛殷黑漆漆的瞳仁。

得,剛剛一路上的心理準備白準備了,這應該算是兩人正式面對面,昨夜黑黢黢的沒看到,之前馬車裏有東西擋着也看不清。

如今白日裏第一次這麽清楚瞧見,景長霁望着時隔多月再次見到的人,不得不說,瘦了不少。

景長霁抱着胡亂揮舞着小手的一一,心情更加複雜。

衛殷這時已經先一步偏過頭,起身往膳桌走:“先用膳吧。”

衛殷朝這邊走來,景長霁應了聲,擡步越過門檻,兩人幾乎是一前一後到了膳桌前,還是景長霁因為離得近先一步,衛殷緊随其後。

小崽子本來正好奇窩在景長霁懷裏,他趴在景長霁肩頭,于是剛好能正臉對上衛殷,大概突然看到衛殷好奇,黑溜溜的大眼就那麽瞅着衛殷,突然不知怎麽開心起來,小手亂揮舞着,就剛巧抓到了一把衛殷垂在身側的墨發。

景長霁沒敢往後瞧,但明顯感覺後面似乎頓了一下,他回頭看了眼,卻只看到衛殷繃着面皮淡定挑眉:“怎麽不走了?”

景長霁還以為是錯覺,繼續朝前走。

等景長霁頭一轉過去,衛殷無奈瞧着把他的頭發當玩具的小家夥,忍不住上前輕輕捏了捏他的小臉蛋,小混蛋,跟他爹一樣!

但觸手溫潤冰涼柔嫩的觸感,加上那雙和景長霁很像的眼睛,衛殷饒是再不願相信,可還是忍不住心軟下來,拿手指又輕刮逗弄了一下,一時心軟又心酸:怎麽就不是他和景二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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